第68章 68

裴小爷也想起来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是金尿盆不是跟老淫棍扯皮唠家常,于是眼皮一翻嘴唇一绷朝墙上送去一大口浓浓酽酽的口水,这才扭头去看探花爷。

探花爷没笑,神情坚毅像一尊佛,衬着白白的身子像是禁欲系风格的装饰。

裴小爷用眼扫着探花爷,又笑了,“别了吧,再来几次都一样。”

然后重新拔草放到嘴里,“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死的吧。”

探花爷淡淡道,“我有什么不想死的。”

裴小爷不予理睬,目光盯着墙上的监窗,窗外阳光迷迷蒙蒙,隐约听到外面人群里叫卖前排瓜子饮料的声音。

“你看人间多美好啊。有花有鸟有阳光,还有水。每到涨水的时候,总有小孩子拿着长竹竿到河边捣鱼玩儿。”

“死了就不行了,死了以后有什么,只不过是一片漆黑而已,看不到任何光,你就一个人走啊走啊,走了好久好久,四面八方还是看不到一点东西。”

探花爷一脸黑线想,心说你这几百年以后的青春小说煽情套路到底是跟谁学的。

裴小爷突然扭头做正经脸:“所以不能死啊!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探花爷:……

没等探花爷笑出声来,裴小爷自己绷不住了,抱着肚子在地上笑成一团。

丝毫不觉得可笑,可他偏生就能笑出来,而且笑得这么尽兴,是那种拍桌子锤墙的那种。

哦对不起,这件牢房里并没有桌子。

想到这里不禁嘴角上扬,眼前人儿笑到前仰后合的姿势也变得很有趣起来。可是纵然如此,也绝对打不到能戳中他探花爷笑穴的地步。

如果说快乐可以传染,那不好意思,他探花爷对此早就有了独一无二的抗体,永不过期,不灵赔钱。

鉴于不想赔钱,探花爷还是保持乖巧,留着嘴角的三分微笑看着裴小爷一个人笑够。

裴小爷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细听来这声音比于纯粹的正太音倒是趋于沙哑,想来还够不上变声期,应该是摊上了个不省事有事没事还装聋作哑的大爷有关。摊上裴珩那种监护人 ,基本上说事儿就只能靠吼。

一吼二吼,嗓子也就哑了。

笑声从大到狂,再到断断续续,最后都没声了,就剩下空气挤兑气泡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悬停,上不上下不下。

“我真的挺佩服你。”探花爷如是说,“这么安静的房间,一个人也能笑这么久。”

裴小爷的笑声被别人打断,强行倒上来一口气儿,断断续续连上一句话,“怎么?很稀奇吗?”

没有搭话,在思索着如何说才能让他明白。最后还是放弃,强行笑了笑敷衍道,“没有,一点都不会稀奇。”

紧接着连上一句,“说回来,你刚刚说我其实不想死。但是我想不想死,又有什么关系。你才是杀手,我的命,其实握在你手上。”

裴小爷笑声戛然而止,做惊愕状,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右手,表示没有啊,我手上可没有你的命。

探花爷也不生气,只是扭了头,不再看裴子秀,恢复了双眼望天的状态。

“一刻钟。”探花爷轻轻道。

裴子秀:???

探花爷淡淡道:“你还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内,他们就会来进行中午的例行检查,如果那时候你还不走,事情会很麻烦。”

“当然你身后的人会保护你,”探花爷道,“但是想必你报酬之类的是拿不到了。”

金尿盆!

三个字连带着后面的三个大感叹号,以一号字体的大小瞬间蹿进了裴小爷的大脑,裴小爷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了拽手里的绳子。

探花爷循循善诱,“来吧,来杀了我,东西就是你的了。”

裴小爷瞬间知道了跃跃欲试这个词究竟是怎么写的。

第二次拿起绳子,逼近,步伐先快后慢,呼吸三段一长,一切都是这样的有经验,这样的完美。

探花爷闭上眼睛,睫毛闭上的一瞬间,这张脸上不再有眼神,反而显得稚气未脱,全然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人。

不过对于裴子秀来说这不是事儿,毕竟人在小时候觉得所有的大人都很像。

而探花爷已经到达到裴子秀心里大人的年纪。

一切运转正常,直到有人从门外过道走过,一扭头正好和凶神恶煞一脸杀气的裴小爷对上了眼儿。

狱卒:……

裴子秀:……

随即睁开眼的探花爷:……

狱卒按照一贯的套路,后退,尖叫,然后捂脸大喊:“来人!有贼!”

只不过这种一贯的套路是从名侦探柯南里借来的,而且是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个女人的套路,放在这里显然不合适。

但是这一切对于探花爷和裴子秀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现在裴小爷要考虑的除了逃命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本来考虑要从顶上出去的,毕竟刚刚裴小爷就是从那个天窗里跳进来的。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至少对于裴小爷来说不是。

再第三次从墙上掉下来以后,裴小爷再也忍受不了一边浑身瘫软吱哇乱叫的狱卒了,随手从一边的兵器里摸出一把月牙铲扔过去,月牙铲从铁栏门的铁栏中间飞出去,结果了狱卒的性命。

狱卒脖子一歪,头掉下来,死了。

血喷到天花板上,然后又从天花板上倒着挂下来,血红色的水帘煞是好看。

探花爷一脸无奈,表示你作为一个杀手,业务水平是谁培训的?飞檐走壁都不会,我看你还是走门出去吧。

裴小爷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说:“我倒是想,可是这门,他有锁啊。”

探花爷说,“你不是有兵器吗?”

裴小爷恍然大悟,对探花爷出人的智慧表示拜服。

说干就干,裴小爷拎了一把冰锥,对准锁眼开始捣鼓。

探花爷:……

探花爷:“那是兵器好不好?是兵器!你就不能做一点简单粗暴的事情吗?少动脑多动手!你可是杀手是杀手!哦我的天啊!”

裴小爷表示你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开始用冰锥猛敲铁锁。

毫无悬念,冰锥叮一声断了。

探花爷忍无可忍,怒吼:“你就不能找个结实点的吗?狼牙棒流星锤任君挑选好不好!”

裴小爷无奈地表示自己还没有发育那种东西抬不动。

探花爷要吐血了。

于是冷静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干脆你和我一起吃牢饭吧。”

裴小爷表示可以考虑。

就在此时,牢门外簌簌响动,原来是崩飞的冰锥砸到了狱卒大爷的无头尸身,狱卒大爷表示自己死不瞑目,死了也得作妖,于是怵律律滑动起来,伸手握住挂在门上的锁,轻轻一使劲儿,铁锁顿时化为齑粉。

探花爷:……

裴小爷:……

二人同时:啊!!!!!!

探花爷先冷静下来,“你快跑你快跑!”

裴小爷:“我往哪儿跑我往哪儿跑?”

探花爷:我管你往哪儿跑!

裴小爷嘴唇发抖,说话都不囫囵,“你你你你这一堆兵兵兵器里有没有什么辟邪用的物件?”

眼睛乜斜到裴小爷所在的地方,满眼的嫌弃。

门外的狱卒大爷徒手劈了门锁,一时发懵,把自己的收举起来呆萌地打量了一会儿,伸舌头舔了一下,觉得味道简直不可理喻,然后向后挪了几步扶着墙,哇地一声开始呕吐。

无视掉门外传来的足以让嗅细胞全体切腹自尽的神妙气味,探花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算命瞎子家的瓜儿子,你爹不是半仙儿吗?你一点都不知道怎么驱魔镇鬼?”

裴小爷简直要抓瞎,首先他不是我爹他是我大爷,第二我也不熟他儿子而是他大孙子,还有我不是傻儿子吗怎么成瓜儿子了?傻厨子你是四川来的吗?这是什么神仙口音?

不过话到嘴边不能这么说,因为口沫全都在害怕的时候当做镇静剂被裴小爷一口一口咽进了喉管里。裴小爷只觉得口腔发干,于是只能吐出俩字儿:“不知。”

一个“道”字儿流连在唇角之内吐不出来,到给这半句话加了点文艺气息。

探花爷于是叹了口气表示那好吧,那就只能等死了。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裴小爷。

探花爷这么一冷处理,裴小爷的脑子突然就一片晴明。如同那种别人来问你八股文怎么写,眼巴巴地盯着你下笔,你却一个字儿都想不出来,如果对方一把眼睛挪开去追随窗外的蝴蝶,立马就能文思泉涌下笔如神。

于是裴小爷定了计,蹑手蹑脚走到探花爷身后,伸手指戳了戳探花爷的肩胛。

裸露的肌肤与空气长久接触,一点点的温度都能刺激起强烈的触感。何况正太的身体,连手指上都不见一丢丢的死皮,嫩如豆腐。这半寸见方的温存,竟然让探花爷触电一样呼吸一顿。

强压尴尬,问,“怎么?现在轮不着你杀我了,我们二人之间已经没有交集,还有什么要说的?”

门外的狱卒大爷好容易吐够了,开始咳嗽。

大概是狱卒大爷自己都理解不了死人为什么会咳嗽,因为死人并没有呼吸。于是他格外珍惜咳嗽的过程,每一声的喉音儿都拖得老长老长。

门这头儿,裴小爷磨蹭了半天,说,“我大爷……”

探花爷面无表情:“你大爷。”

裴小爷怒:“你丫才大爷,你全家都大爷!”

探花爷仍旧面无表情:“就是你大爷,你自己说的你大爷。”

裴小爷更怒,“那你也不能学我说话。”

探花爷仍旧仍旧面无表情:“这是重复,是人下意识的反应,表示自己在听,我重复一下是为了尊重你。”

裴小爷更怒怒怒怒,“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

门外的狱卒大爷怒吼了一声表示你俩别吵了,打情骂俏等死了以后再说。吼完了接着咳嗽。

两人瞬间安静,其实是裴小爷单方面安静,探花爷一直面无表情,并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

毕竟这么几天来,无事的时间总是比有事的时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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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焉
连载中好棒一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