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言一行三人跟着扶摇,回到了安京城内,在与永平坊一街之隔的敦义坊找到了小鹿。
此时,小鹿刚游上岸不久,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她一抬头,就瞧见了楚休言一行三人,原地一屁股坐下,满脸说不出的沮丧。
楚休言给扶摇拿了块肉干,扶摇衔起肉干远远地飞走了。
“你很机灵,”南宫夏道,“可惜,你的机灵用错了地方。”
小鹿转过身子,不去看南宫夏。
“说吧!”楚休言在小鹿身边蹲了下来,“你把那些东西藏到哪里去了?都拿出来,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
南宫夏嚷道:“她是个小贼,还涉嫌杀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必须抓回衙门,严加拷问,我就不信她不招。”
“省省吧!你们以为,你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能吓到我了?”小鹿道,“不过,我看你们确实不是坏人,就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在那桥下捡到的东西。”她站起身来,往桥边走去,南宫夏似乎担心她再次入水逃遁,伸手抓住她的肩头,她扭头白了南宫夏一眼,手指桥侧浅滩,“我往水里拦了一层竹编的滤网,本意是拦些鱼烤来吃,没想到却在前天晚上拦下了一个灰色的布包裹,包裹里头装了好些金银细软,和那块铜牌子。我看那块铜牌子沉甸甸,以为它很值钱,不料根本没人买。破东西,还给我招惹来你们,早知道就该扔得远远的。”
慎徽问:“你知道这块铜牌子是什么吗?”
小鹿道:“我不知道,我又不识字。”
南宫夏翻了个白眼,道:“这是块城门吏的通行令牌。私卖官家令牌,是下狱的重罪。”
小鹿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惊慌,道:“可是我不知道啊!坊间不是有句话,叫——,叫不知者不罪吗?”
“现在知道害怕啦?迟了。”南宫夏还想吓唬小鹿,却被楚休言打断。
“小鹿,”楚休言道,“你捡到的东西呢?还剩多少?都在哪里?”
“银子和银票都被我花光了,还剩下几十个铜板。”小鹿掏出钱袋,倒出来一堆铜板,“剩下些能还钱的东西,前面的石头缝里,我去给你们统统拿出来。”
“你孤身一人,”南宫夏好奇,“花得了多少钱银?”
小鹿道:“一百二十两。”
“什么?”南宫夏惊得大叫出声,“一天花一百二十两,你怎么花的?”
“我永平坊买了间小宅子,”小鹿蝇声道,“就在你们一开始逮到我的那条小巷子里。”
“你还挺聪明的。”楚休言笑道,“天降横财,没有想着肆意挥霍,坐吃山空,而是选择购置家宅,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比很多成年人都有头脑多了。”
“有什么用?”小鹿丧气道,“被你们抓个正着,最后还不是要全数充公吗?竹篮打水一场空呐!”
“银钱没了就没了,”慎徽道,“谁知道是不是被水冲走了呢?”
“大人,”小鹿大喜,双膝一弯,正要跪地道谢,却被慎徽稳稳扶住,于是直起腰身,“谢谢大人,谢谢——”她看着南宫夏,一时愣住。
“永安渠水流湍急,”南宫夏道,“确实会冲走不少东西。”
小鹿眼里噙泪,道:“谢谢大人。”
楚休言身上拍了拍小鹿的脑袋瓜子,慎徽和南宫夏瞪大了眼睛,想说点什么,又没有开口。
南宫夏陪小鹿去取藏在石头缝里的包裹,两人走开了。
慎徽道:“你又对小鹿做什么手脚了吗?”
楚休言诧异地扭过头来,一脸受伤地道:“我是这种人吗?”
慎徽皱了皱眉头,道:“难说。”
很快,南宫夏和小鹿就取回了包裹。包裹里有锦缎折扇、白玉扇坠、和田玉佩、鎏金铜扳指......,都是六臂猿案中四个受害者的物件,唯独不见了火弩设计图。
“小鹿,你捡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慎徽道,“有没有见过一卷跟我的手臂差不多粗细大小的图纸?”
“没见过。”小鹿道,“我捡到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六臂猿从受害者身上抢走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南宫夏道,“为什么要丢弃呢?”
“说明六臂猿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劫财,”慎徽道,“抢走受害者身上的财物,只是为了给他犯下的杀人罪行找个掩饰,混淆我们的调查方向。我们以为最近四起案子,六臂猿是为了盗窃而杀人,可事实恰恰相反,六臂猿是为了杀人而盗窃。已与他之前盗窃不杀人的犯罪模式截然不同,而发生这种巨大转变的原因会是什么呢?”她看向楚休言,显然是询问后者的意见。
“眼下只能排除六臂猿因财杀人的犯罪动机,”楚休言道,“线索不够充分,没有办法得出更多推论。”
“六臂猿会不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南宫夏大胆推测,“比如说,亲人去世、遭人羞辱,或者某方面能力不行,导致他通过杀人来泄愤?”
慎徽道:“可能性太多了,切忌先入为主。”
“线索到这里就算断了,”南宫夏道,“接下来要怎么查下去?”
“重返案发现场,重新走访每个受害者的亲友,找出受害者之间的联系。”楚休言道,“罪犯不会无缘无故,就在一夜之间改变犯罪模式。查清楚巨大转变背后的原因,离我们抓住六臂猿就不远了。”
“对于连坏杀手而言,初次犯案时,经验不足,往往会留下比较多线索。”慎徽道,“接下来不妨就从第一个受害者舒升入手。”
“舒升是本案年纪最长的受害者,家住永阳坊,年六十有九,是信远书塾的老塾师。”南宫夏道,“此人平平无奇,怎么就会被六臂猿盯上呢?”
“最容易与塾师结下仇怨的就是书塾学子,”楚休言道,“舒升在坊间口碑如何?”
“我听说过舒夫子,”小鹿愤愤道,“舒夫子教学严厉,对学子们要求特别苛刻,经常责骂体罚那些不听指教的贫寒学子,却对家境优渥的学子宽厚有加,师德极其败坏,令人齿寒。”
“如此说来,”慎徽道,“六臂猿确有可能是个记恨舒升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