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言和慎徽来到大理寺狱,在刑房里,等来了陈驼子。
陈驼子就像沙袋一样,被东方佑和南宫夏一左一右扛在肩上,继而又被抛在地上。
“陈驼子,本名陈拥,孤儿。”慎徽走到陈驼子面前,蹲了下来,“轻功不错,昨晚险些被你逃了。”
“慎少卿见笑了,”陈驼子蔑斜嘴角,道,“能逃出名士榜行三高手的埋伏,陈某死而无憾了。”
“轻功高有什么用,”南宫夏冷笑道,“你不还是被抓到大理寺了吗?”
陈驼子恶狠狠地瞪着南宫夏,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道:“真正抓住陈某的可不是慎少卿,”他扭头瞪着楚休言,目露凶光,充满怨毒和仇恨,“怪只怪陈某中了小人的奸计。”
东方佑一脚踹在陈驼子的肚子上,斥道:“嘴巴放干净点。”
“忒!”陈驼子嘴里含着一口血,不偏不倚吐到了东方佑的鞋面上,哈哈大笑道,“欺负个废人,算什么本事。”
东方佑气红了眼,高高地抬起脚,瞄准了陈驼子的脑袋,怒道:“混账东西,我要你狗——”
“命”字还没出口,慎徽便扳住东方佑肩膀,往后一拉,喝止道:“杀不得!东方莫要中计!”
东方佑瞬间冷静下来,骇然望着慎徽,愧道:“卑职失态了。”
“你故意激怒我们,想让我们怒而杀你,如此一心求死,”慎徽站在陈驼子脑袋边,居高临下地眄视他,横眉冷对道,“莫不是想将秘密都带到阴曹地府里,去向牛头马面讨彩头?”
陈驼子闭上双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没关系,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楚休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去找你的中间人秦德生了。秦德生看着就像是个文弱书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大理寺狱的食宿环境?他的嘴巴有没有你这么硬?”
陈驼子腥红了眼眶,嘎声道:“秦德生是无辜的,他只是被我利用了,你们不能找他麻烦,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慎徽道:“虎毒不食子,你这么护着秦德生,为什么要害他染上五石散的瘾?”
“是那孩子主动的我,那时候他的瘾已经很深了。”陈驼子颓然道,“我看得出来,要是我不想办法帮那孩子,他迟早会为了五石散陷入癫狂。与其看着他被其它卖家坑害而不自知,不如就将他留在我身边,至少我能让他用上比其它卖家更便宜、更纯正的‘寒天’五石散。”
楚休言道:“黑市上,流通着不下十种类型的五石散,而你卖的寒天,除了以紫色与其它五石散区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不同之处,能令它几乎一夜之间就风靡了半个安京?”
“那是因为寒天中的晶矿含量远远超过其它五石散,具有更强的成/瘾/性和致/幻作用,一旦染上就不可能摆脱。”陈驼子道,“最可怕的是,寒天没有替代品,吸食寒天一次就是一辈子。”
慎徽道:“为什么?”
陈驼子道:“寒天的配方很独特,但具体有什么不同,只有配药师才清楚。不过,我听人说,寒天的配方经过配药师精心的调制,其中的晶矿用量精确到了毫厘。若是少一厘,就会因药力不足而无法满足药瘾需求,使人变得失魂落魄;若是多一厘,又会因药理太猛而超出人体承受范围,使人丧失自制能力,变得疯狂暴躁。笃志学院之前不时有学生行为变得怪异,不是因为他们试图通过吸食其它五石散代替寒天,就是因为他们吸食了假的寒天五石散而不自知,最终酿成苦果。”
慎徽道:“谁给你供的寒天?”
陈驼子道:“就像我和德生的交易一样,我和卖方也从来没有见过面。”
慎徽道:“你们怎么联系?”
“我们不联系。”陈驼子道,“卖方很谨慎,从来不固定交易时间或交易地点。每次,卖方准备好寒天,就会利用飞鸽将时间和地点传递给我们。我们只需要按照指示,前往九寒天取货即可。有时候,货会被藏在砖缝里;有时候,货会由小乞丐交到我们手里;有时候,货会放在人来人往的酒楼桌上;有时候,货还会挂在屋脊上;总之,不论交易方式多麻烦都好,卖方就是不会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线索。唯一不变的地方,就是交易一直都在九寒天的区域范围内进行。”
“你们明明这么谨慎地掩盖踪迹,为什么在笃志学院发生这么多乱子,迟早会引起官家注意的时候,还要留在笃志学院卖药,”楚休言道,“难道不怕暴露吗?”
“笃志学院是知名学府,每年都有不在少数的学子科考中举,可谓是大同官场的人才储备站,是大同官场未来的半壁江山。”陈驼子道,“正是看重笃志学院对未来官场的重要作用,我们才会潜伏进去,提供低于市面价格的寒天给学子吸食,目的在于赌一个未来能够站到大同官场权力中心的麒麟之才,才会甘冒被抓的风险留在笃志学院。毕竟收买一个官员的投入,足以用来投资十五到三十个学子的未来,以小博大,真是令人期待。”
慎徽道:“也就是说,你们已经用寒天收买好一些朝廷官员了,对吗?”
陈驼子道:“慎少卿高看陈某了,陈某就是药商手底下一个小小的走卒,根本接触不到上面的机密,所以,你们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气力了。我确实知道有官员牵涉其中,但具体都是哪些人,陈某还没有资格获知。”
慎徽朝南宫夏招了招手。
南宫夏会意,拿来备好的纸笔放在陈驼子面前,道:“将你知道的,所有与寒天买卖有关的人都写下来。”
陈驼子提起笔,一口气写了满满两页纸,共三十九个人名。
楚休言接过名单一看,有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便问陈驼子道:“阚无间也是你的买家吗?”
陈驼子道:“曾经是,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找我买寒天了。你认识他?”
楚休言道:“他死了,自然不会再找你买药了。”
陈驼子瞳孔微缩,道:“死了?谁杀的?”
楚休言没有回答陈驼子,而是看向慎徽,耸耸肩,表示问话已毕。
慎徽对东方佑和南宫夏道:“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