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小蛟随胡宴处理完云霞村的事情之后又盘回了谢泽手腕上,它睡得正香,被二人谈话吵醒,见谢泽支支吾吾,便自告奋勇的将事情起因说了出来,说完还对着谢泽眨巴眨巴眼,一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的得意模样。
谁知谢泽并未如料想的一脸感动,反而捂着脸,迅速伸出一根手指顶住它的小脑袋。
安静——
小蛟抬头看见谢泽的口型,略歪着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最后被迫顺着手指的劲道缩回了袖子里。
霍连山神色未变,“云霞村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谢泽也就破罐子破摔,于是坦然道:“咳咳咳,这个,本人因身负巨债无力偿还,加之那日发生了某些误会心情不佳,因此便去赚外快顺便散心去了。”
他心中忍不住一阵吐槽: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但就那些顶天债务,寻常人看一眼就晕了,所以自己怕是下下下辈子都还不完了。
霍连山:“夜九又是何故?”
谢泽双手一摊,满脸无辜:“要不怎么说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接的任务是负责超度云霞村遇难者的亡灵平息怨气,谁知道夜九这个王八蛋把遇难者的遗体偷走了,我就追啊追啊,不知道怎么追到了那个山谷,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霍连山嘴角抿起,最终忍不住撤下审问的姿态重重叹气。
看来事情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他以为谢泽是老毛病又犯了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之后又遇上夜九一行人便趁机尾随上去才阴差阳错发生后面的事情,只是那日在山谷里面谢泽竟是一副问罪的模样,以至于自醒来后他将近前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细数回想,最后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妥当,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之事。
沉默半晌,霍连山又忍不住沉沉叹气,他抬头看向谢泽,神情复杂,“那天下午赵局女儿出国留学,赵局一时抽不开身就叫我去帮忙送一下,赵玥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会有你想的那些男女之事?谢泽,我希望……日后你我之间可以多点信任,坦诚相待。”
谢泽深知是自己瞎误会,被说的面皮发臊,但听到后面忍不住直呼冤枉:“以前明明是你一直不相信我好吗?动不动就怀疑我又做了什么坏事,看我如看犯人,看,看这个!”
他把手上装有定位系统的银环露出来,“你还给我套了个这什么劳什子东西,上次要不是我软磨硬泡,这上面的定位器至今还开着呢!”
他不提这茬还好,话音刚起,霍连山已经把方才已经逐渐温柔的表情一板,严肃道:“你正好提醒我了,我觉得这个东西十分有存在的必要,若不是我上次一时心软把定位关了,也不会有后面那些变故。”
他大步走过来,右手摸上谢泽的手腕,手指不知在哪里动了一下,银环上瞬间光华流转——定位系统被再次开启。接着走回椅子处坐下,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必是早已“预谋”已久,徒留病床上的谢泽满脸惊愕目瞪口呆,他低头看了看对面的霍连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谢泽拿眼瞪霍连山,“我抗议!你这是公报私仇!”
霍连山不动如山,眼皮都没掀一下,“你随时都可以去赵局那里抗议,顺便去看看今年善后科的黑名单上都有谁,再顺便问问江主任前几次需要补上的赔偿款数额还缺几位数。”
谢泽听到第一句话就如被拔了气门芯,瞬间哑火了——去找赵老头,难道他会为自己申冤?算了吧,这老头心黑的很,不趁机要挟自己再签下一份十年为限的“卖身契”就不错了。至于善后科……他摇摇头,完全不敢回想那一次自己误入那里的情景,简直是如羊入狼穴,稍微溜得慢一步就要被生吞活剥了,可怕至极可怕至极……
心中一番权衡利弊,谢泽肩膀颓下来,没了方才的气势,他听着窗外风雨阵阵,不禁悲从中来,神情幽怨地看向对面:“好吧,你强你有理,但是若说起坦诚相待,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如实回答吗?”
霍连山点头,“你说。”
“你是不是早就想起来关于以前的记忆了?”谢泽眼神不措的盯着霍连山,仔细观察他脸上哪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之前在北冰原的海岛上,我们一同被困在小蛟也就是时空珠的溯回时空里,你似乎对那些前尘往事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但是事后却又不主动过问追问,这说明你恐怕早就想起那些记忆了,是也不是?”
霍连山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反而露出一丝困扰之色:“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谢泽哼道:“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你明明记起那些事情了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坦诚相待’?”
“并不是这样。”霍连山眼睫低垂,眉宇紧靠似是在思考怎么回答,“那些记忆,我并没有想起来,而是……梦。”
这也是他自第一次梦境后没有主动问询谢泽的原因,庄周蝶梦,梦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无根无据。因为对事件或者刺激的反应,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一个反应。也许是旁人的只言片语,也许是睡前无意看到的视频或者电影片段,之后都会在人的潜意识里勾勒出一副天马行空的梦境。
从科学方面来说,睡觉的时候外界的环境因素,比如压迫、冷、热等等,都会产生做梦的现象,因为睡眠当中的一个阶段叫快速运动睡眠,目前认为是在做梦,这个时候做梦会记住梦中的情景。
起初霍连山对那一次的梦境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后面无数如连续剧般可以接档的梦境开始之后,他才开始重视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
但是,随着对梦境中那个世界了解的越深,有些问题反而没办法直接直白的去问谢泽,日夜累计,便成了霍连山的一桩心事,直到北冰原海岛那日的时空溯回……
谢泽是何许人也,若要把他心中的弯弯绕绕理出来可以绕地球好几圈,他听弦知雅意,瞬间明白霍连山如何思虑,不禁微微一笑,“其实解梦并不难,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兰因’一词——春秋时,郑文公侍妾燕姞梦见天女赠给她一朵清幽的兰花,不久她就与郑文公结成了夫妻,所以“兰因”经常被用来比喻像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
这个故事是他千年前四处漂泊时一位老僧讲与自己听的,凡事讲究因果,讲究参禅,讲究了悟,但霍连山在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梦回过往,又何尝不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谢泽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但还没维持两分钟就又原形毕露,他朝霍连山挤眉弄眼,“看来你我注定是天作之合,妙哉,妙哉!”
霍连山:“……”
他头疼的扶额,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事情说开之后,接下来的谈话便顺利了很多,霍连山想起时空溯回里魂体虚无靠谢泽半颗魂珠存活的小精魅,又看了看现如今再世为人的自己,想了半天还是将问题问了出来,“那时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入了轮回转世为人,你呢?你为何是现在这个样子?”
谢泽半靠在床头,故作唏嘘的叹气,“我替大巫斩杀四方大妖获取五行之力,金龙便是其中之一,供他为苍龙封印压下阵脚,交换的条件是换得你重活一次的方法。这后来的事情估计你也大概猜到了,我当初也没有骗你,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被填了圣池,接下来便是孤身一人四处漂泊孤苦伶仃,直到终于再次与你相遇,谁知你却对我不冷不淡——哎,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霍连山面无表情,“鉴于某人早就降至低谷的信誉值,目前我对你方才说的话全部呈不怀疑不相信心态。”
说完偏过头,身体力行的表示拒绝观看某人嘴上跑马越说越是没个正经的样子。
谢泽立即西子捧心,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连山,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霍连山点头的动作毫不掩饰的敷衍。
谢泽:“!!!”
他做吐血三升状,力不可支的向后躺倒在了病床上,中途又因为拉扯到伤口,疼的在那直抽气,没看见霍连山在对面椅子上轻弯起了嘴角。
窗外风雨渐歇,霍连山看了一眼时间,对谢泽说道:“再睡一会儿吧,天快要亮了。”
谢泽点点头,虽然接连昏睡多日,但重伤未愈到底是精力不济,他这回不再折腾耍嘴皮子,老实在病床上躺好,余光看见霍连山在对面病床上躺下,低声咕哝了一句,“谁这那么有眼力见,竟然知道把我们两个人安排在一个病房。”
霍连山听见了,掀被角的手轻微一顿,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但没有对此解释是自己的要求。
谢泽安静躺了一会儿,一时没有睡意,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霍连山聊了起来,再问道霍连山是怎么那么快找到那个藏有祭台的山谷时,霍连山将那日情况说了一下,谁知谢泽“刷”的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
霍连山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那日我根据监控判断出了你与夜九的大概去向是蟠龙山欢乐谷,于是便带着人追到了过去。但是山谷附近地势复杂,我那时没有你身上的定位器根本不知该走哪条路,这时恰巧看见你的身影在一处狭小山道处晃了一眼,我们跟上去进入山谷之后却并没有立即找到你,直到又继续深入一段距离听到你与伯奢的打斗声才寻了过去。”
谢泽面色微沉,“不对,我和你之间有至少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差,那时我与夜九他们早就进入了山谷,不可能还在山谷外面徘徊。”
霍连山也察觉出不对劲,“我可以肯定,看到的那个背影一定是‘你’,老A他们也不可能认错。”
谢泽把自己那日所发生之事掐头去尾和他详细复述了一遍,其中略去和夜九的交易,但越说谢泽心里越沉重,他目光直直看向霍连山:“所以,那时我不可能独身一人,且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面色凝重——
“看来是有人故意要将你/我引入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