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路算是有惊无险,概因谢泽选的这条路比较偏僻,所以遇到的精怪都是一些不够看头的,唯有一只果子狸突然从背后偷袭把赵小云吓的一下子跪倒在地。
谢泽看了看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赵小云:“……”
果子狸:“……”
它下肢着地,双臂张开,像人类那样站着,一双豆大的眼睛迷惑地眨了眨:“你们人类,都是这样打架的吗?”
回答它的是谢泽当头一顿胖揍,揍完了,谢泽捏着它的脖子问:“说,你们这群小妖怪是怎么回事?为何齐聚绍山?”
果子狸本来只想吓唬吓唬路人顺便打个劫,没想到反倒被人揍了,它肿着脸老实回答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听山外的大妖怪说,山里有个老和尚要圆寂了,到时候谁能抢到他的舍利子就能修为大涨,所以听到风声的大小妖怪都聚在了这里。”
老和尚?
谢泽和方胖子对视一眼,半信半疑道:“哪里的老和尚?”
果子狸:“就是山顶那座破庙里的老和尚,但是山顶都被有实力的狼妖霸占了,我们这些小妖怪根本上不去。我本来已经打算回老家了,但突然看到你们几个人就想着吓唬吓唬,若是能得到一些物件就可以去和妖怪典当铺换点有助修为的药草,谁知道……”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把自己给坑里面去了。
放下果子狸,谢泽看到方胖子神色凝重——怪不得老和尚的口信里让他们务必今日赶来,恐怕提笔写信时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
谢泽:“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山洞,把司机和赵小云留在了那里,再三叮嘱赵小云不要走动原地等待救援之后两人一起上了山。
山洞里,赵小云用手机联系上了霍队结结巴巴的禀明了情况,然后在山洞里守着司机焦灼的等待着。山洞外的一切,他不敢听不敢看,手中攥着谢泽临走前给的符纸像只鸵鸟一样把头藏在膝盖里。
呜呜呜,我好想辞职啊……特局真是太可怕了……
未免麻烦,谢泽与方胖子避开那些听闻舍利子赶来的大小精怪,终于顺利来到山顶。
绍山寺,说是个寺庙,其实不过是几间破旧瓦屋,因老和尚避世之故,这里除了一些爱好户外运动的驴友偶然发现过,几乎也没什么人知道这里。
铺着青石板的院落里,卧着一群狼妖,再往里,就是身披袈裟闭目盘坐不知生死的老和尚——了悟。
可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谢泽陷入了难题,他们只有把妖群打发走才能得以保全老和尚法身,但是他看了看自己与方胖子又看了看院外那一窝一窝虎视眈眈的妖群,默默摇了摇头。
这要搁平时,谢泽早就一通符纸飞过去,什么都不管不顾先打了再说。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他无法使用灵力,直接上去就等于白送人头。
“想到什么办法没有?”谢泽拿胳膊肘碰了碰方和尚。
方胖子一脸苦闷的摇头,分局的人正在来的路上,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到了这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趴在屋檐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这时院内忽然发出一阵喧哗,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迅速逼近老和尚法身之处。
不待谢泽动手,另一边一头体型巨大的狼妖已经追了上去,“何人在此撒野,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周边的妖族眼看舍利子就要落入他人之手,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喊道:“有人抢舍利子了!谁抢到就是谁的!得舍利子者得妖王宝座!”
本就碍于狼妖妖力蠢蠢欲动的众妖一听这话,如烈火烹油,一瞬间炸开了锅,“冲啊!舍利子是我的!我才是新妖王!”
亮完嗓子的谢泽猛的又趴回了屋檐,这操作直把方胖子看的目瞪口呆,谢泽自腰后抽出双剑,撞了他一下,“还犹豫什么?快下去浑水摸鱼!”
说罢率先跳了下去,方胖子一把抹去脸上沉重,佛珠挽在手间,也跟着跳了下去。
妖狼王没想到局势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它对月一声狼嚎,“想抢舍利子,看你们的能耐了!”
它一爪撕碎一只精怪,咬了一口弃在一边,硕大的狼眼嗜血无比的盯着众妖,打头阵的小妖一时被唬住不敢上前,然而下一秒,一泓剑光从妖狼王头顶斜劈而下,妖狼王闪躲不及,活生生被削掉一只耳朵。
“呵,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谢泽轻巧落地,似是不经意地甩了甩剑上血珠才扛在肩上,然后眉眼凌厉一挑,瞬间把逼格拉满。
这下众妖更加不敢上前了,称霸一方的妖狼王都被此人削去一只耳朵疼的满地打滚,可见其实力不一般。
眼看群妖就要被唬住做鸟兽散,妖群里不知谁捏着嗓子喊道:“这家伙是特局的,他前几天受了重伤就快要死了就是只纸老虎,大家千万别被他吓住了!”
谢泽在心里大骂一声卧槽!是哪个孙子在坏爷爷的事?!
这不提特局还好,一提特局前面这些妖族脸色一变——就是这些人,害得它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的修炼生活,要么躲在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要么就像牲口一样一直被监控被监视生不如死的活着!
眼看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想,谢泽暗叫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还是赶紧跑吧!
他向后斜了一眼,很好,方胖子已经把他师父的法身搬走了。于是大喝一声,做了个暴怒愤怒不服来战的表情:“呵!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他拎起双剑虚虚向前做了个斩杀的动作,众妖被吓的连忙往后退去,谢泽正好趁着这个空挡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那个特局的走狗!”
谢泽和方胖子没命一样一路狂奔,后面是喊打喊杀的众多妖怪,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只被谢泽削了耳朵的一只耳妖狼王。
“可恶的人类!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我定将你生吞活剥大卸八块!嗷呜!”
妖狼王对天一声怒吼,四下立即接连不断响起一声声狼嚎。
谢泽跑的差点断气:“我就说我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呼呼呼……胖和尚快想想办法!我要跑不动了!”
“办法……办法……偶也母鸡呀!”方胖子抱着他师尊的法身更是气喘如牛,急得塑料广普都冒出来了。
山路不好走,何况谢泽他们还是用跑的,稍不留神,脚下一滑两人像个土豆一样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眼看就要撞上一块碎石,慌乱中谢泽伸着长腿止住去势,终于把自己挂在两棵树中间;方胖子就没那么好运了,连带着他师尊一起摔进了林边的一条小河里。
身上的伤估计又裂开了,谢泽捂着胸口站起来,手下一片黏腻,他吐出一口血沫,感觉胸腔像是被蛮劲用力撕开,每一次呼吸里都混着玻璃碴子割破血肉的痛感。
若是再找不到修补魂珠的方法,自己还能活多久?
这是他受伤以后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突然背后一道黑影自暗处猛扑过来,谢泽下意识腰部发力向右一闪,堪堪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妖狼王见偷袭不成,龇牙咆哮着再次扑来,谢泽自腰后抽出右剑横在身前格挡,几番周旋下来,身上已经大汗淋漓。
妖狼王在他对面左右走动,口吐人言道:“原来那蛇妖说的是真的,可恶的人类,你早已身受重伤,身上的血腥味重的隔着八百里我都能闻到。”
谢泽以剑拄地借以支撑住身体,他短促一笑:“少吹牛逼,既然你那么厉害,那为何狼妖妖谱上没有你的排位?”
妖狼王似是被戳中痛处,伏身露出锋利的犬齿:“我早已脱离族群,自立为王!”
谢泽低头,肩膀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妖狼王有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咆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谢泽伸手抹去眼角泪水,“只是之前有幸拜见过贵族组长,听到过另外一种说法,倒是与你的大相径庭。他说啊,族中不缺无能者,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于是只好把那颗老鼠屎连带着粥一起丢了。谁知道这颗老鼠屎老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在外自称什么妖狼王,叫外族听了,真真是羞煞我也。”
“闭嘴!”妖狼王回想起因屡次犯规被族内除名一事,当时的羞耻悲痛愤怒一股脑的再次冲上来,再也忍不住飞扑上去:“你给我闭嘴!”
谢泽要的就是此刻,他眉目一凛,避开妖狼王攻势的同时利刃刺出——
“嗷!”
妖狼王被刺中腹部,但它也是个狠角色,不退反进,一口咬在谢泽持剑的右臂上。谢泽不受控制松了手,妖狼王叼住剑身甩在一边,再次猛扑过来。
谢泽被它压在身下,尖锐的狼爪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眼看狼头越逼越近,森白的犬齿已经抵住大动脉,他忍痛闷吭一声,借着巧劲向下一缩,这才得以逃脱。
“喂,老八你怎么样?”
方胖子见谢泽狼口脱险,朝着这边喊了一嗓子,但他那边情况也不太乐观,几只体型比妖狼王偏小一点的狼妖也正围在他身边徘徊准备伺机而动。
“你的血快流干了吧?”妖狼王舔舐自己尖爪上的血迹,嗤笑道:“看样子,即使我不动手你也活不过今晚了。”
谢泽松开捂住右臂的手,这狼妖大概有毒,被抓咬过的地方麻木无比一点知觉都没有,他往后退了几步,找棵树靠住,脸上挂着一抹怪笑:“那也不一定,万一你比我先死呢?”
妖狼王不屑的嗤笑,身体后躬纵身一跃:“那我就先送你一程!”
巨大狼身自面前飞速扑来,谢泽嘴角笑意不变,似乎连躲的意思都没有。就在面容狰狞的狼头快要接近时,侧方一抹火红身影突然猛地将其扑倒在地。
“呸呸呸。”谢泽吐出刚刚飘进嘴里的一根狐狸毛,“乖儿砸,你要是再来晚一点,就只能在狼肚子里找我了。”
“就你这身无二两肉,除了骨头就是骨头,估计只能用来磨牙了。”
还是狐身的胡宴踱步走来,嫌弃地看着一身血了呼啦的谢泽,“为什么你每次都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怂样?”
“这不都怪你,出门前闹脾气不与我同行。”
谢泽向它身后望了一眼,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妖狼王此刻瘫在地上,看样子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可是天地在他眼前忽然旋转了起来,再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硕大的狐狸头以及一颗脑袋上粘了一片落叶的和尚头。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是自己摔倒了。
方胖子握着谢泽的灵脉,纯净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拼命往里灌,但伤口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渗血。
“起开我来!”眼见谢泽呼吸越来越微弱,胡宴急了,一把推开方胖子,爪子搭在谢泽胸口就要把妖力输进去。
谢泽把手搭在它毛茸茸的爪子上,动作轻微的摇了摇头:“不必浪费了,我现在这副身体就像是一只破水桶,不是这边坏了就是那边裂了,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拿502胶也是粘不住的,所以你们输入多少灵力妖力也没用,别白费力气了。”
胡宴气急,爪子搭在他胸口寸长的伤口处:“粘不住就粘不住!堵得一时是一时!”
说着便将妖力往这具身体里灌,浓厚的妖力掀起一阵风浪,险些将方胖子吹倒。
谢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空落落地望向头顶夜空,他听见自己声音微弱地说:“别告诉他……”
恍惚中,有几滴滚烫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想摸摸同样也是毛茸茸的狐狸头,但他的手,却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