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又要去哪儿?”谢生羽问。
宋易生回道:“爹也不知道,反正要一直往前走。”
......
一家人就这样又逃亡奔波了一整天,直到月亮高高挂起,直到星星出现在夜空中,他们才停了下来。
贪睡的孩子依旧睡着,心事沉重的大人依旧不停地追赶着活下来的机会。
山里的恶狼虎视眈眈,他们如饥似渴地盯着奔跑在路上的猎物,手中的长剑闪着别样的光芒,在这夜里伺机而动。
山风沙沙略过灌木,安眠的山鸦被惊醒,鲜红的热血喷洒在脸上,还未彻底从梦中苏醒的孩子已然被吓得失了魂。
“爹!娘!”
他看见父亲倒在母亲身边,父亲用尽了气力护住已经断了气的母亲,他的身上在流血,眼里也在流泪。
“别动他们......别动他们......”他痛苦地哀求着,哀求着那些杀死自己和妻子的人,求他们放过孩子。
好在那些人还没有丧尽人性,或许是对乳臭未干孩子下不去手,又或许是认为这两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毫无威胁,那些人最后还是放过了两个孩子。
那夜的星星如此闪耀,那夜的月亮又是如此的好看,那夜的山风不住地呼啸,血腥之味引来了狼群,他们在山头低吼高唱,却始终没有靠近那辆有着蜷缩的两个孩子和无法再拥抱他们的父母的旧马车,不知是狼也通人性还是他们已经吃饱了肚子。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没有生离死别的话......
谢生羽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安静得就像是生来就不会说话一样。
宋元卿也不像从前那样了,他们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他甚至没有过多的事情去哀悼去悲伤,只能不停地带着弟弟往前走,就像是他们的父亲带着他们不停地向前赶路一样。
他曾说过的,要像爹一样保护弟弟。
现在爹不在了,弟弟只有他了,他也只有弟弟了。
他也不记得他们到底是走了多久,只记得走过了好几座山,才看见了一户人家。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总算是能找个地方落脚了。
但愿那户人家心地善良。
宋元卿拉着谢生羽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户人家,心里默默祈求着。
那看上去是一户普通农家,院子里晒着谷子,墙边倚着各式各样的农具,他们还养了一窝兔子两只猪,还有一只大黄狗。
大黄狗应该是看家的,不知是因为他们身上还残留着血腥味的缘故还是单纯因为他们是生人,他们刚刚走近些,这大黄狗便朝着他们狂吠起来。
宋元卿将谢生羽挡在身后,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向后挪着,寻求帮助固然重要,但他确实也怕这狗子忽然扑上来。
这黄狗虽然不是恶犬,也不是很大一只,但在孩子眼里却已经是如猛虎一般的凶兽了。
虽然宋元卿自己也害怕,但他依旧表现出了一副勇敢的模样,他微微扭过头小声地安慰着身后的谢生羽:“别怕,哥保护你。”
但谢生羽似乎丝毫没有被吓到,他虽然站在哥哥身后,但眼神始终是直视着那只大黄狗的。
“大勇,叫什么叫呢?不是刚刚才给你喂过饭吗?又饿了?你个小馋鬼......”
屋子的主人大概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一边嚷嚷着,一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了。
那是个有些年长的男人,身材高大,气质不凡,虽然身上披着的是粗布麻衣,但俨然不像是普通农户的样子。
“诶?怎么有俩小孩?”刚踏出门来,他便发现了门口两个畏畏缩缩,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你们为何在此?”
总算是有救了......
宋元卿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一边护着身后的弟弟一边艰难地开口道:“叔,叔叔......我与弟弟无处可去......可,可否......”
他似乎还未发觉这孩子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大概晓得这两个孩子的来意了。
“我可不是什么善心泛滥之人,不过看你们年纪那么还那么小,我就大发慈悲了,你们进来吧。”
一句话已说完,却不见这两个孩子走动,依旧是站在原地,就像是两尊铜像。
“怎么了?怎么不跟过来?”
“叔,叔叔......你能先把大黄牵走吗?”
“什么大黄?它叫大勇!”
“.....叔叔,能先把大勇牵走吗?”
“你们两个也真是心大,就这般莽撞地闯进别人家里?”男人将一块浸满了清水的手帕递给宋元卿,没好气道,“幸亏你们遇见的是我,我人好,换做别人就把你们卖了!”
宋元卿接过手帕,先将谢生羽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擦拭干净,才顾得上自己清理。
“你看起来不是坏人。”宋元卿喃喃道,“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过那被血渍染红了的手帕在清水里荡了荡,他似乎是有些郁闷,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
“你们的爹娘呢?”他问道。
宋元卿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微微低着头,眼看着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再看另一个,虽然也没说话也没掉眼泪,可是俨然一副难过的样子。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不问了!”他想,他大概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大叔确实是个好人,不仅给他们让他们梳洗干净,还给他们做了两顿饭,收留他们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两个孩子不远万里地跑到了最近的官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