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山这地界，雪豹几乎是王者，如果没有阿离在的话！
但是阿离总是懒懒的，雪豹却总是十分精神，随叫随到，不叫也会自觉在一旁候着，这种精神状态阿离却是比不了的。
雪豹经常带着嵬嵬，一会儿来到山间岩洞躲猫猫，一会儿载着她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追逐岩羊，一会儿又攀爬到最高峰看夕阳，看日落，看云雾升起。
嵬嵬最喜欢玩它的大尾巴，那尾巴又粗又长，毛发厚实，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阿离懒得跟着，更不愿意看到嵬嵬玩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但是这里又没有特别高特别壮的树，他只能跑到山峰最高处，找个避风的石岩上趴着，全身蜷成一团。
风把他的毛发都吹得一边倒，虽是夏末但是寒风刺骨，阿离像是无所觉一般，只是盘在最高处，懒懒地睡着一天又一天。
嵬嵬来找他的时间确实比之前要少了很多，阿离松口气的同时心情却也没见得多好，他自己也纳闷，怎么回事……
又一日，天光微亮，他睁开双眼，看见嵬嵬趴在他的身上睡得正熟。
阿离没动，看一眼睡在不远处的雪豹，雪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原本隐藏在蜷缩着身体中的头突然竖起来，睁开双眼看过来。
阿离静静地看着它，它也安静地回视着，空气中像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阿离收回视线，重又看向远处。
这里的视野是真的好，跟之前在山谷中那棵柏树上的视野完全不同！
在那棵柏树上，极目望下去，视野中永远都充满着各种色彩！
从春天的草绿，青绿，变作夏天的墨绿，然后有些树叶变黄了、变红了，然后落叶了，露出形态各异的枝干，还有一些树始终保持着绿色，岿然不动地装点着整个视野。
这里却是完全不同！
站在这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大了！
恢弘苍茫没有边界！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苍芒，眼中似乎除了灰色、白色、黑色就不再有别的颜色了，哪怕是那些草甸，也只是零星几点，随着高度升高也几乎不可见。
但是阿离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好像站在这里，离太阳都近了些，那月亮也像是抬手就能碰到一样。
唯独让他想不明白猜不透的，就是……
阿离低头看向睡在他身旁的嵬嵬，她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每天虽然跟那个雪豹玩得昏天黑地，却不知为何不管多晚都会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睡觉。
阿离又看向她露出来的胳膊，光溜溜地，依旧什么都没有，阿离皱眉，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冷吗？就算把他堵在风口帮着她挡风，这温度也很低了，她自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到这里，阿离又寻思着，她冷或者不冷又能怎么样，与他有什么关系……
阿离收回视线，又看向远处，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竟然又起雾了，云雾翻滚，蒸腾而上，一浪又一浪地，竟是比那河流溪水的水浪看起来还要翻涌。
云雾几乎化作云海，把他们都包裹在一起，世界似乎也只剩下他们的身影，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阿离动了动，上身直立起来，嵬嵬闭着双眼嘟囔着，调整了一下姿势竟又睡了过去，她现在看起来特别像是阿离身上的一个挂件，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身体顺势趴在他的后背上。
翻滚的云海把周边的一切都遮住了，只能看到身周不到一尾的距离，世界上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哪怕是睡在不远处的雪豹，此时竟也几乎不可见。
不知不觉间，阿离翘了嘴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云雾仍未消散，甚至比之前几次来得都还要浓厚。
岩石上有声音轻响，阿离知道那雪豹应是跑了过来，可能就在不远处，但是云雾弥漫，他知道它在不远处，可是就是看不见。
看不到却就在一旁，这种感觉让人更不舒服。
阿离于是竖起耳朵，变得更加警惕。
耳边传来嘟囔声，那个家伙终于醒了过来，她一睁开双眼就又欢快地叫出声： “哇，我们被云彩包围啦，好好玩啊！”
嵬嵬揉揉双眼，立刻从阿离的身上跳下来，一跃朝着云海跳了进去。
阿离一惊，他是眼看着云雾翻涌过来，他也知道身下的山岩有多陡峭，他更知道向前一点就是深渊，往下一跳只会摔落！
他来不及思考竟也跟着跳了出去，在跳出的一瞬间，他才想起……
那个家伙会飞……
可是他不会……
阿离眼看着嵬嵬在云雾中翻滚，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又平躺着，玩得不亦乐乎！他又看到那只雪豹缓步走到他刚刚所在的岩口，灰蓝色的双眼在云雾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冰冷，好像是在嘲笑他，傻了吧……
阿离叹气，懒得挣扎，任由身体坠落。
看起来竟像是十分享受……
嵬嵬看到他，没心没肺地咯咯咯笑个不停，笑完了又追着向下深入，像是在水潭中游泳一般，不断下潜，嘴中也说个不停： “阿离阿离，你把这儿当做那个水潭了吗？跳跃得这么大胆？！”
阿离闭眼，耳朵也扣住，不想听，只感觉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呼啸。
忽然一瞬间，他觉着身周的感觉变了，那种黏腻的湿气消失了，他睁开双眼，没想到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崖壁上也多了些许绿色和植被，而刚刚身边的云雾此时都在上空悬浮翻涌着！
他竟是穿过云雾直接掉到山腰来了！
眨眼间，嵬嵬也跳了出来，她手舞足蹈地飞到阿离身边，一手抱住他的脖子，身体顺势而上坐到他的后背上，然后阿离觉得身体刚刚快速掉落的速度忽然一滞，他的身体停了下来，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
不知道多久之前，阿离体验过这种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身体就那样悬在半空中，脚下没有任何实物踩着，每次有这样的经历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现在虽然也觉得不太踏实，但是跟刚刚极速掉落的感觉相比，这种感觉太过玄妙，像是他们纵横在天地之间无所畏惧的感觉一样！
嵬嵬又趴下来抱着他的脖子一同乱蹭，边蹭边咯咯咯笑，边说： “阿离阿离，真好玩，咱们再来一次！”
阿离： “……”
嵬嵬带着他，缓缓靠近山岩，眼看着就要到山岩上的时候，却见岩石间出现一个白衣人，白衣人昏迷在岩石旁，白衣脏污，身上多处出现血迹，尤其是右腿，几乎血肉模糊。
看起来像是从山上摔落下来，可能因为突然出现的云雾过于浓厚看不清路而摔落，但是他没有阿离那么幸运有嵬嵬的帮忙，所以他几乎半条命都摔了出去。
“咦？” 嵬嵬看到他觉得奇怪， “竟有人类能来到这样的高处？！”
阿离不想管，脚一踩到岩石上整个身心都落了地，眼前昏迷的这个东西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都跟他无关，是死是活也跟他无关，他此时只想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
他刚一抬脚要走，却听那白衣人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像是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哼哼声。
嵬嵬立刻从阿离的身上跳下来，好奇地看过去。
阿离也只得停下来，站在她的身旁。
只见刚刚还双眼紧闭的白衣人此时竟然睁开双眼，他的脸颊额角有多处擦伤，但是也大致能看出他的长相。他看起来很矮小，面目轮廓很平，脸庞很大，小鼻子小眼的，五官全部聚拢在中间，显得脸庞更大。看着几分猥琐几分心术不正。
阿离心道：怪不得脸上擦伤那么多。
这个人刚刚睁开双眼时，眼中还是痛苦之色，当他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嵬嵬和阿离时，阿离不知为何，竟在那双小小的眼睛之中看出了满满的疯狂和惊喜，他甚至觉得要是这个家伙现在能动的话，可能就会朝着他们狂奔过来了。
好在他现在动不了。
只是不过片刻功夫，他竟又转换了神色，面现哀求，声音嘶哑地求着： “我是附近的采药人，爬山时不小心摔断了腿，如果要是不能走路在这里就只能等死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阿离懒得理也不想等，转身就走，嵬嵬也赶紧跟着他跳到他的背上，阿离一跃而起，转眼间就跳出很远。
身后那个人的痛呼声、哀求声似乎更加强烈，听得人撕心裂肺，阿离觉着嵬嵬好像回了头，然后那声声痛呼就忽然变成了惊呼声，然后是疯狂的惊喜呼喊。
呼喊的声音很模糊，什么“山鬼”什么“降世”，他听不清楚，也懒得听清。
阿离加速，跑得更快了，转眼间又跑进云雾之中，这次他更加谨慎，却也不怕，循着感觉轻巧攀援而上。
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翻滚的云雾之中。
山岩中那个白衣人此时竟然已经能够站起，他一脸疯狂喜色，独自欢呼雀跃不停。
阿离： “怎么老是睡在我这里？”
嵬嵬：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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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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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两千年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