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裴翊猛然抬头,看到皇帝双眼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马跪下请罪。

皇帝不介意地拜拜手:“朕知晓你对裴家还有情谊,也还顾念着当年帮过你的裴家长公子,但这么些年你也还了不少了,又被查出这么一桩旧事,之后如何,要考虑清楚。”

裴翊磕头:“微臣多谢陛下指点。”

裴翊心里翻起滔天巨浪,不止是当年之事的真相,还有皇帝是怎么知道裴家长公子帮过他一把的,这事就连当年的裴氏族长都不知道。

当年是裴家长公子向五皇子引荐了裴翊,裴翊才有后面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机会,裴家长公子心智过人,此事也做的十分隐蔽,就连裴翊自己都是过了好几年,在裴家长公子去世后才反应过来。

裴翊:“微臣恳请陛下再给三天时间。”

皇帝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好。”

裴翊这次来本想着就是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让裴家的事再搁置几天,没想到皇帝先有了这个想法。

从皇宫出来,裴翊直奔周琞的小院,找到周琞藏着的私印后,又找鸣风说清楚了原委。

鸣风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但眼中的神色恢复了不少,看向裴翊时眼神中暗含锐利:“阁主私印?”

裴翊点头:“嗯。”

揽川阁阁主不用阁主令,而是用私印,这一般都是给阁主亲信看的,意味着——阁主此时有难,诸位要谨慎行事。

鸣风将周琞的私印捏在手中,一时片刻想不透周琞的意思,周琞临走前没有向她说些什么,但听闻向裴翊托付了不少事,周琞的意思难道是要小心裴翊?

鸣风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往下问道:“阁主要我们做什么?”

裴翊:“阿琞让你们帮我查我父母的坟地。”

鸣风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一张小块纸,一只手别别扭扭地叠了好久,才将纸叠成了窄窄的一条,捏着递给了在旁看热闹的裴翊:“写你要查的。”

裴翊接过纸条,提笔写完后,又递给鸣风。

鸣风等上面的墨迹干透后,展开字条,等了片刻竟然恢复如初,没有半点折过的痕迹,且写过的字只在一面显示,展开后比起字更像是纸上的花纹。

鸣风将纸条摆在书案上,让裴翊写了几句祈福的空话,又叫来了人,将纸条卷好塞到信鸽腿上。

裴翊面上装作无波无澜,心里却止不住地震惊。

鸣风从小见多了,再加上她的表情本来也没有多丰富,木着脸对裴翊客气道:“裴将军在京中等候便好。”

裴翊从周琞的院子中出来,没有坐轿子,也没有用骑马,一个人缓步走在路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皇帝今天的话。

太阳慢慢地往下落,散发的余晖将天空割裂成两半,一边橘红一边深蓝,各自占据着一边。

裴翊随着余晖,慢慢晃悠到将军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敏锐地察觉到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夜色渐浓,周琞在牢里溜达了好几圈,终于将自己转晕了,转头看见裴翊送来的大厚袍子,忽然想到了被她利用了的裴翊,被裹了五六七八层老茧的良心,难得一见地被触动了一下。

周琞裹着厚衣服坐在草垛上,想着日后有机会,给裴翊道个歉。

不知是不是觉得亏欠裴翊,周琞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就连喘气都觉得不太顺畅。

夜深后,周琞一闭眼,梦里都是各种魑魅魍魉,转着圈地往周琞身上贴。

另一边的裴翊接到城外的来信,陆少文果真是被范家的人截到了城外,受伤后,不知跑在了什么地方。

裴翊接到消息,刚想着要亲自去城外找一圈,裴家的人先一步将裴翊堵在了将军府门口。

裴翊没了办法,只好托人将谢梓明从被窝里拖出来,代替他出城找人。

裴翊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既然范家的人截到了陆少文,无论找没找到人,范家那边都已经事惊动了。

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范家拼死也要杀了周琞出去顶罪,也不知郑晏那边的人靠不靠谱。

裴翊一进大厅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范斯。

周琞那边本就睡的不安稳,听到牢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时,下意思地坐了起来,一抬头意外和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对上了视线。

周琞:“……”

周琞:“要不我装睡?”

见周琞醒来,黑衣人也不在遮掩,砰地一声砸开牢门,提着钢刀向周琞砍来。

周琞闪身躲过,两三步跑出牢门,一抬头撞上了一排的黑衣人。

在一群黑衣人的左右夹击之下,周琞躲的格外狼狈,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逼到了大牢门口。

周琞在抬脚出去之前,理智瞬间回笼,她这么一跑和畏罪潜逃有什么区别,之后,范家想借用刑部的人全城通缉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周琞身边也没有能保护她的人,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捏死七八个她都够。

周琞苦中作乐地想,几个人和几群人差距悬殊,幸好这个选择不难做,也不用费脑子。

周琞一咬牙,转身躲过身后人的袭击,牢里总比外面要安全一点。

周琞侧身躲过黑衣人递过来的长剑,手指再他手腕上使劲一捏,长剑瞬间脱手,周琞脚尖一勾,将长剑踢到自己手里,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功夫,猛然将长剑扎入黑衣人的胸膛。

拔剑时,血浆喷洒了周琞一身,连带着另一间牢房里看热闹的人一并遭了殃。

那人被糊了一身的血,对上周琞冰冷的视线后,脖子一缩,敢怒不敢言,窝囊地躲在牢房另一个角落里装睡。

周琞在牢里的眼线,见到这种场景被吓了一跳,在周琞的示意下,先去敲了将军府的门,没人来应,转身又去敲了肃王府的门。

结果肃王府的人,开门说肃王不在王府。

那名眼线差点一口气抽过去,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去他们据点,拼着暴露的风险先将周琞的命保住。

裴翊那边已经和裴府的家将打成一团。

范斯不知什么时候和裴和硕勾结在了一起,双方打定主意要周琞的命。

范斯算好了一切,利用城外的证据支走肃王,又让裴和硕配合着困住裴翊,等周琞一死,快刀斩乱麻迅速将一切都推到周琞头上,让皇帝的视线从此事上移开。

至于肃王,他不过是跟着范昆承留下的证据走而已,想拖的时间长了不可能,但只用一晚上的时间,还是能拖住的。

裴翊找准机会闪身跑到裴府门口,一把将大门拍开。

范斯不知和裴和硕说了什么,裴和硕见裴翊要跑,急切地喊了一声:“今日你若走了,便于裴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翊整个人戾气横生,手上还有沾着几点血迹,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脸色异常冷漠,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啊,不就是撕破脸吗?我盼这一日盼了好久……”

裴和硕一愣,咬牙掏出了杀手锏:“你想你的父母,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对!”裴翊咬牙切齿道,“什么爵位军功,什么父母宗亲,我什么都不要了!”

裴翊转身轻叹了一声:“我本就什么都没有……”

裴翊带着将军府全府的家将,将刑部的牢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冲进去时,周琞抱着一把长剑坐在一堆尸体旁。

周琞抬头看他,叹气似的抱怨了一句:“再来晚点,这群人都要臭了。”

裴翊捧起周琞满是血污的脸颊,眼尖地看到眼尾处一道很深的伤口,看样子已经上过了药,止了血。

裴翊皱眉问道:“疼吗?”

“疼啊!可疼死我了……”周琞捂着自己的心口,夸张地说道,“我在江湖上跑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相,没想到在京城这种用脑子生存的地方破了相!心痛死了!”

裴翊大致扫了一眼周琞,除了眼尾这个伤,身上在没有其他显眼的伤口,而且还活蹦乱跳的,紧张了一路的神经,终于能歇一歇了。

周琞弯了弯眼睛,捏住裴翊的双手时,忽然发现裴翊手上全是各种擦伤:“你这是……跟谁动手了?”

裴翊摇摇头,反手捧住周琞的手,低头在上面蹭了蹭:“没事,没什么事的……这世上人人都想害我,人人都想利用我,从没人真心待我,我早该习惯了的。”

周琞不知说些什么,捧起裴翊的脸颊揉搓了几下。

裴翊任由她揉搓,侧头在她手心落下一吻:“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村里的破房子,我这辈子从未睡过那么踏实的觉。”

周琞大概猜到裴翊这是被自己吓到了,周琞将他的头抬起来,摸了摸裴翊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不用害怕,我尚且还是热的呢。”

裴翊盯着周琞看了半天,终于跟着周琞,弯了一下嘴角。

周琞:“行了,别坐在这死人堆里**了,你也不嫌难闻,快想办法处理一下。”

裴翊:“嗯。”

这夜京城中,许多人一夜未眠。

肃王郑晏,跟着府上人的急报,连夜出了京城,跟着线索跑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再三思索后,一咬牙没有回京,干脆加大力度在京城外围搜寻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还真让他瞎猫碰着死耗子,抓住了和谢梓明在一起的陆少文。

郑晏草草地过了一遍陆少文手中的证据,一回京先将范家围了起来,又腾出手将东西全部送在了皇帝手上。

周琞终于能从牢里出来,能回家换身得体的衣服了。

还没进门,迎面碰上了叫花子打扮的陆少文。

陆少文整个人黑了一圈,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像是刚从菜缸里掏出的腌黄瓜,蹉跎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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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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