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紧紧抓着他的手，双眉紧皱，脸颊发红。
吴潜赶紧摸摸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额头，反复几次才确认他没发烧：“哪里不舒服？”
小谢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吴潜看他这样越发慌了。这小孩特能忍，受伤都能爬起来打怪，眼下却连回应都顾不上，恐怕不是一般难受，问题很严重。
两人可是在山村，就算拨打120，等镇里卫生院的车过来也要很久。
吴潜心急如焚，冷不防见张心语提着袋子走来，他顿时大喜：“张心语……同志？”都是TZ内，叫声同志总没错。
张心语也看到两人，停住脚步：“你们怎么了？”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弟弟他……”
“吴潜！”
手上力量收紧，制止了即将出口的话。吴潜连忙收回视线看他。
小谢已经睁开眼睛，站直了身，就是脸还有些苍白，额上微见冷汗。他轻轻摇头示意：“我没事了。”
吴潜怀疑：“真没事？”
小谢松开手：“刚才有点头疼，现在已经好了。”
“好好的怎么会头疼，”吴潜皱眉，“回去到卫生院检查一下，你……还能开车不？”他又想找张心语求助。
小谢再次制止：“不用。”
吴潜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疼了，只能哄他：“知道你身体好，但检查一下更放心，就去看看行不？”
小谢道：“我是说不用找人，我可以开车。”
吴潜仔细打量他，确定他真的恢复了精神，这才点头：“行吧，走。”说完就要扶。
小谢微微抿了下唇，推开他的手，轻松地跃下台阶走到路上，回头看他。
“可别逞强。”吴潜一边警告，一边跟着走下台阶。
“你们刚才怎么了？”张心语忍不住问。
吴潜才发现人家姑娘还满头雾水等着解释呢，忙不迭地道歉：“刚才他有点不舒服，想请你帮忙，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张心语表示理解：“身体要紧。是不是感冒了？今天挺冷，赶紧去卫生院看看吧，镇上有卫生院。”
吴潜谢过她，催促小谢走。
背后传来张心语的叫声：“陈曦？”接着是骂声：“啊，你这孩子，在屋里做作业怎么不开灯，对眼睛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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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吴潜急着要带小谢去做检查，小谢却没走几步就停住了，回身。
“怎么，”吴潜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目标是罗晓家，“不急，我们明天再来。”
“不是。”小谢道。
吴潜怀疑：“少拖延时间，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医院。”
小谢果然道：“不用。”
吴潜沉下脸：“你还听不听我的话？”
“听，但我了解自己的身体，”小谢停了下，“吴潜，我从小就没生过病。”
“那就更不正常。”吴潜刚想再劝，突然想起谢老那个关于二十二岁的判断，脸色变得极差。
难道跟命格的事有关？
吴潜迅速握紧颤抖的手，插进兜里，下意识地道：“这天太冷了……”
小谢见状弯了下唇：“真不用担心，我可能知道原因。”
“你是说……”
“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脑子转得都比平时慢了半拍。吴潜看着他片刻，突然笑起来。
小谢不解：“怎么了？”
“没，没什么，”心头陡然轻松了，吴潜摆手，侧回身看罗晓家那几间平房，“那照你的经验，是什么问题？”
小谢道：“以前我出任务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爷爷说是因为那些地方有很不好的东西。”
吴潜琢磨着：“你的意思，这里也有不好的东西？”
小谢却摇头：“不，我说类似，是因为之前那两次只是有点头晕，而且……感觉不太一样。”小谢指指颈间的挂坠：“不过刚才脉石里好像有一种能量涌出来，然后我就好了。”
吴潜闻言惊讶不已，伸手拨弄他颈间的挂坠：“难道它还能辟邪？”
小谢道：“不清楚。”
“这么说，罗晓家有问题，”吴潜往回走，“我再去看看。”
小谢拉住他：“外面没什么特别，屋里进不去。”
吴潜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明天吧，等罗晓回来了再说。”既然没事，他也不着急了，转向旁边的瓦房：“不如我们去看看陈曦？这孩子跟罗晓是邻居，可以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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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房里已经亮起了明亮的灯，吴潜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奖状给震住，然后才看到旁边做作业的小孩。
那男孩也是十来岁，和罗晓差不多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若不是眼睛有点偏细长，俨然就是老年画上的童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陈曦。
隆安村的孩子都这么出色？基因简直优秀。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吴潜忍不住看小谢，却见他又按着额头，脸色发红，吴潜立时警觉：“是不是不舒服？”
这次小谢很快就缓过来，他看看门内：“别进去，这里也不对。”
那就更要进去看看。吴潜果断地道：“我没事，这样，你先留在外面，等我出来就给我拍拍。”说完走进去。
农村经常把客厅称为堂屋，这间堂屋里只有几样常见的家具，陈曦就趴在小四方饭桌上做作业，他到现在都没发现两人，神情十分专注，小脸微皱，应该是遇上了难题。
空气中隐隐有肉香，隔壁是厨房。
吴潜扫视了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因为堂屋里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怎么样？”身旁传来小谢的声音。
他还是不声不响地跟进来了。吴潜有点无奈，见他状态还好，便没说什么。
“陈曦，陈曦！”隔壁传来张心语的呼声。
陈曦“哎”了声，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细长的眼睛立时瞪大。
吴潜笑着招呼：“陈曦是吧？”
陈曦点点头。
“我给你炖了猪脚，晚上热一下就能吃，”张心语一边拍打着外套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吴潜两人，她停下动作，有些疑惑两人为什么还没走，不过没等她问出口，手机就响了，她赶紧朝两人做了个手势，接起电话，“……资料弄好了的……那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有些抱歉地对两人道：“我得回办公室，你们是来看陈曦的吧？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到村办公室找我。”
吴潜道：“你忙，不用管我们。”
张心语拿起包，叮嘱陈曦：“做完练习题，记得休息一会儿。”
陈曦低声：“谢谢心语姐姐。”
“有事就来找我。”张心语说完，再朝吴潜两人点点头，就急匆匆地出门走了。
目送她离开，陈曦转而看两人，眼神不再戒备，却多了不解。
吴潜问：“她经常来看你？”
陈曦“嗯”了声。
这孩子不像罗晓，似乎有些早熟。不过再怎么稳重都是小屁孩，吴潜有经验，先上一通彩虹屁：“那你肯定很乖很讨人喜欢，这些奖状都是你的吧，成绩也不错啊。”
陈曦果然腼腆地道：“还可以。”
“呦，这么谦虚，”吴潜暗道能交流就好，于是顺手点他的作业本，“有题不会做吧，要不要哥哥教你？”
陈曦眼睛亮了，很矜持地点头。
小学题目很简单，吴潜抱着这想法，拿过他的作业看了几眼：“这个题啊，咱们先假设这个总路程为X。”
“方程吗？我们还没学。”陈曦道。
“啊？”吴潜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思路有些打结，“那我再看看别的方法……”
卧槽，这年头小学题都这么难？
吴潜那点可怜的小学知识早忘了，面对陈曦求知若渴的大眼睛，他开始擦汗，决定坑兄弟，侧身拉过小谢：“你来给他讲讲。”
小谢沉默地看他。
丢脸不忘带上好兄弟。吴潜一本正经地将作业塞到他手上：“很简单的，你试试。”
小谢别过脸忍了片刻，这才低头看题目，然后示意陈曦把笔递给自己，再顺手抽过旁边的本子，真的弯腰画起了解题示意图。
陈曦格外聪明，看几眼就懂了，高兴地接过笔开始计算，他算得也比寻常小孩快，三两下就得出了答案，然后很腼腆地跟小谢说了声“谢谢”。
吴潜在旁边目瞪口呆。
小谢转回身来，那眼神分明就是“有你这样的哥吗”。
对于坑他这事，吴潜就跟没发生过似的，厚着脸皮竖起大拇指点赞：“厉害，这也记得，我都忘光了。”
小谢道：“叫哥。”
不用这样吧。吴潜只当没听见，放下手：“我猜你当初肯定是学霸。”
小谢抿了下唇，道：“还可以。”
如出一辙的谦虚。吴潜看看他又看看旁边那小不点，当场笑出来。
陈曦收拾数学作业，问：“你们是来看我的吗？”
“是啊，”吴潜随口问，“你爸妈呢？”
陈曦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道：“我妈死了，我爸在坐牢。”
吴潜“哦”了声，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和罗晓是邻居，你们经常一起玩吗？”
见他不在意，陈曦松了口气：“我和罗晓是同学，他成绩也很好，但我不爱玩。”
吴潜道：“那你知不知道罗晓家的情况？”
陈曦登时拘谨起来：“你们是领导吗？”
吴潜失笑：“我们不是领导，是做调查的。”
陈曦道：“罗晓他妈跑了，他爸怕被他克死，在外面不回来了，现在就他和他爷爷在家。”
这两倒霉孩子。吴潜愕然半晌，问：“现在你家大人是谁？”
陈曦道：“我一个人。”
“怎么，村里不管你？”吴潜微恼，这孩子才十来岁，一个人怎么生活！
陈曦连忙摇头，诚实地答道：“没有，我每个月都有钱，在我叔婶那儿，他们给我送饭送东西，就是……”他低声道：“我和罗晓一样，他们都不敢跟我住一起。”
吴潜不悦：“谁说你们克别人？”
“村里都这么说，”陈曦神色麻木，“说我克我爸妈，罗晓也是，我妈妈死了，他妈妈也跑了。”
有这种事？吴潜觉得挺荒谬，想问他的生辰八字，又觉得不该给小孩传播迷信，还是去村里调档案合适。于是吴潜道：“他们胡说，咱们读书就是要相信科学！”
陈曦没说话。
吴潜转身翻找兜里的现金，小谢见状拿出钱包递给他，吴潜本来不想用他的，可转念一想又接了过来，取出里面所有现金，然后将钱包丢还给他。
听说做好事可以积德，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试试。
陈曦看到钱十分抗拒：“不要，我是孤儿，国家会给钱。”
吴潜沉默了下，弯腰撑着桌面与他对视：“小子，这跟你是不是孤儿没关系，我们和张心语姐姐想帮你，是因为你很聪明很懂事，也很坚强，靠自己也能变得这么优秀，我们相信你将来肯定有出息，能考上好学校，让更多人看到你的优秀。”
陈曦闻言微微垂眸，表情逐渐缓和。
“我们的确是领导，但不能告诉别人，”吴潜轻咳了声，自己这便宜“处长”勉强也算领导吧，“这些钱是国家给你的，要读书就要有好身体，国家怕你们这些优秀的孩子营养不够条件不好，要保证你们健康成长，所以才发补助，当然不能乱花，得留着买吃的和学习用，你也可以请叔叔婶婶或者刚才的张心语姐姐替你保管。”
陈曦“哦”了声，没再推拒，半晌轻轻扯了下嘴角。
“小小年纪不要多想，也不要听别人说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懂不懂？”吴潜伸手摸摸他的头，“加油。”
这一摸，他不由大吃一惊，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小孩。
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陈曦大概是信了面前人是领导，表情振奋很多：“我知道了，谢谢您。”
吴潜勉强笑了笑，深深端详他几眼，这才怀揣着疑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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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面大路上，小谢开口：“你刚才那么说……”
吴潜心不在焉地道：“小孩子其实都很敏感，知道自己可怜，自尊心就更强，不愿接受别人施舍，你看他性格都有些内向了，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的。”
小谢“嗯”了声：“我知道。”
忘记他也是从小就失去父母了。吴潜收起纷乱的心绪，顺手攀上他的肩，勾肩搭背地朝前走：“他还有张心语和叔叔婶婶关心，咱们身边也有很多人呢。”
小谢拨开他的手，反过来揽住他的肩。
他个头大，吴潜几乎是被半抱着，寒意似乎也被挡去了不少。
小谢道：“他还小，拿那么多钱会不会不合适？”
刘总大方地涨工资，吴潜早就决定捐出一部分，慈善机构不那么靠谱，能够直接帮到这小孩挺好。吴潜边走边道：“我相信他不会乱花。”见小谢要反驳，他抬手制止：“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他会把钱交给叔叔婶婶或者张心语保管。”
小谢道：“我不赌。”
“你也知道这孩子不错吧。”
“赌博犯法。”
吴潜被逗笑：“对对对。”
“那地方有问题，”小谢道，“会不会影响两个小孩？”
提到这事，吴潜收敛笑容，停下脚步：“我想，我可能知道问题所在了。”他回头朝那方向看，目光凝重：“那孩子身上有山灵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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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