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拐到人之前,斯维特就知道这位倒霉公主日子应该过得不太顺心。
毕竟和魔王沾上关系的人一般下场都很惨,虽然魔王本人清楚的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复生媒介。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丝毫没有替倒霉蛋洗清冤屈的念头。
一路畅通无阻地潜进王宫,再无比顺利地到达偏僻阁楼,斯维特对倒霉公主不受重视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真的是好惨呢,成年当天就要被亲生父亲以净化的名义献祭了,纵然魔王大人活了上千年,见多诸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乐事,也得对此评价一句命挺苦。
不好说是被他拐走苦,还是待在这种地方更苦。
并不想做好人好事的魔王差点都想放弃拐人的念头了。
这样好了。
魔王掰着手指不无恶意地想。
如果这位公主胆敢露出一点对他的恐惧和反抗,就杀了来救她的人,再把她丢回来,亲眼目睹她被亲人谋杀的无助和绝望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拐人就要有拐人的排场,尽管根本无人阻拦,斯维特还是象征性地打伤了一票宫廷侍卫,贴心的留了口气方便他们向上头通风报信。
出乎斯维特意料的是,名叫安雅的倒霉公主求生欲异常薄弱。
斯维特慢悠悠逛到楼上,想着该用什么表情吓人最有成效的时候,这位公主正在穿着一身华服的跳楼。
此等奇观让斯维特异常的不爽了起来。
搞什么啊,他都还没动手耶,怎么就自己不想活了。
本来完全不想行善的魔王只好咬牙切齿地施展了短暂冻结时间的魔法,把人从半空中救了下来。
刚放完魔法斯维特就立马后悔了,魔王千里迢迢跑到王宫里救公主,说出去都嫌丢人。
斯维特总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找来的乐子,而是一个沉甸甸的烫手山芋。
这种念头在安雅顶着自己的脸,用探究的神色朝着他越靠越近后到达了鼎峰。
安雅本来还想再试验一下,却被斯维特一把推开了老远。
反应过激得像是哪里来的贞节烈女。
她都没有因为被人说脑子有病而生气,这位魔王为什么看起来气得不清啊?
可能是空气中的血腥味有点过于浓郁了,浓郁到混世大魔王也忍受不了的地步,斯维特坐在沙发的边角,黑着脸朝她勾了勾手。
安雅倒是很好脾气地走了过去,斯维特看她顺从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望着不太可能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安雅灵光一闪,突然悟了。
莫非是她在这具身体上的神态动作恶心到大魔头了?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待安雅靠得足够近后,魔王伸出纤细的手,一把扣住了安雅的脖颈,恶狠狠地对着她、啊不对着自己的肩膀咬了一口。
有了之前的经验,安雅对他的举动倒没有感到多意外,她猜测这是魔王独特的换身魔法。
然而这次,魔法失效了。
天旋地转的感觉没有如期到达,安雅仍旧被困在魔王的身躯里。
斯维特罕见的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放开安雅低着头靠在沙发边,看起来竟然有些自闭。
"不应该啊..."
安雅本来也很意外,但看到他这幅表情,诸多复杂情绪褪去,最后只剩下了幸灾乐祸。
不过安雅没有幸灾乐祸太久,斯维特顶着她的脸,五官因为烦躁而皱作一团,安雅觉得一种这是针对她的另类视觉污染。
在脑海中细细地翻阅了一遍看过的各类魔法书后,安雅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我们再试一遍。"她说。
斯维特爬起来瞪了她一眼,不是很情愿地抓过她的手,却被安雅一把挥开。
在魔王情绪爆炸前,安雅解释道:"不是你咬,让我来。"
安雅吸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地抓过对方、啊不自己的身体,回忆起刚刚感受到的复杂魔力波动,闭上眼平息静气地复刻了一遍最初的场景。
这次倒是没有剧烈的疼痛感,毕竟被咬的人不是她,强烈的眩晕过去后,安雅仰头望着神色晦暗的大魔王,意识到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折腾了那么久,安雅还是想多活一会儿的,她主动举手投降:"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斯维特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没先搭理她的投诚,而是皱着眉头处理了堪比大型凶案现场的血迹。
等到大厅重新恢复洁净,魔王揪起又在见缝插根打瞌睡的人,言简意赅道:"说。"
安雅真没想在这种时候睡过去,但她的身体太疲惫了,又被几次三番吵醒,似梦非梦间一下子没憋住自己那股反骨的情绪。
"说什么?我好困,滚啊。"
斯维特不是没被人骂过,那些家伙骂什么的都有,但他还真没被人用这种理由骂过。
无语得他都有点气极反笑了。
斯维特拎着安雅的后颈把她丢回了卧室的床上,脑子里闪过一百种酷刑,细细比较下却觉得哪个都不足够解恨。
怒火中烧的魔王"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房门,决定等明天人醒后再来思考怎么折磨她。
——
被甩回床上的时候,安雅的困意就差不多醒了了一半。
听到摔门而出的咣当巨响后,剩下的一半也彻底消散。
在追出去解释和就地躺下之间,安雅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也不知道魔王是吃什么长大的,安雅觉得他有点像游记里写到的骡子,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活力。
总不能是吃人吧?安雅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冷笑话幽了一默。
扯了扯身下的被子,安雅将自己裹成蝉蛹状,懒得去想那些纷繁复杂的事。
早死晚死都得死,多活一天算一天。
秉持着这两种完全矛盾但细究起来又似乎不算冲突的思想,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疲乏地阖上了眼。
然而没过多久,安雅就幽怨地睁开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该死,睡不着了。
安雅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拢好在折腾中不知不觉宽松了许多的长裙,慢慢地挪到了窗边。
城堡外枝繁茂盛的丛林正以一种不祥的姿态逐渐苏醒,东方天际泛起病态的灰白,将厚重云层的边缘染成诡异的血紫与惨淡的铅金。
随着天色愈发明亮,古堡的全貌在晨光中逐渐显现。黑色玄武岩砌成了高耸巨大的外墙,墙缝里钻出了许多暗色苔藓和散发着异香的食人花,墙角攀附着扭曲的荆棘,带刺藤蔓如同毒蛇般蜿蜒,点缀着数枚紧闭的黑色蓓蕾。
安雅完全没有自己是怎么被魔王抓走的记忆了,自然也不知道城堡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象。
乍一看清这昏暗阴森的场景,怎么说呢?
不愧是能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王,真是名不虚传。
不过比起魔王千百年来的各种恐怖传闻,安雅更想知道他能上哪儿去把自己搞出那么多窟窿。
南礁的人鱼和海龙?
除非这位大魔王的各种显赫事迹是世人瞎编的,不然怎么想都不是一个水平的对手吧。
珈行教会和皇家骑士团?
安雅还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的存在对裘德来说有那么重要,况且就算裘德想利用自己的势力做点什么,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吧。
更关键的是,怎么想这也仍旧不是一个水平的对手啊。
究竟是谁能把大魔王伤成那样呢?安雅对此真是万分好奇。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
但她又不是真的怕死,所以好奇心旺盛一点也没关系吧?
默默站在窗边,凝视了许久陌生风景的安雅,在乱七八糟的猜测中终于再度感受到了困意。
她转过身倒回床上,突然觉得一个劲的瞎猜真是无聊透顶。
下次见到魔王,就主动询问他好了。
这时候的安雅和斯维特已经双双忘记,半夜折腾一通的起始原因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