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哑,书人女孩身上的墨香与玫瑰香浓郁,更别说塞安莉丝本身就是受祂眷顾的人。
神明将她圈在这处,整个学校都是她的流放之地。
“塞安莉丝,把规则页给我,不然……我就把你的心脏整个拿走!”
阿哑目视前方,手心不自觉渗出冷汗。
“老师,就算给了您又能怎么样?您会用吗?”
她试着模仿塞安莉丝的说话方式,但由于气势不足,显得很绿茶。
阿哑不知道塞安莉丝身后有人,这样的话和语气反倒让人觉得有恃无恐。
有种阴差阳错地耀武扬威。
“啧啧啧,丧家之犬还耀武扬威上了?不过是个玩物!”
数学老师拿着他的书首,语气冷到了极致。
阿哑藏在身后的手将匕首握紧,这匕首还是她从文泽那里顺来的。
课桌上的头颅看到这把匕首,忍不住一哆嗦。
而其他书人则倏地都躲到了课桌地下。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它们忽然想到了被那个怪物支配的恐怖。
要问桌上的头都是怎么来的,那当然是被文泽割下来的。
“……”
当数学老师的手抓来时,阿哑猫腰躲过,一个错身绕到了数学老师身后。
她吃狠了力将匕首扎入数学老师的脊骨处。
书人老师吃痛。
“塞安莉丝,别以为你有点姿色就能蹬鼻子上脸。”
[人类出行,书人避让!!!]
“……”
阿哑还在奇怪为什么数学老师站着不动,下一刻,一个纸飞机飞了过来。
这纸飞机通灵性般稳稳落在数学老师的面前,然后缓缓展开。
“老师,有点事,让塞安莉丝过来。”
“她不过来,我就过来。”
“……”
典型的刺头发言,阿哑瞥了眼熟悉的字迹,迅速抓了匕首后退。
在书人世界,书人攻击人类会有提醒甚至触犯规则后会得到惩罚;而人类却可以肆意伤害书人。
这些,塞安莉丝心知肚明,但她不会告诉其他人。
她只会散播谣言说,离开书人世界的方法在人类身上。
于是,数学老师对比了书人与人类的不同点。
头。
没准换个头就能离开。
但数学老师都换过这么多头了,甚至找了书人学生做试验,但都没什么用。
现在想想,塞安莉丝在说谎。
“……”
这真是位无与伦比的阴谋家啊。
意识到这点的数学老师已经悔青肠子了。
他在规则警告的第一时间收住了手,也明白到了面前的书人女孩是人类。
“……”
数学老师看着纸飞机上的留言,心情糟糕万分,这疯子怎么回事?!
在书人世界,如果撕开心脏一角写字,会有“见字如面”的效果。
在书人世界,如果将心脏一角折成纸飞机,无论天涯海角,它都能将话带到。
“……”
阿哑看到了脑中的解释。
也看到了文泽的字,他用的简体字,阿哑能看懂。
心脏,记录情绪。
阿哑突然想到了这点。
这个时候,阿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书首会是书人的心脏。
木门被踢碎,浓墨般的天色挤了进来。
文泽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他的脸色不太好,但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数学老师见鬼了般看向那边。
“你……”
文泽的目光很淡,他在路过阿哑时把匕首拿了回来。
顺带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
“别用我的匕首砍这些玩意儿。”
阿哑:“……”
撇开他现在的模样不谈,文泽自己也是这玩意。
文泽将匕首收了起来,眨眼间那闪着冷光的刀具变成了一只笔,被他夹在指尖转了起来。
不论是书人伤人,还是人伤书人,书人都会被规则麻痹一段时间,期间无法动弹。
文泽“啧”了一声,看着数学老师拿在手里的书首,突然笑了起来。
一种要搞事情的笑。
“书人可以换头你知道吗?”
阿哑一脸茫然:“?”
啊?这是在跟她说话?
阿哑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她只觉得荒谬。
当年脑浆都摔出来的前同桌竟然在跟她解释书人的规则。
“书人本质上不算人,它们只是书,除了个人页,其他页可以随意填充,当然,也可以撕其他书人的过来。”
一种野蛮的法则。
这就是“吃什么补什么”吗?阿哑心想。
“同学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已经溜到门口的阿哑:“……”
阿哑被刺耳的尖叫惊得一激灵,宛如指甲刮在黑板上般。
她缓缓扭过头,她看到了数学书中夹着一张人脸,人脸扭曲,尖叫咒骂着文泽。
“疯子!你这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祂也是偏心!你一个外人都能欺辱我们!”
“我诅咒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
文泽撕书的手法熟练残暴,先是个人页,即那张人脸。他像是捏碎一块豆腐似的将这张狰狞的脸撕个粉碎。
墨色的血液顺着书页流下来,教室里依旧回荡着数学老师的咒骂声。
“……”
文泽所说的个人页竟然是指脸。
阿哑摸了摸自己的书首,在其中摸索着,没有摸到奇怪的东西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诶——同学,你对书人感兴趣?”
这生疏的套近乎让阿哑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这前同桌不都对她趾高气扬,直接使唤的吗?
阿哑没再往门那边挪脚。
她觉得自己可以从文泽这里得到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同学,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阿哑已经要对“交易”这个词应激了。
听到这个词,她有种头皮发麻感觉。
文泽也知道塞安莉丝的惯用手法,于是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没恶意。
以为要被打的阿哑退了两步。
文泽:“……?”
文泽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同学这么害怕他,虽然他跳过楼,放过恶言,但他也怎么招惹别班的同学吧?
“同学你别害怕,我是好人,向你打听个人。”
阿哑觉得自己被威胁了,文泽在学校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
欺负同学孤立老师,好人?她不信。
“你要打听谁?我认识的人不多。”
文泽盯着阿哑校服上的校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他跟塞安莉丝有过交易,他会忘记她,记不起跟她有关的一切,容貌,声音,名字……
前两者文泽确实忘得干净,但名字还是可以想办法留下的。
他在“心脏”上刻画了无数次。
黑色的圆珠笔在靠近血肉时变成了刀,文泽掀了掀眼皮,放任刀刃划破他的胳膊。
凭借肌肉记忆,文泽写下了她的名字。
“这个人,你认识吗?”
阿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眼前一幕过于惨烈,让她一度以为文泽想拉她垫背,都死这么久了还没忘记她?
她也没有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吧?
划破的皮肤下,黑色的血液将将溢出,血肉却很快愈合,只留下几颗血珠。
文泽甩了下胳膊,血珠落在课桌腿。
阿哑摇头,她只想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文泽以为阿哑没看清,低头喃喃了一句。
“没看清吗?”
阿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少年再次拿刀在胳膊上写字。
文泽的字阿哑是认得的,刚才还给数学老师写威胁信了呢,狗爬一样的字,看着伤眼。可,只有这两个字,他写得稚嫩又认真。
阿哑抓着文泽手阻止他。
“别写了,我是说我不认识她。”
文泽垂眸,也不知道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
他很轻地从鼻腔中发出一个音节。
“嗯。”
阿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舒完,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她心梗。
刀柄在少年手中转了一圈,而后他在脸上再次划出那个名字。
“那你再看看?”
阿哑:“……”
她脑中“跟疯子是讲不清的”和“不然还是一巴掌闪过去”的想法来回交替。
碍于实力悬殊,阿哑看着少年扬起的脸,只是拿校服衣袖给他擦了一下渗出的血珠。
文泽长得不错,以他的模样,本该是班里受欢迎的存在,愣是让他作成了人嫌狗憎。
文泽看出阿哑可能认识她,也看出阿哑对他不待见。
他都想着不然给人家打两巴掌消消气,他还要套话呢。
女孩显然是了解他的,但文泽不记得班里有这么个脾气的女生,哦不,他其实是不记得班里的任何人。
但这样的脾气,不是她。
阿哑知道文泽有些人来疯,有时会走极端,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极端。
她将手拿开,退远了些。
“……我晕血。”
文泽可不信这套说辞。
阿哑原本是想趁机打探出去的方法的,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个问题。
“你喜欢她?”
文泽把课桌上的脑袋丢到垃圾桶里,他拽起课桌底下书人的脑袋把桌面擦干净,然后轻巧地屈腿坐在桌面上。
他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其他书人。
“都出去。”
书人作鸟兽散,它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阿哑也想跟着出去,她直觉跟文泽待在一起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文泽的目光瞄到阿哑,他翻了个白眼:“她喜欢我好吧?”
阿哑:“……?”
“你有证据吗?”
“她写过我的名字,很多遍。”
阿哑努力回想写前同桌名字都是因为什么,思来想去没一件能跟喜欢扯在一起的。
“写在笔记本上,还每天都记日期的那种?”
文泽点头。
阿哑真想拿起粉笔头砸他。
哪有什么“喜欢他就写520遍他的名字”,她是纪律委员!记这个刺头的名字绝对不止520!
眼看疯子的情绪稳定些,阿哑也不想刺激他,于是非常委婉地提醒他。
“她是不是还写其他人的名字了?有没有可能是误会?”
文泽矢口否认。
“她那么怕冷的人,我睡觉的时候还把外套披我身上。”
“……”
阿哑想反驳。
你一个男生,大夏天睡觉盖衣服不嫌被捂死是吗?!
“她会在我睡觉的时候提醒我老师来了。”
阿哑已经摸到了讲台上的粉笔,听到这句话,她没忍住把粉笔捏断了。
“文同学,你扣分太多了。”
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阿哑上课也犯困,所以看着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睡觉,心里格外不爽,于是把人弄醒。
文泽能看见自己书首上的内容。
书首是书人的心脏,记在心脏上的东西很难忘记。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处罚过我。”
阿哑一噎。
她敢吗?校长都没敢处罚过你,她敢吗?
文泽在现实是有后台的人,他是来混日子的,他根本不需要参加高考,甚至可以不用来学校。
他死在高一的最后一天,可却与阿哑当了三年同桌。
因着文泽家里的关系,阿哑所在的班级依旧有文泽的课桌,还在阿哑旁边。
阿哑甚至被文泽的父亲拜托,每次发新书后帮他写上名字,考试的试卷也帮他整理好……
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
阿哑将手中的粉笔放回粉笔盒,她背过身,拿了黑板擦擦黑板。
“那你打听她的消息是?”
文泽看着阿哑擦黑板的背影,女孩的身影似乎与某道影子重合。
他楞了一下,忽然放缓了声音。
“……我舍不得啊,总要想个办法带走不是?”
阿哑:“……?”
她就说,这小子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