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强抬倦眼斥宫娥

“殿下想必也知道这件事是十分棘手的。但承蒙殿下宽厚,臣妾为了报答您,就算再难,也愿意一试。”

“只是,眼下时局不定,齐王的想法也尚不清楚,臣妾觉得还是该等回到西京之后再妥善安排,从容布置,这样才能不办砸殿下的差遣,更好地为您分忧。”

文简微侧着脸,始终低着眉温言软语,直到讲完才抬起水雾迷蒙的沉静眸子,幽幽地望过去。

根据她的经验,“拖”字诀往往能解决职场中的许多难事!

自己可没说不替他李元祁去办,只是什么时候能安排妥善,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却要另行讨论了。

李元祁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她片刻,非但没有逼迫,唇角反而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他起身整衣:“爱妃伤重体弱,好生歇息吧。”

那抹笑总让文简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她却又猜不到哪里不简单……

李元祁现在还有任务需要她完成,纵然想要使坏,也得等她把“假消息”先带给齐王吧?

文简压下心头不安,维持着恭敬的姿态目送他离去。

直到对方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她才长出了口气。随即端起那碗凉了的苦药汤,咕咚咚地一饮而尽,又迅速钻入锦被中,一串动作之利索差点将身旁的几名宫女都看傻了眼,其中一个竟还掉了两滴眼泪,口中念叨着:“娘娘您真是……长大了。”

这宫女文简有点印象,名唤春暄,是从前在长孙府里就跟着原身的。

以往这等难闻的苦药汤,长孙简都是要几人合力劝了又劝才勉强入口。

可文简那些年和疾病共生缠斗,过得艰难无比,深知活着不易。只要能好好活,别说一碗药,便是再多十倍她也一样药到碗干,甘之如饴。

许是身子着实虚弱,一合上眼文简便沉沉睡去。

梦中却仍有记忆纷扰繁杂,不得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文简被一阵嘈杂的骚乱声惊了起来,睁眼便看见殿外火光幢幢,人影闪动。

这具身体刚刚经历了生死大劫,下意识地微微颤抖,文简稳住心神,向值守的宫女春暄问:“怎么回事?”

待春暄出门去看,她忍着伤痛起身下床,趿上软底丝履,顺手取了桌上的烛台握在手中,藏于身后。

很快,春暄惊慌失措地推开殿门道:“娘娘不好了!……啊!”

只见她哀叫一声,已被一名健壮的仆妇拧着手臂拖了出去。

文简心头一紧,却反而镇定下来——来人既非胡兵,也非禁军,那便是东宫内部之事。她放下烛台,整了整衣襟,沉着脸推门而出。

院中景象令她眸光一冷。

所有侍奉她的宫人——春暄、方才失手泼了茶汤的春晓、还有那个眼睛红肿的小宫女,全都被反缚双手,拘在一处。周围看守的是一些粗壮仆妇和面生的宦官,个个神色冷峻,手中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将每个人的脸色照得明明灭灭。

院中央立着一名身着深青襦裙的宫女,青碧披帛挽得一丝不苟,高髻上花树宝钿在火光下闪烁,每一颗珍珠都端正得恰到好处。见到文简,她规规矩矩地屈身行礼,连弯腰的弧度都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声音平板无波:

"参见太子妃殿下。"

其他仆妇宦官也都一并屈膝下去。

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意袭来,文简只着一件杏黄缭绫衬裙,单薄的衣料根本抵挡不住寒气,冷得几乎颤抖,却强自挺直脊背,下颌微扬,维持着储妃应有的威仪:

"深更半夜,谁准你们来我宫中拿人?"她并未叫起,声音冷沉。任谁在重伤之际被如此惊扰,都不会有好脸色。

那宫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依旧刻板:"回殿下,云韶苑宫人伺候不力,手脚毛躁,奉上命一并拿下,依规惩处。"

文简素来厌恶这等看似恭敬、实则倨傲的态度,声音陡然转厉:"放肆!我宫中的人,伺候得好坏自有本妃定夺。何时轮到你们越俎代庖?"

那宫女脊背挺得越发笔直,语气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此乃太子殿下旨意。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太子妃莫要为难。"

文简顿了好一会没说话。

太子是东宫之主,他当然有权处置所有的仆役。只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动她宫里的人,面子上终究不太好看。

文简刚穿过来,倒不在意什么脸面。想来长孙简从前在东宫的境遇也不怎么样,否则青衣宫女也不敢这个态度对她说话。

只是不知那些小宫女会被怎么处置?深宫里的那些责罚,无论哪一种,在文简看来都有些不人道。

春暄等人皆哀哀切切地望过来,眼中有乞求也有信任,似是相信她这个女主人一定会救她们。

而那青衣宫女仍旧昂着头,静待着她的妥协。

李元祁有没有趁机敲打她的意思,文简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只要她此时去找他,应下他刚才那个要求,就能立刻改变这些宫人的处境。

只是……那件事,她能办到吗?

片刻之后,文简冷声开口:“来人,服侍本妃更衣,去见太子殿下。”

满院的人情态各不相同,她手下的宫女内侍们一个个面露希冀之色,几名贴身的宫女更是想要挣脱身旁宦官的钳制过来伺候她。

而派过来的那些人却是只等那青衣宫女的示下,更有许多人都露出一副瞧热闹的表情。

青衣宫女却是皱起眉,迟迟没有动作。

文简忍着初秋冷风,强压下立刻退回温暖内室的冲动,缓缓地道:“怎么,太子殿下有令不准本妃去见他?还是不准本妃唤人服侍我更衣?”

青衣宫女被她问她略垂了头,沉默一瞬,只能应道:“不曾。”

文简不想再多费口舌,向宫女聚集处道:“春暄。”

春暄立刻横着眉推开身边宦官,走向那青衣宫女面前,将被绑着的双手向前一伸道:“劳张掌书动动贵手,帮奴婢松绑,奴婢要侍奉娘娘更衣了。”

文简不用问也能猜到,二人平日里大约也是不怎么对付的。

那掌书宫女非但没解,反而向身后一名内侍扬手示意,不顾春暄的愤怒又将她给扯了回去。

文简两道柳眉一扬,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大胆宫婢,是真觉得本妃罚不得你?”

青衣宫女又再屈身下去,福礼道:“奴婢怎敢,只是这次却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的,说太子妃贴身的几个宫女涉重大机宜,需小心看管。”

仍是那副硬得油盐不进的态度,文简却又无话可说。

她还没猜透李元祁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只好向那红肿眼睛的小宫女一指,说道:“你,过来。”

青衣宫女瞥了小宫女的服色一眼,犹豫了一下。

文简当即冷笑道:“这等宫女也不准放的话,那就由你进来服侍本妃好了!”

青衣宫女垂头应了声“岂敢”,示意内侍解了小宫女的绳子。

文简也不再多等,转身回了房,只留下个傲然的背影。

实则一进内室她便钻入锦被中,怀抱暖瓶好一阵抖,才将将驱散了些寒意。

殿门轻响,小宫女疾步赶了进来,唤道:“娘娘!”

文简现在连人也认不齐,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贴身服侍的宫女,况且她还需要有人从旁指点一些,便招呼她过来道:“我受的伤不轻,昏迷了这么久,醒过来时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小宫女闻言,仍肿着的眼睛一红,又要哭了,痛惜万分地道:“娘子你真是受苦了。”

一急之下把从前长孙简未出阁时的称呼都带了出来,可见也是府里带过来的旧人了。

文简反倒要安慰她道:“现在已好多了,只是,你叫……”

“奴婢是夏萤啊,娘娘不记得了?”小宫女半是心疼半是委屈。

文简道:“想起来了,眼下咱们得赶紧换身衣服去找太子,把我最暖和的那套拿出来。”

夏萤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爱哭了点,但干起活来却十分麻利,不一会就捧来一套衣服伺候她换上。

文简习惯自己动手,但此时胸前箭伤疼得厉害,再加上不熟悉这些繁复的衣饰,只能靠她的帮助,先穿上了一件满绣红叶纹的诃子裙。

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大半个胸脯,文简有些怀疑夏萤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好在很快夏萤又给她披上了一件双面绒缎的广袖衫,遮住了大片肌肤和裹缠的绷带,也瞬间暖和了许多。

当夏萤伸手要取下她脖子上的锦帔时,文简抬手,轻轻拦下了。

“就这样吧,走。”

她举步要走,却被夏萤拉住,又按在妆台前坐下。

“娘娘,头发还没梳呢。”

文简道:“头发就不必了吧,如有帷帽,最好给我……”

“要梳的,娘娘!去见太子,这般模样怎么行?奴婢梳头的手艺不如春漪姐姐好,不过此时也只好请娘娘将就一下了。”

夏萤说着将她脑后的发辫小心地拆开。

而文简也终于借此机会,见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张脸。

果不其然,与她前世有着一般无二的容貌,只是因为失血和虚弱而更显尖俏苍白,虽多了一分娇柔,可少了她那份气血充足、精神奕奕的活力,便也同时失去了那份逼人的艳光。

文简的长相是优雅而知性的,配上她那双时时沉静的眸子,美得内敛深刻,又如醇酒般后劲十足。

那韵味随着目光流连丝丝缕缕渗入人心,即使分别日久,仍能让人在许多个瞬间怦然想起,带来悠长的悸动。

这份美在前世让她获得过一些便捷,但更多的却是麻烦,以至于文简在后续的工作之中早已经习惯了模糊性别,弱化容貌冲击。

这一世,却又不知道它会带来福气还是灾厄了。

“娘娘,好了!”

沉思间,夏萤已经将她一头长发重新编挽好,并没有梳成正式的发髻,反而是将秀发堆向一侧,结了个松散又慵懒的垂髻,点缀了两枚小小的珍珠发针。然后又故意挑松了鬓角,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看似随意,实则俱是精心打整。

之后她才满意地端详着,说道:“娘娘,您可真美呀,只要您肯向太子殿下服服软,保证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您。”

文简回神望向镜中,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同,整个人却平添了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韵致。

她微微一怔,从前一直被她忽略的容貌,如今也成了她的一张牌么?只是她和李元祁之间的这一局,又哪里有这张牌的用武之地?

没有时间给文简放任自己的思绪,她很快起身,扶着夏萤的手稳步踏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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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狗男人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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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夫太子妃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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