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张海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笔直冲向莫云高。
他并不打算马上杀掉这个老妖怪，而是准备先将其制住再说。莫云高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从这里出去跟刘丧会合，他有点担心刘丧的精神状态。
莫云高蹲在那里，张海盐眼看手就要按住他头顶，突然听到一声怪笑。张海盐心中顿觉有诈，立刻改变动作，从莫云高头顶越过，同时将手里的绳子缠在对方脖子上。
他落了地，就势勒着莫云高的脖子向后拖行。刚拖了一下，手里忽然泄了劲，绳子竟然断成了两截。
张海盐大为诧异，捏起断绳一看，发现绳头是被腐蚀掉的，表面沾上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断口处还在不断变色卷曲。他连忙抬头，那莫云高已经转了过来，表情变得如同厉鬼。
仔细看去，此人的皮肤满是皱褶，质感非常奇怪，就像疙疙瘩瘩的鳄鱼皮。小张哥怔了怔。
“你这些年都吃了啥东西，变成癞蛤蟆了？”
莫云高仍是嘿嘿地笑。“放心，我不会一下子把你弄死。”
看来这姓莫的是个浑身剧毒的老毒物，根本无法触碰。万幸自己刚才没直接上手，否则此时可能十根指头都融化了。
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这次莫云高率先发起了攻击，忽地一下就到了他面前。张海盐只能连连躲闪，但尸化后的怪物速度已经远超人类范畴，他又要一直小心着别被碰到，很快陷入被动。
要是嘴里的刀片还在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远程攻击要害。小张哥焦虑地四下搜索，井底空空如也，连一块小石头都找不到，井壁也都是浇筑过的，试着抠了一下，坚硬无比。
他需要武器。那个臭婆娘什么都没给他留。张海盐习惯性地舔了一下嘴里，忽然灵光一闪。
“你不是想见张家族长吗！”他朝再次逼到面前的莫云高叫道，“这次他是跟我一起来的！他就在附近！”
这几句话让莫云高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张海盐抓住机会，猫腰，扯下自己的裤衩，一下子套在对方脑袋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莫云高完全没料到他这样骚操作，把那条底裤从脸上扒拉下来时，已经明显怒了。但就在视线被蒙住的这一秒钟，他发现张海盐已经再度拉开距离，一只手伸进了嘴里。
武器不就在这里么——人身上最坚硬的东西。
张海盐狞笑，手指用力，直接将自己最靠里的一颗牙拔了出来。
嘴里立刻满是血的味道，莫云高扑上来，张海盐将牙齿卷到舌头上，让较为尖锐的牙根一端朝外。他没有再后退，双方距离拉近，直到他能看清莫云高指甲上的污渍。
就是现在！
张海盐猛地翻向侧面，他的口腔肌肉经过常年训练，控制极其精准且有力，那颗牙齿像子弹一样，从他口中射了出去。角度刚好，直接击穿莫云高的一侧太阳穴，钉进脑袋里。
莫云高发出凄厉的嘶叫，抱住了自己的头，滚倒在地。
小张哥看着莫云高在地上打滚。不会吧，自己刚刚的力道应该足够破坏神经中枢了，难道还得再拔一颗牙？他继续警戒地注视着敌人，好在很快莫云高的四肢就瘫软了，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看来多余的智齿留着还有点用处。张海盐吐掉嘴里的鲜血，低头看看一丝/不挂的自己。
这副样子，回去怎么都解释不清了吧……
他俯身确认莫云高已经死透，然后抬头朝上望向井口。光线开始变暗，夜晚又快要到了。
白玉等人已经离开，把他扔在下面，是料定他无法靠自己逃出生天。
一个裸男和一具尸体，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井底，想想也是一幅奇景。小张哥蹲在那里，有些郁闷。刚才危机感过强，还是让姓莫的死得太过轻松了。
形势已经基本明了。莫云高和白玉，这些南洋档案馆的老敌人，一直盘踞在海外，二人目标并不相同，白玉的行动，似乎不完全是为了泄愤，而是跟昏迷不醒的白珠有关。
她想得到那种毒气，是为了妹妹？
不行，得先想办法出去……张海盐把手指放在唇间，吹出一连串唿哨。这是一种求救的信号，但他知道大部队离得太远，估计连刘丧也听不见。
他站起来，再次仔细观察井里是否有值得利用的东西，谁知才过了没多久，他就听到上方传来了唿哨回应。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井边。
那人笑嘻嘻的，打量着黑暗中赤条条的小张哥。“老兄，玩得挺野啊。”
***
“是这边吗，丧背儿？”
胖子指着一条矿道问。他们已经往下深入两个来小时了，矿坑里道路参差错落，大家按着刘丧画的地图前进，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妥。
刘丧点点头作为回答。他的耳朵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些不舒服，让他产生轻微的心悸感。吴邪注意到他的脸色很差，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而已……”
这又是一个谎言，他清楚自己心悸的原因。这个洞底的某处，有东西正在持续发出高频的声波。正常人是听不到的，但对于像他这样耳朵好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或者说，是一种隐蔽的指引。在整支队伍里，只有他能发现这个线索。
这也正是张家此次需要他加入的原因之一。
同时他还能听到，矿洞下部有很多被水浸没的地区，水里似乎有活物。这些水会随着机关变化，通过活板门灌进不同的通道，改变矿道里面的构造。同理被改变的还有空气流向。因为局部气压不同，当气团从封闭空间被放出来的时候，发出风一样流动的声音。
又走一段，借着矿灯和手电，他们看到前面甬道里或躺或坐的六七个人，一动不动，都是尸体。
让人诧异的是，这些死人全都戴着防毒面具。
“这些是什么人？”坎肩问。
其他人开始检查尸体，但刘丧只是四处查看这里的构造。再往前，这条路就断头了，他走过去探出头朝外望，下面是更深邃的矿坑，上面也很高，这是山体内部的一个巨大岩洞。
他听见吴邪在说：“应该是中毒导致的。”回过头去，他发现吴邪他们取下了尸体的防毒面具。死者明显都是老外，但皮肤已经变成紫黑色，脸上还有干掉的血迹，看起来死的时候七窍流血。
张海客说：“他们戴上防毒面具，应该是发现了空气里有毒，但是没想到面具也不管用，或者戴得太迟了，最后还是全死了。”
几个去过雷城的人陷入沉默，明显想起了那时在山谷里遇到的毒雾的厉害。
“往身上抹泥管用么？”
“来不及了。”刘丧忽然说。众人跟着他来到甬道尽头，发现下方的矿坑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涌动着奇怪的灰白色雾气。
“有机关启动了，”刘丧指了指下面，“这团毒雾正在扩散，很快就会升到咱们所在的高度，然后整个甬道都会灌满毒气。”
“往回走呢？”
“你看看那些老外，就是在往回撤的途中死掉的！”胖子抢着说，有点急了，“咱得离开毒雾的范围！”
“往上爬。”这回说话的是张起灵。他们都用手电照向上方，岩壁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其中几块岩石有一些缝隙，需要高难度的徒手攀岩。不过，在差不多几层楼高的地方，能看到有另一个通道口。
“张家先上去一个人，从上面把绳子放下来，其他人拉绳子上。”
“我去吧。”张海客自告奋勇道。
事不宜迟，所有人立刻取出了标准绳。张海客非常敏捷地在岩壁上攀爬，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到了上面，把固定好的绳子垂落下来。这时候毒雾的表面距离地面只剩下一尺左右了。
“你们先上，我断后。”张起灵说。
吴邪和胖子只是跟小哥对了一下眼神，就立马向上爬去，没有浪费一秒。刘丧想起去雷城那时，遇到敌人的攻击，偶像也是掩护他们先走。当时他还想谦让一下，结果被偶像一把揪住就推出去了。
他看着铁三角，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白玉……也在看着这一切吗。
吴家的伙计已经开始陆续往上爬，胖子见他发呆，还催他：“愣着干嘛！快上来！”
刘丧只好爬上绳子。后面是张千军他们。他一点点地爬向上方，仰头能望见吴邪和胖子已经到达，都站在通道口帮忙。他心跳如擂鼓，咬了咬牙，抓住吴邪伸出的手，整个人一挺身，被拽了上去。
“快！”吴邪把他拉到一边，又俯身去拉剩下的人。刘丧站定脚跟，转过身看到绳子上面剩下的都是张家人了。张起灵在最后面，直到毒雾开始漫到脚边，他才用力一跃，抓住绳子开始向上撤离。
他们爬的速度很快。吴邪专心地注视着下面，没有注意到刘丧的僵硬。精神高度的紧张让刘丧几乎上不来气，手也开始发抖。他又往下望了一眼，正好对上张起灵的视线。
还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这一瞬间，刘丧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从吴邪腰间拔出了大白狗腿。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刘丧用力一挥刀，将绳子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