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怎么进山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归音前脚刚迈进医馆,陆大夫就急急忙忙地拉着上上下下检查了两圈。
“没,就是走远了些。”
归音极其自然地放下背篓分拣草药,半句不提河谷中的事。
“没事就好,下次可别走那么远了,采不采的到草药不重要,你平平安安的最重要。”
“下次不会啦。”
“柳二小子出城了,说是给你留了封信在家里桌子上。”
“嗯,回去就看。”
留下的信归音也看了。
信上说他带着家里的商队去远处城镇查账,不知道年前还能不能回来,希望她保重身体,回来给她带新鲜玩意云云。
归音看完将信重新叠好,放进妆案上的匣子里。
那里面有三人写的许多封信,都是像今日这样暂别远行的。
她并未将柳时卿这封信放在心上。
自从柳时卿吃下洗髓丹,体质肉眼可见的提升,寻常灾病沾染不到分毫。
现在有更让她头疼的。
一摞子书和两枚储物器一同摆到桌上。
归音摊开纸笔,开始回想与顾随风短暂相处的几个时辰,试图从中找到关于他身份的蛛丝马迹。
身负重伤,藏身于接天城外。是不是代表他已知死亡结局不可避免。
‘被追杀’三个字写下。
修为不低,至少在元婴之上。能把他逼迫到寻人‘托孤’的地步,要么修为碾压,要么追杀他的是股势力。
他能暂时逃脱追杀,应当是后者。
纸上又写下‘势力’二字。
接天城虽是座凡人城池,但能举办仙踪会必定也有修士存在的,他为什么不进城找人他疗伤。
除非接天城的修士与追杀他的站在同一边。
可接天城的城主若是与哪方势力有关,平日城中不会没有修士。
而且城主似乎并不怎么参与其他修士间的事,连这次的仙踪会都没露面。
那顾随风就只能是……
‘恶名昭著’四个字跃然纸上。
抬笔之后犹觉不够,又补上‘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的修士会只有一股势力追杀吗?
“一个被几股势力追杀、恶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厉害修士,顾随风。”
“天浪城,顾家,顾听白。也姓顾?”
归音低低地念着这几句话,手上将写了字的纸用蜡烛点燃。
这天浪城她去不得。
就算要去,也不是现在。
现在往那边走,摆明是和追杀的人说:我见过顾随风,他的东西在我这,快来杀我吧。
出城必死无疑,留在城内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城主的本事能否和追杀顾随风的势力抗衡。
纸的最后一丝边角被火焰吞尽,归音的目光重新落到书和储物器上。
这些东西可藏在哪?
书倒是好说,上面并无灵气附着,摆在明面上都不会有修士多看一眼。
但那两个储物器不同,它们身上的光晕不浅,胡乱藏起只会更像黑夜中的萤火。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最后一狠心用匕首在自己左手小臂内侧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块清洗好的竹状玉坠就这么被按进了肉里缝了起来。
很好,光晕不见了。
可这么大个戒指怎么办?
归音拿起掂了掂,意外地感受到戒指的抗拒。
行吧,它不愿意,她也不愿意。
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齐铁匠用来装脚环的盒子似乎能完美隔绝灵气。
戒指放进去就是针线盒和顶针,毫无违和感。
归音摸了摸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有点后悔。
早想起盒子,她就能少挨一刀。
既然已经挨了一刀,就先把线拆了吧。
至于那一摞书,归音翻都没翻直接放进书篓压箱底。
她并不准备立刻开始修炼。
河谷离接天城那么近,追杀顾随风的人一定会来接天城,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
回来后的第九天夜里,睡梦中的归音猛然从床上坐起。
就在刚才,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在那座山里爆发,持续不到半时开始衰退,直至消亡。
她猜,顾随风死了。
终于要来了。
第二日,城中看上去依旧是一片祥和,实则不然。
去医馆这短短的一段路,已经路过四张从未在接天城中看过的面孔。
盘查的人找上她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他们到医馆时,归音正坐在大堂的矮凳上磨药。
陆大夫出诊了,医馆里除了她也没其他人。
“你几天前进过山?”
归音抬头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们是?”
问话的身后一人拿告示,“这是城主批准的询查令,不要多问,回答问题。”
归音站起来,在衣服上擦擦手才接过那张询查令看。
“我前几天是进山了。”
她边说边将询查令递还回去,迷茫中带着些许好奇。
“几天前?”
“十天前。”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半个月都会进一次山,日子是固定的。”
“为什么在山里待了三天?”
“因为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山,我走得有些远,想多采点草药。”
“你去过河谷。”
原本询问的语气突然变得肯定。
“我没去过河谷。”
“为什么不去?”
“都快入冬了,河谷空旷,有草药也冻死了,去也是白去。”
“有人说那天在河谷处见过你?”
归音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是开始诈她了。
“啊?可是我没去河谷啊?”
对方换了好几种方式问,归音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话。
‘我没去河谷。’
对方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在医馆中四处看了一圈就离开了。
可在那群人离开之后,归音又出现了被注视的感觉。
看来是由明转暗,准备暗中监视她。
她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坐回矮凳上磨药。
等到陆大夫回来,她像个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一样把这件事讲给陆大夫听。
陆大夫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不要害怕,城主会保护我们的。”
一句安慰抚不平她心中的担忧。
自那日起,归音在监视下日复一日地生活。
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医馆磨药学医,出了医馆就回家睡觉。
两点一线,日日相同。
这样日子在第二个月的某一天发生改变。
监视她的人突然消失。
她没刻意去打听,凭着零星的消息也能大概拼凑出发生的事。
自从顾随风陨落那晚起,接天城中不少人进山再也没出来过。
他们的亲朋将失踪报告到城主府,城主派人进山去调查,竟也没有人活着回来。
怕是这群人抱着宁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把靠近河谷的人全都杀了。
城主选择结束合作,将他们驱逐出了接天城。
她暂时安全了。
*
月底,大雪不期而至。
归音在院门口愣愣地看了一会雪,才出发去医馆了。
今天她要学开刀。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场雪,以及这个比以往更寒冷的冬天。
晚上,归音终于掏出了那一摞书。
挑来拣去选出本看起来靠点谱的入门功法,尝试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到一半,她突发奇想,想先看看自己的灵根。
顾随风只说她是三灵根,却没告诉她是哪三种。
她盘腿坐在床上,中断引气入体,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先试试。
不行的话再按书上的来,不到万不得以她真的不想试顾随风的东西,尤其是这些专门挑给她的。
打定了主意,闭上双眼,呼吸放缓,感受自身。
眼前出现一幅画面,这幅画面她已见过太多次。
是她被分解过的身体重新拼凑到了一起。
她在自己的身体上找到了丹田位置。
思绪一动,视角便转换到了丹田中。
丹田中,金红白三种颜色的灵根盘虬卧龙,如同大树的根系一样深深地扎根。
三灵根…都这么粗壮吗?
金红白三色对应的是金火土三种灵根,引气入体就需要吸收天地间金火土三种元素。
退出内视,视角向外延伸,感受天地间游离的五行元素。
她‘看’到不同颜色的元素粒子。
和她灵根颜色对应的与她亲近,蓝绿两色的元素粒子则是离她远远的。
她尝试去捕捉这些元素粒子。
捕捉的过程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元素粒子顺从地进入经脉穴道,最后进入丹田汇入灵根。
不过每次经过经脉穴道,元素粒子都会被盘剥得小上一圈,真正汇入灵根的没剩多少。
归音对巨额的‘过路费’表示不满,但没等她调整路线,就‘听’到经脉穴道在喊。
‘我吃一口怎么啦,我才是你身体里的!’
叽叽喳喳,吵得她脑仁疼,只得认输服软。
吃吃吃,都吃都吃。
再睁眼,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她好像知道三灵根修炼缓慢的原因了。
单灵根捕捉一种元素,捕得快吃得多灵根很快就吃饱。
三灵根三种元素,喂三张嘴,这三张嘴还一张比一张能吃。
进阶的修炼时间就要比单灵根的修士多上三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捕捉到的元素粒子还要交高昂的过路费给经脉。
真正能够汇入灵根的元素粒子不足一成。
也就是说,她的三灵根想要进阶,就要花费单灵根修士三十倍的时间。
这还是她毫不懈怠的情况下
好难啊。
别人修仙也这么难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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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