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府书房。
秦嫣然为父亲煮好茶后，才敢启唇说话，“阿爷，女儿已将纸团塞进王楚婳手中，她真能说动王叔叔去终南山？”
秦峥看着眼前尚显稚嫩的女儿，笑道：“他赶走曾经救济过他的管家，逼死没有照顾好他女儿的婢女，这么个爱女如命的人，为父懂他。”
知晓父亲最疼她，秦嫣然开心地笑起来，接着又说出自己的担心，“女儿总觉得王楚婳变了，她都不愿和女儿说真心话了。”
“呵，她看上了二皇子，当然不愿和你分享。等我们从终南山回来，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即使是二皇子，甚至你所拥有的将远远超过她。”秦峥倒是不在意这些小女儿心思。
秦嫣然瞬间羞红了脸，“阿爷——二皇子都还没见过女儿呢！”
秦峥倒是很自信，喝下一杯茶后，慢慢道：“他虽比不上太子，但又能差到哪里去？再说太子妃的位置想不了，这王妃的位置，你还是坐得。”
“可太子毕竟是圣上唯一的嫡子。”秦嫣然心中更喜欢的是太子，她对二皇子在意只是因为王楚婳藏着二皇子不让她见。
“太子没有皇后护着……”剩下的话不说，秦峥放下空茶杯，只是对她笑笑，未尽之意想来她应该懂得。
秦嫣然常听父亲聊朝政之事，所以她深以为然地点头，王贵妃一系在朝中势大，嫁与二皇子，到时说不定她能成为皇后，“阿爷，我们明日还是按时出发？”
秦峥点头，“做戏就做到底。”
这时，有管事送进了消息，秦峥看过后满意地笑了，然后将纸条递给她。
秦嫣然看过后也笑了，又为父亲续了一杯茶水，“还是阿爷厉害，料事如神。”
*
傍晚，王家新改名的桂院。
王远山见女儿面色变好，才放下心来，但还是交代道：“婳婳要再多休养几日。”
王楚婳已经不想再躺在榻上了，虽说这次落水受寒后她故意折腾了自己一番，但能让父亲警觉起来，她觉得值了，“阿爷看看这是什么。”
“这简直是胡话连篇。”王远山看着皱巴巴的信纸，心中的怒气再次喷薄，“胡编乱造。”
“女儿也这样觉得，可秦嫣然和秦伯伯还觉得我会信终南山婆婆的红豆饼。”王楚婳想着她在前世不就一直相信吃了终南山婆婆做的红豆饼就能见到死去的阿娘。
“你阿娘确实已经不在世上了，婳婳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王远山这下是真的认清秦峥父女俩不想他和婳婳好过了，他们居然拿死去的文娘挑拨他和婳婳的关系。
王楚婳歪头一笑，“从宫中回家后，婳婳就说这府中的所有人，婳婳都不信，婳婳只信父亲，婳婳要一直当阿爷的好女儿，陪阿爷一起到老。”
王远山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笑着点头，“给你新找的婢女还需一段时日教导规矩。”
“婳婳知道，阿爷准备怎么处置紫棋？”王楚婳现在许多事都倚靠孙嬷嬷做，孙嬷嬷年纪大了，但她也只能静等新婢女来。
“这事婳婳就别管了。”王远山虽觉得婳婳因为落水而生惊梦后成熟了不少，但他还是更愿意把她当个小娘子宠着。
王楚婳没有生气父亲不让她插手此事，“婳婳可以不管这事，但后日，我们还是要去终南山。”
“既然已知这是他们设的局，婳婳也一直不让为父去终南山，怎么现在反而改了主意？”王远山有些看不懂她的用意。
“婳婳是因为惊梦才多了对他们的警惕，但他们并不知道婳婳的改变，他们还以为婳婳是单纯信任他们的小孩子。”
王楚婳决定将计就计，“既然这样，我们就依他们所愿去终南山，让阿爷彻底认清他们的真面目，同时也让婳婳找出前世的杀父仇人。”
王远山并不认可她的主意，“婳婳，为父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咱们不去终南山。”
王楚婳却坚定地看向父亲，“阿爷，婳婳一定要去，这次不去，婳婳就找不到前世的仇人，将永远心难安。”
“可那只是你的梦……”王远山没能说下去，如果真只是梦，紫棋怎么那么快就死了，他还未从紫棋嘴中问出有用的消息；府卫跟丢了葛双，还被一群浪人为难……
“而且我们也不是单枪匹马去面对他们，我们可以找帮手。”王楚婳笑眯眯地看向父亲。
王远山瞬间想到了李哲，他脸色不好道：“休想！他才多大？”
王楚婳撒娇道：“阿爷，我们只是找贵妃娘娘借几个护卫。”
“为父不能跟王贵妃走得过近。”王远山是朝中少数不归服王贵妃一系的官员之一，而且他并不看好李哲。
“阿爷不是不想当宰相吗？”王楚婳早就想好怎么说服父亲。
王远山点头，“嗯。”
王楚婳建议道：“只要阿爷靠近贵妃娘娘，圣上就绝不会再让你拜相。”
“这叫什么主意？”王远山扭头不满，“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父要是站到王贵妃一边，你要为父将来如何面对皇后娘娘？”
“阿爷不愿为相不是一样愧对皇后娘娘的提携之恩？”王楚婳幽幽道：“阿爷为相，不就可以助太子一臂之力？”
王远山摇头，“你不懂朝政，为父之能尚不足以为相。”
王楚婳却拍板道：“反正婳婳要找哲哥哥帮忙，婳婳要去终南山。”
“你简直胡闹！”王远山发现一提李哲，婳婳就变得蛮不讲理。
“阿爷——呜——”王楚婳已经大哭大喊上了，“我就是要去终南山吃红豆饼，我要见阿娘……阿娘……”
王远山在房中哄了王楚婳许久，见她还是不依不饶地闹着要去终南山，终是不耐烦地一甩衣袖离开了。
陈叔忙跟上气急而走的郎君，“郎君，这该如何？”
“她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吃红豆饼，不可以惯着她。”王远山气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扯大了。
陈叔忙劝起来，“其实也不远，若快点赶路，一日就可以到终南山。再说郎君的假已请，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王远山仍不愿就这么答应下来，可传入耳朵的哭闹声更大了，他无奈道：“去——去——你去告诉她，我们后日出发。”
得了父亲的准话，王楚婳又哭又笑，忙着感谢陈叔。
孙嬷嬷忙抱着王楚婳哄，“二娘，快喝点水润润喉，这么哭，怕是要把嗓子哭坏了。”
王楚婳笑说：“阿嬷，婳婳哪有那么脆弱？”
“二娘快快躺下，张太医说你明日还要喝一天的汤药才行，这样你才可以舒舒服服地去终南山。”孙嬷嬷安置好她。
“阿嬷，我阿娘长什么样子啊？”王楚婳看向慈祥的孙嬷嬷轻声问着。
“娘子很漂亮，很温柔，一双巧手会绣各种花纹……”
听着孙嬷嬷温暖可靠的声音，带着对阿娘的想象，王楚婳沉入梦乡。
清晨，王家马车才出坊门，就被人拦下。
赵云曦骑马挡在马车前不放行，“六郎，你就让我一同去吧！”
又是那位漂亮姨姨，王楚婳不及王远山阻拦就已掀开车帘，“漂亮姨姨，你为何也要去？”
上次就得了王楚婳的笑脸，赵云曦笑得璀璨，看向王远山的眼神温柔极了，“姨姨可以保护你们。”
眼看着王楚婳就要应下，王远山立马拒绝道：“此去终南山寻友，又一路走官道，不劳五娘……”
王楚婳笑着打断父亲的话，“姨姨快上马车，婳婳想要姨姨的保护。”
赵云曦立刻就要弃了爱马上车，但看到王远山生气不喜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多谢婳婳的好意，要不我还是骑马。”只要不被他赶走，她就已经成功了。
上半身都探出车窗，王楚婳笑着对赵云曦说：“姨姨的马儿真好看。”
“婳婳要是喜欢，我可以……”赵云曦开心地骑马跟在马车旁。
王远山在马车内沉声道：“婳婳坐好。”
王楚婳对赵云曦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乖乖坐好，冲父亲撒娇道：“阿爷，婳婳无聊，能不能让姨姨进来陪我说说话。”
放下手中的书，王远山冷冷地看向她不说话。
能留下赵云曦已是一大改变，王楚婳见好就收道：“阿爷真是用功。”
他们一行人才出了长安南城门，上了官道不久，就有轰隆隆的马蹄声从马车后面传来。
王楚婳想掀帘往后看，却被父亲用手按住车帘阻止。
王远山看着她摇头，本不想和快马而来的人打交道，可他们的马车又被拦下。
“老师，婳表妹，哲来护送你们。”李哲在马车外大喊，又冲赵云曦点头，而后就一直紧盯着车帘。
听到李哲的声音，王楚婳很是开心，但转而想到李哲跟着，杀手们肯定就不会出现了，她又心烦。
因为婳婳在意李哲，王远山本来就不想多看到他。
于是，父女两个难得在有关李哲的事上达成了默契，他们坐在马车里都没有出声回应李哲。
赵云曦也没想到二皇子会跟来，原以为二皇子会很容易地被留下，结果那父女俩似乎都不愿搭理二皇子，她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她可是被婳婳主动留下的。
李哲正烦躁马车里面的人不给他回应，这是王家马车没错，马车旁的赵云曦还挑衅地看他，要不是因为她是未来太子妃的小姨，他定要让她好看。
两拨人正僵持不下，一匹快马又飞奔而来。
拉停马儿后，高内侍气喘吁吁道：“殿下，贵妃娘娘让……”
王楚婳和父亲对视了一眼，她的心都提了起来，祈求贵妃娘娘派人来是叫李哲回去的。
李哲也皱眉看向高内侍，心中不悦，明明是母妃让他跟来的，这又是出了何事，要叫他回去？
在二皇子的强烈注视下，高内侍赶紧把话说完，“贵妃娘娘派了马车来，请众位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华丽精致的大马车就出现在视野里，李哲大声笑道：“还请老师和婳表妹坐宫车一叙。”
赵云曦瞅瞅身旁鸦雀无声的小马车，再看看一脸僵笑的二皇子，摇了摇头。
王远山终是拨开门帘，但把女儿挡在身后，沉声道：“二皇子请回吧！”
早预料到会被拒绝，李哲恭敬行礼后，温和道：“老师，哲是奉了父皇的令来跟着老师行万里路的。”
王楚婳从父亲背后探出小脑袋，对李哲做了个鬼脸，又噘嘴坐了回去。
李哲：想和娘子坐一辆马车。
婳婳：不想挪屁股。
李哲：那我上马车。
阿爷：给你一对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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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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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