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眼,几个沧海桑田的功夫就过去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样一等,就是两万年,可是子夙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两万年里,我虽半步未出青丘,可是我的狐狸洞却也有络绎不绝的客人,燕池悟来过几回,说我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而寡言,便也来得少了。妙妙和胭脂是常客,她们俩,一静一动,胭脂的温柔,妙妙的欢脱,常常让我觉得温暖又安慰。当然,有妙妙在,青丘以外的很多事,我想不知道,也是很难的。
虽说我如今也是四海八荒目前唯二的女上神,可是外界对我的非议颇多。都知道我从前默默无闻,却因为玄之魔宫那一战,一夜成名。都知道我尚未出阁,仍待字闺中,却留着天族皇子的仙身,不肯放手。都知道我与魔族翼族,甚至妖灵,往来频繁,却不以为意。最后总结出来,我就是个有违伦常,厚颜无耻的狂悖之神。
每每听妙妙说的绘声绘色,我只微微一笑。胭脂说,“世人都说,沉鱼上神狂悖,却又个个艳羡这样的随性洒脱,更有甚者,想争着一睹上神风采呢!”
我低垂着眉目,“若我是个中规中矩的上神,怕是世人又要说我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了,这神族里,规矩的神仙多了去了,偶尔有几个出格的,丰富大家的谈资,才不会太无聊啊!”
约莫过了小半月,迷谷呈来一封请柬,应龙族的当家主母,也就是叶兰茵的祖母大寿,应龙族长为显示对此事的重视,特地邀请了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这看似客气的举动,无非就是自抬身价,自子夙出事后,应龙一族倚仗天族对他的重视,也愈发的趾高气昂。
狐帝爷爷看了那请柬,直接丢到一边,黑着脸,“我可不去,想当初,抢我青丘女婿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折颜撇撇嘴,“你不去,那我也不好去了,正好离轻尘临盆也没几日了,不去也罢,守着她我也安心些!”
阿爹挑了挑眉毛,翻翻白眼,“你们不去,我就更不可能去了,当初要不是折颜拦着,我都想把上生那小子捏死,伤了我女儿我没抽他,已经很给应龙族脸面了,我要是去了,万一说话不留神,把老太太气死了,喜事变丧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奶奶沉着脸,“那你们都不去,人家得说我们青丘小家子气,一大家子上神,这都几万年的事了,还小肚鸡肠,喋喋不休,不怕四海八荒笑话?!”
狐帝爷爷冷哼了一声,背着手,不为所动。
折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了。
阿爹半是抱怨,“阿娘,谁说当了上神,就一定得假装大气,我们白家就是睚眦必报,又如何啊!”
“你!”奶奶竟被怼得哑口无言。
我看了看那请柬,“奶奶,要不我去吧?!”
“不行!”
“不行!”
爷爷和阿爹几乎异口同声。
折颜看看他俩一脸凶狠地看着我,笑了,“我倒觉得,夭夭去,再合适不过了!”
我笑着说,“我去了,代表青丘,四海八荒都会知道,我青丘胸襟博大,我如今也已是上神,按礼制,连应龙族长,都该向我行礼!这么一来,青丘的脸面,也算回来了!”
狐帝爷爷一脸狐疑看着折颜。
折颜挑着眉毛,点点头,“不错,是这么个意思!”
我刚想说什么,青鸾走上前,“上神,狐帝太爷爷,我陪姑姑去吧!”
应龙族大宴宾客的日子很快便来了,那一日晨起后,青鸾颇费心思的给我梳洗,试了好几种发式后,她扁扁嘴说,“姑姑,果然还是那九条辫子的发式最适合你,自由乖张!”
我笑了笑,拍拍她手,“谢谢青鸾!让你费心了!“
可是到了傍晚,青鸾却迟迟不肯动身,嘴里嘟囔着,“让他们等会儿怎么了,那是给他面子才去呢!”
话虽如此说,她倒也动作极快,从前青鸾和我出去,从未现出真身,可这一次,她却坚持变出真身,要我坐她背上,我知道,她是想告诉世人,四海八荒唯一的一只青鸾鸟,是沉鱼上神的座驾!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失去子夙,青鸾是那个代替他陪我许久的人,也是那个代替他给我温暖和安慰,替我着想的最多的人。
“姑姑别哭,要是三殿下醒着的话,也定是喜欢看着姑姑扬眉吐气的样子!”青鸾用她的喙蹭蹭我衣裙。
到了应龙族领地,远远便看到华灯初上,暮色已渐渐深沉,青鸾绕着那应龙族宫殿飞了一大圈,清澈嘹亮的鸾鸣,很快吸引了一众仙人抬头远望,四处观望,等应龙族族长和一干人等出来了,青鸾才不急不慢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沉沉暮色中,青鸾浑身散发着蓝色火焰般柔和又梦幻的光芒,连我都有些看傻了眼。
待着了地,应龙族族长看清来人是我,明显一愣,又忙回过神,向我揖手,“沉鱼上神!”
身后众仙也纷纷行礼,“上神!”
我微微颔首。
青鸾已幻回人形,奉上一只锦盒,我不疾不徐地向应龙族长说到,“本上神特奉青丘狐帝之命,以此万年老参,贺令堂大人福寿绵延!”
“多谢狐帝!多谢上神!”应龙族长心里头不舒坦,憋得快内伤,“不知狐帝……”
知道他要问什么,我笑着接过口,“狐帝说今日天气甚好,忙着钓鱼,不得功夫!”
“那折颜上神……”
“折颜忙着伺候媳妇做月子!也不得闲!”我抿着唇,看着族长变幻莫测的精彩脸色,心里有些好笑。末了还小声加了句,“我阿爹说,他心眼小,来不了!”
应龙族长的脸色简直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我正欣赏着,旁边有人“扑哧”笑出了声。
应龙族长,回过头,看着那年轻男子,“叶修远,不得无礼!”
我没有仔细瞅那男子,便被应龙族长引进了殿内。
托爷爷和青丘的福,再有我上神身份的加持,我竟被安排在左手靠前的主宾位置上。我还未落座,忽听得外头窸窸窣窣的人声,上生和叶兰茵一家子进来了!我明白众仙家,多半有等着看好戏的心思。
上生和叶兰茵向族长和老夫人行过礼后,转身向我行礼,“沉鱼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