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师伯的弟子来到大殿,“师妹,有客人找你!”
“多谢师兄!”我收拾桌上的书简,礼貌而疏离地谢过他。
他便转身走了。
走到殿外拐角时,听他和其他同门嘀咕,“我怎么每次见了她都觉得心里慌慌的,好像整个人都被她看穿了,感觉她比师父还让人害怕似的!”
其他人轰一声,一起笑话他,有人看见我出来,连忙嘘了一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噤了声。
我微弯嘴角,径直往外走去。
远处的人,背着手,静静地矗立,张狂的红衣猎猎,不羁的长发飞扬,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发热,时间过得真快,不经意间,已经五年了。
待我稍微平复好情绪,我才踱到他身后,“看来,这几年,你的胳膊腿都还长得挺牢靠的!”
他转身看我,微微愣了一下,又露出不羁的笑,“看来,这昆仑墟也不怎么养人,看你浑身上下,都瘦得没几两肉了!”
我笑了起来,几步走上前,轻轻搂住他,“三哥,回来啦!”
他亦搂住我,拍拍我的肩,只轻轻地,“嗯!”
这样的画面太过煽情,隔了会儿,子夙放开我,悠悠地开口,“我大老远地跑到昆仑墟看你,你是不是也该请我喝口茶?!”
我笑,“喝茶多没意思,我请你,喝酒吧!”
子夙朗声一笑,“求之不得!”
待回到住处,我搬出养护多日的酒,子夙看了看,直皱眉头,“你不是只喝桃花醉吗?”
我笑而不答,给他斟上酒,“别急,你先尝尝!”
子夙抿了一口,难掩眼里的惊讶与欣喜,“这是……”
我弯起唇角,“没错,我特地为你酿的桂花酒!”
三哥子夙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你什么时候酿的这酒!”
“你走的那年吧!”我坐到他对面。
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我急忙拦他,“三哥,你悠着点儿,这酒闻着清香,后劲儿可大着呢!”
他笑了笑,“幸好我回来了,要不然,岂不白费你的心血,辜负了这桂花酿!”
我没来由想起凡间那具肉身,心里一个激凌,沉下脸,“你若是不回来,我就带着这酒,去砸了你的坟头!”
他张狂的气息忽然安静下来,“夭夭,我是天族的皇子,若真的死了,会被葬到无妄海!”
我是真有些生气了,“再胡说八道,我可真不理你了!”
子夙端起他的碗,碰了碰我的,“谢谢你的酒!我的小狐狸!”仰头,喝了个干净,放下碗,一脸深沉。
那天,我们把酒言欢,一直到深夜,我们各自述说着自己这几年经历的人和事,后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子夙不在屋里。
昆仑墟的瀚海星空极美,高远辽阔却又略显寂寥,我也曾在数不清的夜晚,放空自己的思维,享受那样的寂静与孤独,让自己心底里的情绪,放肆疯长……
我知道子夙定是在思念他心底里的那个人,只有在想念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收敛起平日里的张狂不羁,变得安静、孤独而柔情,我没有唤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良久,我才缓步走上前,“三哥,你还是没有找到她吗?”
“嗯……”他特别地安静,沉默好半天,才又说,“我忘不了她,就像,你仍然忘不了上生一样!”
我浑身的血就好像瞬间冻结,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跟我提他,从来没有,连我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他了。
子夙转身看我,他眼底里满是深情与忧伤,某个瞬间,我生出一种错觉,像是看到了上生的眼睛,我的心底里也忽而变得忧伤,上生,我终究是没有办法忘记你……
我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装做不经意地笑了,“好端端,提他做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那笑意牵强苦涩。
“夭夭,若是有一天,你不再害怕提起他,这段情,你才真的放下了!”他语重心长。
“真的放得下吗,几万年了,三哥,你又何曾放下过心里的那个人!”我问得有些无奈,甚至绝望。
我,和三哥子夙,真的是同病相怜又惺惺相惜,大约我们的身体里都流着白家人的血,看似骄傲又决绝,骨子里却长情又执拗,注定,会为情伤心,为爱所困。
子夙转回头,目视远方,又是那样飘渺的眼神,回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天将亮时,他送我回屋,人也没有进门,只摸了摸我的头发,“得了空,我会再来看你的,自己要好好的!”
我乖顺地点点头,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经历,或许是因为性情相投,对子夙,我从来都是不设防的全然信任,虽然,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是个多么悖逆而不靠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