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放开!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袁一爵不死心,他愤怒地咆哮着,用那只没受伤的脚一脚踢翻了两个仙使。
霍无疆忍不住称奇:“你还要不要脸了,居然好意思叫嚣‘凭什么’?废话少说,赶紧滚去向你们的天君认罪,再将吞了的东西都吐出来,别耽误大家工夫。”
袁一爵满脸风卷残云的狂怒,死死盯住这个罪魁祸首,突然冷笑了一声,嗤道:“就算灵力为我所盗,谁说我是靠外力过的关?一码归一码,如今我闯过三轮真火,该我的进阶一日都不能拖!至于盗取之罪,过后我自去向天君领罚,你们谁也无权干涉!”
真是寡廉鲜耻,大开眼界。
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神仙,如此颠倒是非,强词夺理,已经到了不得不叹一句佩服的地步。
眸中乍起一道阴冷利光,霍无疆蹲下/身,捏住袁一爵的下颌,指尖力道够重,控得对方难动分毫。
他声音温柔得过分,无比亲昵道:“不借外力,自己过关?”
话音刚落地,一只举到袁一爵头顶上方的手五指倏地一紧——刹那间,一片青黑之光从袁一爵天灵盖下渐次透出,聚成一捧奇亮的光团,疾速旋转数圈后应声飞入了霍无疆的衣袖中。
袁一爵瞳孔扩张,面如焦灰,一副惊骇过度的模样,五官扭曲变形,待回过神来已是覆水难收。他一张原本还算粉白的脸上涨得红血遍布,呆愣了几个数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你——你他妈是疯了吧!!!”
霍无疆指力收紧,将对方整张脸孔一把往前拉近,几乎是与自己脸贴着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袁一爵,道:“袁止,袁真君。想不想试试没了外力帮衬,你还受不受得住真火之刑?”
袁一爵狂怒无遏,吼道:“你他妈敢动我试试,我——”
都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四周围观的众仙就见一道紫影纵身而起,钳着袁一爵从面前如飞矢般划过,瞬间没了踪迹。
还未等众人回神,煌师塔里就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啊!——”
白玉休追至塔前,可塔门从里面被反锁,轻易打不开。一直没露面的容楼终于藏不住了,飞身而至,攥住了白玉休低喝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仲琨紧随其后快步跟来,扣了扣塔门,发现无用,便冲里头道:“这位公子,煌师塔风大火大,就不必亲力亲为了吧!”
然而静如死地的塔身里除了一阵接一阵的痛苦喊叫,再无其它声音传出来。
仲琨欲言又止,扣门的手抬在半空中敲也不是放也不是。正在这时,眼风瞥见身旁多了个人,又是个生面孔,便问:“山岚君,这位也是与你同来的?”
白玉休侧目看向容楼,知他不便开口,便道:“是。”
仲琨点点头,没做他想。然而一个恍惚间,觉得这人似乎有哪里很熟悉,不是面孔,而是他周身萦绕的一股不常见的气息,好像自己认得一样。
该是错觉。
仲琨等了等,尝试着又敲了两下门板,侧耳细听里头动静。
煌师塔内,两掌宽的铁链自下而上死死缠住了袁一爵,将人绑在一根足有十个人手拉手才能围起的铁柱上。铁柱被烧得通红,四周真火翻涌有如江河奔腾,溅起的火流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周遭空气高热难耐,形同地狱火海。
之前三轮考验已经耗去袁一爵不少的元气和体力,现下又被抽走了外力,更加煎熬挣扎。袁一爵逐渐难支,火舌刚舔上来就觉得万箭攒心,疼得他大汗淋漓,嘶嚎不止。
如果前面三轮经历该叫受考的话,那这会儿的处境就是受刑了。袁一爵气喘不休,身后铁柱传来的热度简直能把他骨头都烤化,犹如炮烙油煎,稍微一动就觉得皮肉正被撕扯抓烂,比堕入地狱还痛苦万倍。
浑身被汗水打得湿透,袁一爵狼狈地睁开眼睛,发现霍无疆并未退出火海,而是与自己一样置身在这虚弥真火中,任由火舌游走全身,却喊都不带喊一声。
这个死疯子!
袁一爵提住一口气,忍不住再度破口大骂:“竖子,混账!千刀万剐的王八蛋!你究竟为什么要与我为敌?!”
霍无疆双臂环抱,被骂得不痛不痒,一双眼冷飕飕地盯着对方,失笑道:“与你为敌?呵。你也配。”
“奸诈小儿,猖狂至极!”袁一爵狠狠啐了一口:“你想被火烧就自己下来,拖着我干什么!话说你这疯子居然敢下来……你他妈是癫狂了吧?!”
袁一爵唾沫横飞,他周身被捆仙绳绑着不得解脱,只能破口大骂以解心头之恨。
霍无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当他是空气,转动脖子松了松筋骨,似讥似笑道:“真火而已,也只有你这种废物会怕。”
他一点一点慢慢贴近,与袁一爵脸对着脸、眼睛盯着眼睛。突然,霍无疆嘴角上扬,邪邪一笑,轻声道:“比起炼化我的好东西……这他妈就是堆渣。”
半死不活的袁一爵被扔出煌师塔外已是半个时辰后,奇怪这期间居然没人闯进来打扰。霍无疆跳着脚尖吊儿郎当地踱出塔门,拍拍手上的焦灰,一脸玩够的满足样。
容楼第一个冲上去检查他有无受伤,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说话,只好朝霍无疆拼命打眼色。霍无疆拍拍自己的胳膊腿儿,又当着他面转了两个圈,示意自己有去有回完好无缺。
免费看了一场闹剧的众仙僚这会儿都不知是走好还是不走好,悻悻然左顾右盼就怕被谁点名。仲琨招来仙童清场,请诸人各回各家,无事也不要空口外传,静候天君发落结果。
仲琨拢了拢衣袖,面色不霁地扫了一眼霍无疆,道:“阁下这般掺和此事,像是为泄一己私愤而来。只是天界有天界的规矩,本不需劳驾动手。”
“啊?啊哈哈……是是是,是我失礼了。”霍无疆态度乖巧:“仙君大人有大量,还请别跟我计较。至于说私愤,那倒没有,纯粹是路见不平义愤难抑。这贼东西偷盗仙力,犬戎城隶属南境,山岚君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我哪里忍心看他亲手下场修理,便代为效劳了。额……不算越俎代庖吧?”
仲琨无话可说。
人是白玉休带来的,师出有名,他无可指摘。黙了默,道:“事已至此,本君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没看到。山岚君,后续结果可待我禀明天君后听凭处置。今日事忙,无暇多叙,改日你我再聚。”
白玉休颔首:“请便。”
仲琨招来四名仙使,将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的袁一爵架起,准备扛离现场。袁一爵出了煌师塔就有如离开无间炼狱,顿时喘过一口气。他捂着胸口一阵狂咳,眸中神情尽是无穷的不甘与愤怒,狠狠剐了面前的三人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向仲琨。
袁一爵几近癫狂地嗤嗤笑了两声,突然摇头道:“这么多年,你诸多刁难,我明明三局两胜过了关,可你宁可被天君叫去训戒,也不肯给我通关牌……呵,哈哈哈哈……执法公正、判决严明的天法令,你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你百般阻挠,没有你徇私苛待,我怎会想出如此下策?仲琨!你不就是想替他出气,拿我来祭旗,以换取你那一点可怜的赎罪心吗?这下好了,我栽在你手上,没了我让你刁难折磨,你还怎么给他赎罪?仲琨,你这懦弱无能的可怜虫!我打心底里瞧不上你,瞧不上你!哈哈哈哈哈哈……”
仲琨冷眼瞥向袁一爵,冷漠面色不改半分,既不还口,也不去阻他的口。待对方骂毕,挥手指示仙使将人带离。
仲琨闭上眼睛挑了下眉,面上八风不动,道:“山岚君带来的人还请原路再带回,九重天不便多留,就此别过。”
下界路上,霍无疆将仙灵力拆分为二,仙力那份还给白玉休,有些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离了体还能不能再种回去,但愿来得及吧。对了,今天的事我好像做得有点出格,多谢你没阻拦,不过好像还是给你添了麻烦。”
白玉休接过仙力收入袖中,脸上神情不明,默了片刻,方道:“煌师塔真火凶猛,你不该进去。”
霍无疆挠着脖子打哈哈:“我也没想到里面那么厉害,左左右右全是大火,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可吓人了。”
容楼已恢复真容,接过霍无疆递来的灵力,道:“今日确实有些冒险,那会儿你将他逼出真话其实已经足够,不必跟他置气,差点弄伤了自己。”
霍无疆虚心受教:“知道啦。”
容楼向白玉休拱手一礼,谢道:“现在这结局已经算圆满,山岚君,多谢了。没想到那日在龍潭,你已棋先一招,在袁一爵身上种了枷锁,等同烙下盗窃的烙印,今天对质才能稳中有进,省去不必要的口水麻烦,实在高明。”
霍无疆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山岚君先人一步,果然聪明!对了你那个宝贝,竹……竹什么来着,是什么时候给他种——”
“竹枷。”白玉休出声,似乎不太高兴霍无疆没说对名字,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又将竹枷二字重复了一遍。他看着霍无疆的眼睛,语气郑重,道:“竹枷。青竹之枷。”
霍无疆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一个名字吗,念错就错了,至于这么揪着?
容楼从腰后推了他一下:“让你不拘小节,下回记住了。”
霍无疆撇撇嘴,突然想起袁一爵被捕时的表现,心中嘀咕,道:“其实今天能这么顺利揭开袁止的真面目,二位不觉得仲琨神君也当领一份功劳吗?可后来袁止对他那样破口大骂,肆意讥讽挖苦……他们俩结过梁子啊?”
白玉休不知内情,摇了下头。容楼嘴角微动,眼里的光亮也是不兴不喜的,好像不屑谈论这个话题,转开头道:“你管旁人那么多做什么,成天打听这打听那,也不怕把自己听糊涂。”
这人今天忒古怪,之前在煌师塔前观摩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个天法令甫一出现,容楼气场顿时就变了样,跟现在一个德行,都是不想搭理的样子。
总不能他们两个也有过节?
霍无疆意味深长地狠狠看了眼容楼,有白玉休在,容楼肯定什么都不会交代。也好,不急,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套话。
翠晴峰下山光烂漫,三人就此别过,临行前霍无疆拽了一下白玉休的袖子,悄悄道:“通行令牌我收得好好的,他日有空登门造访,山岚君可要给我开门啊。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