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霍无疆乖乖待在魔都哪儿都没去。润元丹岩夙已服下,才两颗就收效甚大。第三日清早,容楼叫醒了还在发梦的霍无疆,二人一道奔赴泸沽。
翠晴峰下的空地连绵一片茂盛的银杏林,霍无疆眼尖,犹记得那晚白玉休就是将他从天宫带到这儿落脚。他风风火火往前跑,嘴里叼着的野草随风狂摆,一个错眼间,见一道身影正立在斑驳的金黄杏叶下,背对着这边垂目沉思。
是白玉休!
霍无疆作弄心起,神不知鬼不觉蹿上白玉休头顶上方那棵巨树,趁其不备,升起掌风,一掌下去树干乱颤,卷动树上黄叶簌簌,如潇潇冬雪坠落而下,一场黄金雨将白玉休罩了个满身满头。
“哈哈哈,好玩好玩!”霍无疆拍手大喊。
白玉休似乎在想事情,待回过神来返身看去,微微仰首,就见霍无疆那张脸大笑着在树上手舞足蹈:“山岚君,沉迷什么呐?”
白玉休无语相对,片晌,道:“下来。”
霍无疆摇头拒绝:“还没撒完呢,你站着别动,我再给你多来一点!”说罢一阵呼哧哗啦,将另半边的银杏叶子也全晃了下去,在黄金大雨中欢呼道:“山岚君你现在终于有点神仙样子了,好看好看,我要是会作画就把你这模样画下来送你啦!”
叶子兜头兜脑落了白玉休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彷如定住了一样,隔着细密的金黄叶雨,静静看着树上那个欢脱的身影。待叶片落尽,白玉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把人接下来。
霍无疆大大方方将手一搭,借着对方小臂的力量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嘴里还不忘念道:“以前没这么玩过吧,是不是很有意思?”
“闹够了没有,快下来!”不远处的容楼被迫欣赏了这一场明目张胆的变态骚扰,实在头疼,快步过去道:“如此失礼,还不快给山岚君赔罪!”
“山岚君不会介意的……”霍无疆冲白玉休挤眉弄眼:“快替我求个情,他就喜欢逮住机会教训我。”
于是,奇奇怪怪的,白玉休还真回了一句“无妨”,弄得容楼都不好意思了,只好使个眼色给霍无疆,警告他不要再野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捣乱胡来。
白玉休拂干净身上的落叶,容楼道:“看来山岚君今日起得早,这才来山下等我们的?”
白玉休顿了一下,道:“刚至。”
容楼便放心了:“那就好,不然让神君久等,我们可要不好意思了。”
三人腾云往天界去,路上白玉休询问魔灵近况,容楼一一答了,想想,道:“山岚君心中想必也一直有疑惑,为何我与无疆如此熟稔,他也肯为我异界尽心奔走。他虽不是异界的人,但在下既交了这个朋友,在我心中,他就同亲兄弟无异。我这兄弟若有哪里做的不好让山岚君不快的,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计较,全当没看到才好。”
霍无疆抓耳挠腮,挤到二人背后抢白:“我又没干坏事,山岚君怎么就不痛快我了?你少添火加柴。”
容楼不理他,继续道:“说来今日上九重天,我与无疆身份不便,他倒还好,无人认得,我这张脸怕是有些仙官见过,到时不免给山岚君惹麻烦。这样,在下易容换副面孔,山岚君看怎么带我二人方便就怎么来,可行?”
白玉休微默,点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飞抵九重天阙,因今天是进阶日,仙门大街格外热闹,每一重天宫都设有考场,考生们各自扎堆聚头,或是言笑晏晏轻松自在,仿佛胜利在望志在必得;或是愁眉凝思,对考验结果究竟如何心有不安。
而除了这些应考的,更多还是看热闹的仙官。他们各有自知之明,对自己实力评估很是到位,这次赶不上就下回再说,不然冒险应试万一不成功,不但伤身,还伤面子,太不明智了,不如看热闹来得有意思。
很荣幸,今年看热闹的队伍里添了三位新客。
四重天的考场设在天宫北端的煌师塔,霍无疆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满满一圈人,有四重天本地的神官仙爵,也有其他天宫来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进阶大考正在有序进行中。
从四重天晋升到五重天,难度不能说小,虽然升级成功后名号上还是个真君,但一阶有一阶的分量,仍旧引得不少仙官跃跃欲试。今年参加考验的仙官共有七位,煌师塔外的院墙下,围观的仙僚们变椅子变桌子变茶点,忙得不亦乐乎。白玉休引二人到一处僻静角落站定,这里视野上佳,且无人打扰,是个不错的观赏位。
容楼看了一会儿前方的热闹场面,感觉少了个人,扭头一看,见霍无疆不知何时变了根绳索系在两棵树中间,心安理得地躺在绳上荡起了秋千,见容楼回头,居然还好意思冲他笑:“要不要一起啊?”
容楼一脸无语:“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不能安分片刻?”
“我这还不算安分?”霍无疆拍拍屁股下边的绳子:“我都不让自己下地了,你对我要求也太高了。”
旁边还有外人在,容楼不便发作,霍无疆顺势一躺,一手撑头,单腿支起,懒懒散散地歪在绳子上,拨开树叶朝外看去。
第一位应考的真君已进入煌师塔,众看客侧耳细听塔内动静,隐约听到有锁链啦、大风啦、火烧啦等不明声音,凭着丰富的想象力,开始起深切的交流碰撞。
“以我多年的围观经验,煌师塔的虚弥真火绝对可以算得上‘受完考验立马想死’排行榜前三名,威力太巨大了!各位且感受感受,感受到热浪了吗?”
“不止热浪,还有铁链缚身呢!听说被绑住后动都不能动,一动就收紧一动就收紧,勒得肠子都要断掉了!”
“话虽如此,不过我觉得天法还是有其柔情似水之处的。诸位可别忘了,考验有规定,三轮真火,能撑过两轮就算过关。想来使劲咬咬牙,忍一忍也就过了。”
“老兄你可够天真的,天法令执法森严,眼里揉不得半粒沙,想只靠两轮就拿通关牌?你看他给不给你吧!”
“就是,我记得上届应考的三位真君里有一位就是只过了两轮,按天规来说其实勉强也能算数了,可天法令就是不发通关牌,最后闹到天君座下,天君听了半晌的言语官司,他也说不赢天法令那些引经据典的大道理,由得去了,不也是没多管么。”
“啧,太倒霉了,命数不济栽在天法令手里……欸,那个倒霉真君是谁来着,诸位还记得吗?”
“记得啊,诺,不就坐那儿咯。呀,他今年还真又来啦?”
“哪里哪里,哪个啊?”
“往那儿看,候考席左起第二位那个。”
“哦,是他啊,一爵真君嘛!”
人群继续叽叽喳喳喋喋不休,霍无疆收回目光,嗤嗤笑道:“原来袁一爵真的每回都不曾落下,上次也来了。嘿,还挺锲而不舍。”说完撇撇嘴,正要躺回原位,忽感腰肌一热,一道紫光自动褪了下来。
霍无疆低头抚摸噩灵,奇怪噩灵又摆出那晚在琉璃池边的警惕姿态,昂首对外,“目光”炯炯,盯着不远处煌师塔下的候考席一动不动。霍无疆低声安抚,容楼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噩灵如此,问:“它怎么了?”
“没怎么,鼻子灵了点。”一通安抚下,紫光渐渐熄灭,噩灵重新缠回腰间。霍无疆拨开树叶向外看去,抬起下颌指了指煌师塔方向,微笑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