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毫无防备，云宙随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休息站。
他向来擅长打蛇随棍上，意识到段乘凉只是个表面凶恶的纸老虎，少年一下子就抖起来了，霸占别人的床和手机，还要用他的浴室吃他的零食。
终于洗了一周以来第一个正经的澡，云宙随哼着刚才的音游曲目，一边欢快地走出浴室，理直气壮把毛巾给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手上：“擦头发。”
男人默默接过毛巾，任劳任怨力道柔和地擦拭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恍惚想要不要买个吹风机，然后醒过神赶紧掐了自己一下。
什么东西，他疯了吗？！但是这么长的头发不用吹风很难干……
云宙随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翻看段乘凉的通讯录。
[馋馋，有电话号码的话，你能潜入对方的手机吗？]
[可以，手机号就像定位一样，我还可以实时监控通话和消息。]夏蝉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正太音都显得成熟了不少。
[馋馋好厉害！]云宙随惊叹，深觉在绝对的技术面前，什么谋划都是白搭，[那麻烦你监控这上面所有号码，包括段乘凉的手机。顺便把能找到的信息脑电波发我一份。]
[……你要干什么啊，别忘了你只是花瓶。]夏蝉依言照做，但也觉得心累，[副本没有结束之前你都不能离开这里的，别忘了。而且理论上你不能给玩家提供帮助。]
[嗯？我没有啊，我只是想看能不能抓到某些人的把柄，然后让自己的生活环境变好一点而已。]云宙随翻完通讯，转头打开这个世界主流社交平台“有话说”。
[就像现在，虽然段乘凉是因为被我迷住了。]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嘻嘻笑起来，[我果然还是魅力无穷，主系统找我做花瓶真是找对了。]
什么找对了啊，主系统和我根本没想到会找到你这个……夏蝉不知道怎么形容，云宙随对段乘凉的亲昵并不带**，他看向对方的目光虽然充满信任，却又带着一股微妙的矜娇和敷衍……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种目光。
夏蝉冥思苦想，翻找自己的资料库，随即在云宙随回头要蹭男人脸的动作里灵光一闪：啊，猫咪！
而且是那种吃百家饭、每家都以为这是自己喂养的水性杨花的小猫咪。
“你看，这是我和我的帮手做的哦。”云宙随像只叼着老鼠给铲屎官邀功的狂野猫咪，得意地把屏幕指给段乘凉看。
段乘凉一手按着少年的肩膀阻止他凑上来，看那条被云宙随点开的热搜。
《宣中集团以次充好，造成百人伤亡的真相竟是这样！》
这其实是云宙随用来威胁那群校霸的小东西之一，他当天晚上让夏蝉找营销号爆了一点像是实锤细究起来又好像很假的信息，稍微催了一下那群人解决了书院入学问题，之后远程操控夏蝉开水军在营销号下吵来吵去，把热度吵起来，等那些有问题的集团官方下场，安排追查不到的匿名号放出实锤，顿时把本来有点降温的热度点燃，直到现在还在闹腾。
段乘凉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偶尔为了不与社会脱节还是会看一些社会热点新闻，这件事他记得一周前就有点苗头……一周前？
莫名脊背一凉，段乘凉下意识去看顺势靠到他手臂上仿佛没有骨头的少年，对方冲他微微一笑。
那种矜持的、平静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幕后黑手的微笑。
虽然下一秒对方就破功一样扑哧笑起来，那种令人背后发凉的感觉还是停留在段乘凉的脑子里。
“其实没那么复杂，感谢现在的数字办公文化啦。”云宙随语调轻松，“罗斐扬那种用人力传达口信的传统方式反而很难抓到把柄呢，昨天刚去过‘乱花迷人眼’的保安先生？”他仰头对着男人眨眨眼，语气上并没有任何压迫感。
段乘凉手抖了一下，险些把人扔到地上。
罗斐扬，阳知书院的副院长，段乘凉的雇主之一。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慈祥忠厚的中年男人，背地里经营人口买卖的生意。
段乘凉和他的联系并不算多，只是偶尔被他派去清理中转站场地，保证交易能顺利进行。
段乘凉刚才有看到云宙随在翻自己的通讯录，但对方没有试图向外传递消息他就没有说什么；他的通讯里备注都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雇主A”“雇主B”，云宙随怎么会知道雇主的真名，以及中转站的代称？
云宙随腰背使劲坐直上半身，“怎么一副看怪物的表情？你确实把短信都删了，对面又没有。”他用手梳理有些毛躁的长发，挪动身体转过来面对神色警惕起来的男人，“他不仅没有，还把和手下联系的信息都备份过了，务求自己被抓的时候能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呢。”
少年刻意地响亮咋舌：“真是贴心。”
段乘凉凝视对方琥珀一样平静又幽凉的眼睛，“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是警方的人？”话虽这么说，他狐疑的语气表明他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这个猜测。
年龄先不提，少年身上那股子散漫的味道就不太像是受过训练的人。
“我可没有接近你。”少年哼笑一声，又软绵绵倒回了床上，“且不论这些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东西能不能算证据。”他把被子拽到怀里，搂住，“你们，或者说阳知书院，应该不怕公家的探查吧？”
“但是呢，这些东西放在手上多少能让人忌惮一二。”云宙随毫不在意地坦白了自己的目的，“我来书院只是为了避避风头，等时间差不多了就会离开。书院的规则我会尽量遵守，但我毕竟又娇气又懒惰，不能完成书院的任务也请你们多多包涵啦。”
像只猫猫虫一样抱着被子扭动的少年看起来一点不正经，段乘凉却不敢像他一样放松下来。
“避避风头”这种话听起来也太……段乘凉抓住被角，连人一起拖过来：“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个书院？”
云宙随一脸无辜地歪头看他，在对方的逼视下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笑：“一只不想被关在笼子里、想办法自救的小金丝雀而已——你听说过，红橙福利院的大火吗？”
段乘凉皱起眉，“前年发生的事，那场大火揭露了福利院的肮脏生意。”他看着云宙随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反应过来，“你曾经是福利院的孩子？”接着理解云宙随神神叨叨的话，“那场火灾和你有关？”
“不对，那时候你才多大？你只是作为受害者被救出来……”段乘凉心中的质疑在少年平静的眼神里消退，但还是坚持逻辑：“你有什么证据？即使我相信你，口说无凭，我上头那些人可不会搭理你这种小孩儿。”
“我可不像你们，愚蠢到保留能把自己送进去的证据。”完全是一通胡扯的云宙随不仅不慌，还傲慢地晃起尾巴，“我加入的那个谜语人组织可不止干了这一件事，你可以去查一查，很多地方都会莫名其妙来一群人，然后那些地方的阴私就会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泡泡一样，啪一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少年幼稚地鼓起嘴做出拟声词，眼神带了戏谑的恶意。
“现在这个书院里也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云宙随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脸上的笑容不用伪装就变得愉悦起来，“这几天加入的新生是不是有点多啊？你们有好好做背景调查吗？”
段乘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现在应该在禁闭室里的那些新生。倒不是他记性有多好，只是其中有三个人他印象都非常深刻，尤其是那个有着奇怪灰色眼睛的女生，明明从外貌到气息都很普通，却总让他有种脖颈发凉的危机感。
上钩啦。
从段乘凉的眼神变化里知道他想起了那些完全没掩饰过自己气势的玩家，云宙随内心捂嘴噗噗笑。
从主线任务看，玩家和书院注定是立场不同的双方，可是书院现在完全没有意识到新生包藏祸心，这怎么行，两者信息对等才有打起来的感觉呀。
[你在干什么？你不能把玩家的信息透露给原住民！]夏蝉吓死了，生怕下一秒主系统就降下雷罚把这只黑泥小猫咪连带自己劈成灰烬，[主系统居然没拦着你吗？你别说了啊啊啊！]
[什么玩家，听不懂，我只是假装自己加入了一个从来不说人话的组织而已。]云宙随其实说的时候也没想过什么主系统，这会儿顺利说出来了，感觉主系统还挺开放的，[而且我只是把我自己，或者说小云记忆里的信息都说出来啊，你以为小云没有怀疑过在他生命里两次出现的大学生吗？人家只是不在乎。]
[那你说这些是干嘛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夏蝉头疼死了，而且一想到它不知道还要和这货绑定多久就更崩溃了，[你朝这人撒撒娇，要点特权就好了，干什么非要多搞出些事情。]
这次云宙随多想了几秒：[我只是觉得会很好玩。]他搓搓下巴，[书院不知道有人要暗中调查他们，玩家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只能迷茫地被动应对；现在我给他们提了个醒，一旦玩家有什么异动一定会被马上察觉吧？]
[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玩家有什么手段。]云宙随的眼睛亮的惊人，[如果玩家太厉害，书院会把他们直接赶出去吗？如果是那样这个副本会变成什么样？好期待啊。]
主系统！主系统快来阻止他啊！！！夏蝉赛博眼球一翻，恨不得晕到整个副本结束。不……已经无法阻止了……话已经说到这里，书院一定会警惕起来。
云宙随和可爱辅助系统的交流没用多长时间，段乘凉回过神，盘了盘云宙随之前的说辞，提出疑问：“你不是说，你也是那个……谜语人组织的人吗？现在为什么和我、和书院说这些？”
少年轻松散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点阴郁，“因为他们也把我当柔弱的金丝雀。”他柔声细语，面上是阴森的微笑，“把我当什么都做不了的花瓶……就让小花瓶给你送一份大礼。”
这句话情感含量超标，段乘凉看了看对方纤细的四肢，沉默着相信了。
夏蝉倒抽一口气，简直不相信这人真的把主系统的嘲讽记到现在。
算了，这都是主系统该受的。夏蝉摆烂了，主系统不急它急什么，它不过是个伪装成给主系统打工的二五仔而已。
“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上面的人。”段乘凉揉揉眉心，呼出一口气，“但他们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顿了一下，被云宙随花言巧语搅乱的思维稍微清晰了一点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书院是什么德行，经历过那些事的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怕书院反水吗？”
“嗯……我想想。”云宙随理了理自己一股脑倒出来的信息，“这样，我教教你怎么说。”他爬起身，坐直，摆出严肃正经的谈判架势。
“首先，你要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一个能轻易探查到任何信息的帮手，具体案例参考现在热搜上被骂烂的那几家公司。”
“其次，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真的暂时无处可去，找一个能隔绝社会的地方安静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我想我之前一周还算顺从的表现也能证明这一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现在的样子似乎不被大众接受，但我不想妥协，所以暂时逃避一阵子。”
“然后，我已经离开了把我从福利院带出来的组织，因为他们不把我当回事，我把他们的情报告诉你们，一是报复，二是交易，虽然选择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没有真的打算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云宙随看着拿着手机凑近自己的男人，罕见地被噎了一下，“你干什么？”
“录下来，我记不住你说的弯弯绕绕。”段乘凉摊手，很直白。
“也行……你都录下来了？”云宙随觉得这方法也不错，免得因为信息传递出错造成麻烦。
“嗯，包括那个‘教教你’。”段乘凉拿着手机晃了晃，“还有吗？没有我关了。”
“差不多就这样吧。”云宙随摸了摸下巴，“总之我的诉求很简单，相对正常的生活环境就可以。如果不信的话——”他拖长声音，正经的外皮卸下，暴露出邪恶的本性，“不信的话，我可以随机挑选两个幸运儿体验一下被骂上热搜的感觉。”他又拿出了那种轻柔又恶心人的腔调，“钱瑰宝在东安路34号的小洋房？鲍东风在临安大酒店长期预定的1918号房间？或者唔……。”
“行了，祖宗，知道了。”段乘凉眼疾手快一手关录音一手捂住少年的嘴，背后冷汗涔涔，“别说了，我还不太想死。”
“哼哼。”云宙随后仰挣开男人的手，表情不屑，“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被人说啊，垃圾。”
段乘凉能说什么呢，只能扶额叹息。
然后他想起另一个角度的事，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对了，你既然是从福利院出来的，怎么会不懂……”老司机面对满脸无辜的少年也说不出更露骨的话。
“我确实不懂啊。”云宙随理所当然，“我还没有出货呢，而且男人不都喜欢身体敏感心理纯洁的唔——”
“我错了，别说了。”段乘凉相信对方真的什么都不懂了，崩溃地捂住那张总是语出惊人的嘴，然后……
他触电般弹开，僵硬地举着手：“你、你干什么……”他居然脸都红了，活像个被非礼的良家妇男。
少年吐出舌尖“bie——”了他一下，笑得像个小恶魔，“叔叔躲什么呀，我不懂可以教我嘛。”
最后段乘凉在对方噗噗的笑声里落荒而逃。
·嗯……其实随宝是在往别人手心吐口水（噫）（是不是自由心证）
·虽然把段乘凉和云宙随的相处写得挺温馨，但其实随宝给他的结局是铁窗泪，某种意义上游戏会隐约反映玩家的内心想法
·很好，完全脱离了预计，本来只想写随宝稍微休息一会儿，现在完全崩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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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院篇）第九章 摆什么摆，起来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