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禅钟和穆红相伴的十年里,穆红一直充当着和蔼温柔的长辈角色,勤劳踏实肯吃苦,她的过去和禅钟一样模糊不清,在禅钟遇见穆红时,她是一个拾荒的老太太。
然而这个认知在今天被祁灼推翻,禅钟这才知道穆红原本是天启回音的核心成员!庞大的信息量让禅钟有些头脑发晕。
要知道,一旦他们成为玩家,那么将一辈子摆脱不了玩家的身份,除非在副本里死去。可穆红的存在说明,想要放弃玩家的身份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眼前闪过无数穆红这些年的生活片段,禅钟低头看着穆红现在已经无比佝偻的脊背,脸上的心疼之色更盛:“奶奶她……过去是个什么样的玩家?”
“在上一周目,穆红是你手下最忠心的成员之一。”
祁灼回忆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相册,外观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见保存的时间很长。禅钟接过来一张张翻看,里面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照片的背景是一场庆典,禅钟在照片里看到了玩闹的夜枭、童雨和小羽,还有祁灼和自己,还有年轻时的穆红,年轻时其实不太贴切,应该是和大家年龄相仿时的穆红。
照片里的穆红笑容生动热烈,看起来和夜枭一样外向开朗,多是和小羽同框,和禅钟印象里老态龙钟的样子大相径庭。从照片里不难看出穆红当初也是一个很明媚的人,现在却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
得知穆红多年来受的苦都是为了自己,禅钟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清楚这背后肯定有苦衷,可年老的穆红此时就安静坐在禅钟的身边,禅钟手里正好握着穆红当初的照片,这种对比堪称震撼。
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穆红从玩家一跃成为了拾荒老人,这中间的区别宛如天堑。从照片里可以看出,这个时期天启回音的人和穆红关系是很好的。现在也是,先有小羽后有祁灼,都特地来看望穆红,不太可能是谁强迫穆红退出的。
其实禅钟早就察觉到,玩家群体对自己的态度很怪,尤其是天启回音内部,每一个人都愿意帮助他,给予他挚友才能享有的信任。作为第一协会的核心成员,他们的信任是不会随意托付给素不相识的人的,可自己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们。就算自己是一个潜力无限的新人,也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从当初时空记录仪里的内容来看,禅钟知道自己的过去恐怕不简单,可此前一直以为那段过去是指12岁之前记忆一片空白的时期,可现在听到祁灼说的上一周目,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看得很清楚,在祁灼递给自己的照片里,同样有着自己的身影,并不是12岁以前的样子,而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
其次,祁灼说的是,穆红在上一周目是禅钟手下的玩家,也就是说,自己不光存在于上一周目,还在上一周目的天启回音扮演了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否则祁灼何以这样说。那上一周目和这周目的区分节点是什么?他们是如何笃定一定会有下一周目,才因此进行命名的?
祁灼一句话说完,禅钟脑海里如过电一般闪过许多念头,不过还是止住了问话的冲动,只希望祁灼快一些讲清楚。
“我知道这么说太惊世骇俗,但是禅钟,我不会骗你,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实的。现在,此时此刻,是你第三次拥有生命,这些周目的命名节点是由你而来。”
“穆红来自二周目后期,不止二周目,一周目连同现在我们所处的三周目,天启回音一直都是你的协会,是你一手创办并使其延续至今的,就连天启回音的名字,都是你和第一批协会成员取的,你才是天启回音的会长。你就没注意,夜枭他们只叫我老大,从来没叫过我会长吗?”
“我才是天启回音的会长?”禅钟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挂不住,自己烂命一条,穷了一辈子,居然在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大的身家,谁能淡定啊。
祁灼将禅钟的错愕尽收眼底,嘴角浮起浅浅的笑:“以后你会明白的。”
“从一周目开始,咱们的副本系统就一直在尝试让副本里的灾难登录现实,从【天倾】和【焚雨】这两场事故里,你应该清楚这会给现实世界带来多大的冲击和灾难。这么多年来,玩家群体一直都在和系统抗争,夜枭应该告诉过你了吧,玩家之中每三年就会进行比赛,我们协会每年都要拿下团体赛第一的名次,就是为了用冠军的荣耀和系统谈判。”
禅钟回忆起当时夜枭说过的赛季,对这事还有印象:“夜枭是说过赛季冠军可以向系统许愿,没想到许的愿望居然是这个,可这样的话,这个许愿的规则是由系统定下来的,系统完全有毁约的可能,这要怎么阻止呢?”
祁灼苦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系统的能力太过强大,我们虽然面上和系统达成了协议,每三年都贡献冠军的愿望来约束系统的行为,可背后也在小心提防祂。”
祁灼的声调暗了下去,禅钟知道,这种性质的合作根本不会长久。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果然,稍微停顿片刻后,祁灼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沉痛:“一周目的你和系统约法三章,早就被系统记恨上了,在某次比赛时,系统突然反水,偷袭还在副本里的你。由于事发突然,你又只身在副本里,你的队友根本来不及救援,就这样死去了。等他们赶到,就只看到系统带着你的尸体离去,你的灵魂已经离开了。”
“所以这些时间节点是以我的生死来命名的,倒是挺有意思的。”看着祁灼有些阴沉的脸,禅钟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触感,拉过祁灼看向自己:“哎哎哎,你继续说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算以前死过,可现在都是三周目了,那些事我早就忘记了。”
祁灼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看向面带微笑的禅钟,有些庆幸又好似有些失落:“是啊……早就过去了,也忘记了。”
禅钟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句多余的话,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几板:“可照理来说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又为什么能打破这个定律呢?”
祁灼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从禅钟脸色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缓缓汇聚的积雨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这就跟你的来历有关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既然你先问的是穆红,那我还是接着跟你说穆红的事吧。”
祁灼一下子说了许多秘辛,可还是惦记着禅钟最先问出的有关穆红的事,禅钟当然洗耳恭听。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可因为你的来历太过特殊,死后灵魂遁入了一个副本,巧的是那个副本正好是中式传说换体重生主题的,二周目的你带着死前的记忆在里面重生,很快就回到了玩家群体中。当时大家看到你活过来都高兴坏了,也明白一个人就算再强大,没有强大的靠山终究是不行的,所以各自组建起了协会。也就是在那之后,赛季才分成了个人赛和团体赛。一周目时期是没有团体赛的。”
“穆红就是在那时成为你手下最忠诚的成员的,她热情,强大,对协会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照顾,就像是所有人的知心大姐姐一样。她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正是因为这样,她最喜欢的就是自我牺牲,只为了换取最好的结果。当时二周目的你非常强大,又在许多地方对系统有所提防,所以系统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惜……”
现在的禅钟虽然对这些往事并不知晓,这一周目却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阅历,既然二周目的自己是铁板一块,自然会被人使阴招对付。要是真的强大至此,就不会有三周目的自己了。历史上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当千里之堤筑起时,想要使其溃败只需要从内部瓦解。
“二周目的我被背刺了是吗?”
见禅钟学会抢答了,祁灼点头:“当时穆红一力举荐的成员小巫,你出于对穆红的信任,对小巫委以重任,可小巫却是系统在你身边埋下的钉子,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即使强大如你,还是这样倒在了赛季前夕。”
“系统放话说,祂是不会放过你的。穆红当时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也格外自责,于是决定放弃自己的玩家身份来赎罪,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穆红的错,可穆红去意已决。我们只好暗中操作,让穆红赢下那一年的个人赛总冠军,跟系统许愿放弃玩家的身份,可系统又怎会让穆红好过,虽然同意放穆红自由,却必须收回所有的积分、记忆和多余的寿命,穆红就这样成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从祁灼讲述的寥寥数语中,禅钟对系统的狡猾和狠毒也生出了恨意来,这种邪恶的东西手上有常人难以抗衡的力量,被祂盯上的人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二周目的你伤得太重,过了许多年我们都没有找到三周目的你,在此期间世事变迁,玩家群体之间也在不停更替。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我们发现系统正在逐渐模糊其他协会玩家对你的记忆,尤其是那些以前认识你的玩家。我们协会是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发生的,所以用每年的团体冠军愿望来保留协会成员对你的记忆。毕竟二周目的你足够强大,在临死前的绝地反击让系统伤的极重,祂的伤势严重到已经不能再撕开空间裂缝了,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保留与你相关的记忆。”
虽然现在禅钟并没有记起来从前的事,可听到天启回音的人为了保留跟自己有关的记忆做到这个份上,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你应该已经认识莫睿了吧,他就是在这周目加入天启回音的,因为预知技能的特殊性,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在一个特别冷门的副本里找到了退回婴儿形态的你,将你带回协会养到了12岁,可是这周目的你完全失忆了,根本不认识我们。本来我们打算将你一直这么悄悄养着,可是10年前系统察觉到你的存在又来了,威胁我们将你交出去,我们当然不同意,就一气之下开战了。”
“想着你待在协会里终究躲不过系统的探知,我们只能狠心把你送到现实里,交到穆红的手里抚养。那时和系统开战,我们的实力全都损耗严重,受了不小的伤,就不方便时时出来看望你了,就怕系统会顺着线索找到你。”
禅钟听出来了,虽然过去两周目的自己一直和系统斗得有来有回,可系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穷追猛打吧,自己一周目的尸体不是还被系统拿走了吗?这点就很奇怪啊,穆红的过去已经全清楚了,禅钟又想到刚才祁灼一带而过的自己的身份,这下就好奇起来了。
“系统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我的身份是不是和系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