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对方来者不善,禅钟谨慎地后退几步,走出那不明物体落地的范围,夜枭却莫名激动起来:“老大!你终于来了!”
禅钟猛地抬头:“?”
就说这镜子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而且能让夜枭喊老大的,不就只有祁灼吗。
半空中的镜子仍旧平静,看不到人影,清朗的声音却早已传来:“怎么,不欢迎我吗?”
禅钟只觉得耳后有些微微发烫,刻意不去看从镜子中迈步而出的人影,转头观察起了地上落下的东西。这一看可不得了,那鲜红一片的东西竟然和刚刚禅钟夜枭合力打败的锈红蛛母毒牙有八分相似,只是体积大了将近十倍,数量也并不是两颗,而是整整九颗。跟地上这团东西相比,禅钟拔下来的一对毒牙活像两根牙签。
禅钟还待仔细看看,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上传来了奇异的触感,一眨眼就被陌生的力量带着远离了地上的超级加倍毒牙。与此同时,先前远远听到过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当心,那玩意有毒。”
这下禅钟不得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短短对视一瞬,禅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偏过头去看向祁灼的身后,差点惊呼出声。
这下禅钟终于知道,祁灼一个人过来为什么要开出这么大的传送门了,祁灼另一只手上,赫然提着一只体积硕大,足足有先前锈红蛛母十倍那么大的蜘蛛,模样更是和被禅钟五花大绑那只一模一样。
禅钟暗自震惊:不是,祁灼才是真正的猛人啊,难怪是超凡级玩家,自己遇上这玩意只有逃命的份,现在这巨型怪物却被祁灼提小鸡崽一样提回来了,自己打个XS版的都够呛。
祁灼见禅钟不理他,也不生气,浅金色的瞳孔扫过禅钟身上的伤,神色变得有些冷。就在禅钟出神时,突然感觉火辣辣的背上一阵冰凉,痛感也随之不见了,疑惑地回头摸了摸,发现背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祁灼干的。
做完这一切,祁灼又看向禅钟腰上缠着的绷带,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抬头望天不敢吱声的夜枭,无奈叹气:“怎么搞的,伤成这样,别捂着,给我看看。”
禅钟有点不乐意,这个伤口早已被处理过了,只是赶过来的时候被三轮车撞了一下,又溢出了一些血,只是看起来吓人,但已经不要紧了。见祁灼坚持要看,禅钟推开了祁灼的手:“已经没事了。”
祁灼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委屈,见禅钟确实没有给他看的想法,这才递给禅钟一个小小的方块:“不给我看也行,你自己涂上,别忘了。”
知道祁灼一片好意,禅钟伸手接过,将这小方块拿在手里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粒冰块,内部却不是粉末或者液体,而是轻飘飘的一团雾。谢过祁灼,禅钟扭头看向正在合力困住锈红傀儡的许烬和夜枭。
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禅钟一边向两人走去,一边有些好奇地发问:“锈红蛛母怎么会有两只?”
对禅钟,祁灼自然知无不言:“锈红蛛母只有一只,就是我刚才带来的这玩意,小一些的这只是争夺首领失败的变异体,而锈红毒素只有蛛母才能制造。为了尽早遏制住这片空间里的锈红毒素源头,我就先去将蛛母收拾了。在追捕锈红蛛母的时候,我顺手用碎镜片击中了变异体,没想到它命大,不仅跑了出来,还伤了你。”
禅钟无所谓地笑笑:“反正它已经死了,这点伤不碍事的,只是那只叫刘思琴的傀儡实在可恶,竟然制造了数百具傀儡。”
祁灼看向火幕内狰狞不已的锈红傀儡,摇头叹了口气:“锈红毒素入脑,即便有心救治,也是回天乏术了。”
祁灼的声音不大,禅钟离得近,听出了平淡语气里的一丝悲悯,他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无论是灾民,还是玩家,抑或是志愿者,没有谁是该死的,只是他们恰好遇到了刘思琴,这个灭绝人性的人。
通讯器里没传出的求救信号,已经是他们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丝声音了。
两人并肩走到许烬身旁,祁灼奇异地看了许烬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撑得住吗?”说话间火焰围墙之外,光华流转的无数面镜子接连浮现,准备接替许烬和夜枭手中的活。
许烬摇头:“只是听会长的安排罢了,既然你们都到了,我就先走了。”
禅钟正想开口向许烬道谢,一回头却已经不见了许烬的踪影。正目送着许烬离去的方向,就闻听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童雨带着大部队姗姗来迟。
看到祁灼身后一大一小两只四脚朝天的蜘蛛怪物,童雨面色一松,可当转头看到被围住的,还在兀自冲撞着围栏的锈红傀儡,童雨瞳孔微缩,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片刻,沉重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走在童雨身后的人也沉默了,脸色肃穆了不少。
即使来的路上已经猜到现场的惨烈情形,可真的亲眼所见时,心里只有身为同类的悲哀和惋惜。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啊。
寒暄的话自然没必要说,禅钟有些焦急地来到眉头紧锁的塞勒涅面前:“塞勒涅,这些傀儡还有救吗?”塞勒涅的脸色极为不好,厚重镜片下的眼睛隐隐有些泛红,双眼直直地看向某一个地方。
她注视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长着同样颇有特色的西方面孔,穿着打扮都是邻家妹妹的温和之感,可惜此时的小女孩已经双目空洞,呲着一口森白的獠牙四处嗅闻,完全认不出面前的塞勒涅了。
塞勒涅徒手掰开她的嘴,将先前给禅钟喝过的药水灌进了对方口中,小女孩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见此情形,塞勒涅银牙轻咬,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取出了一个外表颇为朴素的瓶子,面色复杂地又一次灌进对方口中。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奇迹发生。有些人注意到,塞勒涅一向喜欢重工奢华的器具,身上竟然还带着外观如此不同往常的瓶子,看来里面装着的定是某种很珍贵的药剂。
新的药剂灌下去,面前的傀儡身躯开始疯狂抽搐,仿佛喝下的不是治病的药剂,而是滚烫的铁水,痛苦挣扎后,她周身的皮肤竟然褪去了奇怪的红色,双眼也逐渐聚焦。不明真相的人们一愣,还以为这只傀儡被治好了。一时间欣喜若狂,还有几人克制地轻轻欢呼了几声。
禅钟眉头紧皱,祁灼和童雨等人脸上满是不忍之色,唯有塞勒涅紧紧捏住了药剂的瓶子,一言不发。
醒过来的傀儡显然认识塞勒涅:“赤髓小姐,是您救了我吗?谢谢……真的很感谢您……呃!咳咳咳——”
不想这时,原本已经清醒过来的傀儡开始咳血,刚回复过来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气息也逐渐萎靡下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睁着恐惧的眼倒在了塞勒涅的怀里。
塞勒涅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动作轻柔地合上了她的眼,无声地沉默着,片刻后,绷紧的下巴处滑过一滴晶莹的泪。
夜枭有些脱力,正被一言不发的小羽搀扶着,见禅钟似乎有些好奇那个傀儡的身份,悄悄告诉禅钟:“那是塞勒涅的朋友萨拉,虽然同属于血契圆桌,却不算是核心成员,因为身体不好,很少进本。平时除了和塞勒涅说话,从不理会其他人,也极少出门。按理来说她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没想到……”
其实光看塞勒涅的表现,就知道萨拉一定对塞勒涅很重要,禅钟能理解塞勒涅此时的难过,然而现场难过崩溃的何止是塞勒涅。刘思琴不计后果地将这么多人都做成傀儡,就注定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禅钟只觉得刘思琴更可恨了。
连对疑难杂症最有研究的塞勒涅都束手无策,几乎等于宣判了所有傀儡的死刑,所有人就算伤心,也无计可施了。
钥匙相撞的叮叮声响起,禅钟耳边响起了一道软软的声音:“禅钟,将这么多人做成傀儡的罪魁祸首在哪里喵?”
禅钟一回头就与两双眼睛对上视线,赫然是跟随大部队来到此处的阿喵和阿汪。听得阿喵的问话,禅钟抬手指向不远处躺倒的刘思琴尸体:“就在那里,我刚才已经将她杀死了。”
阿喵神秘一笑,禅钟只觉得那双绿色的竖瞳里闪过无比危险的光芒,让人的心神都快要沉浸在其中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喵和阿汪已经走到了刘思琴尸体旁边,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略一思索,禅钟也走上前去,有些好奇地看向面前的两只小动物:“有什么问题吗?阿喵会长?”
阿喵灰白色的尾巴左右甩了甩,语气很是肯定:“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有点不大对。”
阿汪则直接对着刘思琴眼眶处早已断裂大半的金属丝嗅了一下,随后抬头在空气中辨认了一下,径直向远处不起眼的废墟处跑去。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眼见童雨还在安排看管处理傀儡的事,禅钟和祁灼对视一眼,都凝神跟在阿汪身后,想看看谨慎的阿汪发现了什么。
阿汪的确很是靠谱,在一处废墟的破碎砖瓦下面,完全没有动土痕迹的地面下刨出了一小截金属丝,看材质和刘思琴脸上的一般无二,无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这东西甫一出现,阿喵的眼神再度锐利起来,愤怒地质问起来:“你真以为能在我们眼皮底下逃脱?害了那么多人命,你该付出点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