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前，林竞辉耐心擦了遍佛龛上落的灰尘，移开香炉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那是姥姥每年过年都会写的新年愿望，她今年说，希望惠惠和小辉身体健康。
林竞辉把纸条对折，放了起来。
去往市里的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对面坐一对带小孩的家长，小孩饿了，男人泡了桶面，女人说少放点料包，男人照做。
小男孩大概四五岁，正处于对泡面这种垃圾食品极度渴望的年纪，而且主意可正了，嚷嚷着让他爸多放点。
很快，藤椒味儿飘了出来，在极为密闭的空间内迅速散开。
林竞辉本能地吞了口口水，跟拿叉子的小男孩对视了眼，小男孩赶快低下头吃泡面，片刻后又忍不住悄悄盯他。
小孩儿饭量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男孩恋恋不舍地放下叉子。
“吃饱了吗？”他妈妈问。
“饱了妈妈，”他指了指泡面桶，“这个可不可以等回到家了再吃？”
“不行，剩下的让你爸吃了，这个不能放。”
一听这，小男孩立马拿起叉子，费力又吸溜好几口，到最后打了个饱嗝，撑得实在吃不下了才肯放手。
“给，你吃了吧。”
男孩爸爸接过剩下那半桶泡面，两口就秃噜光了。
林竞辉移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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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回到基地后林竞辉直奔二楼，一推开门，大家面面相觑。
“因为个人情绪，我无端缺席比赛，这样幼稚的举动造成战队落入败者组，陷入摇摇欲坠的境地，网上对战队还有我本人的讨论，我都看了。在这里，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对不起。”林竞辉真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事已至此，大家一定有怨言，我不想，也没有资格请求谁的原谅。”
从门口到电竞椅，隔着偌大的训练室，林竞辉的目光停留在原弈身上，短暂的一秒钟，然后毫无留恋地移开。
“下一场比赛的输赢决定季后赛之旅还能否进行下去，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同时，我承诺，如果输掉比赛，无论何种原因都将在网上声明情况……”
他顿了顿，有些艰涩地接着说，“赔付违约金，然后退役，永远不出现在职业赛场。”
“不过大家无须担心，之后如果拿到冒泡赛资格，或是进入世界赛，我会为战队租借一个比我靠谱一万倍的辅助。”
所有人皆是一怔，屋里安静得可怕，空调送风的声音清晰可闻。
正如林竞辉所言，众人眼里，他确实是“无端”缺席比赛，大家都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只有幻觉他们几个从郭经理嘴里隐约了解个大概。
那天之后，郭经理冷静下来，与战队管理层经过协商讨论，一致决定不再追究此事。还为此开除了一个运营，就是那个用官号阴阳怪气Hui的。
可林竞辉在众人面前硕这番话，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原弈叫他名字，嘴唇不可置信地翕动。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了。”林竞辉避开他的视线，坐回自己的位置。
见局势有些僵住，Alfa连忙转移话题：“待会儿就要打训练赛了，小Hui赶快准备一下吧。”
“是啊是啊，好几天没打游戏，手都生了吧？”
林竞辉甩了甩腕子，敷衍道：“还可以。”
借这个动作，原弈看清他手腕上一片不正常的颜色。
张教则隔绝了空气中的尴尬，他完全看不出原弈和林竞辉之间那点弯弯绕绕，拿起小本本准备做bp。
训练赛打的队伍是一支没进季后赛的战队，他们临时收到辅助换人的通知，进游戏前，对面AD在公屏热切问候。
【XXX-伊泽瑞尔：小帅哥，又见面了啊】
【XXX-伊泽瑞尔：你是把我微信删了吗？】
是段泽天。
“嗯？这ZeTian跟谁说话呢。”幻觉经过严谨的思考，认为“帅哥”应该不是喊自己，“原弈，我记得你好像跟他认识来着？”
看见公屏，林竞辉捂了捂脸，前几天有无数个人给他发微信，他完全没精力回复，社交系统处于完全崩溃状态。
而且，对方还是原弈朋友。
他想看原弈的表情，又生生压下动作。
【XXX-泰坦：……】
进游戏后，下路打得特别激进，准确地说，是原弈格外凶悍。
ez是一个万金油AD，升到二级学了位移技能就可以无限龟缩。
然而原弈甚至没给他升到二级的机会，趁对面打野还没刷到下半区，上前点ez，压得特别深入。
ez后退的空隙，卡莎和泰坦双双升至二级，完成了线杀。
亏了波线，ez就此失去抬头的机会，和辅助被迫跟防御塔三排。
幻觉毫无压力拿下小龙，原弈忽然叫他：“来一下，把他们越了。”
“OK。”
打野来了，打野带着两个人头走了。
这样循环往复两局，幻觉后知后觉：“Capture，你今天怎么这么来劲？！”
原弈很轻地应了声，“心情不好。”
“好吧好吧，那你帮我看下红，别被对面入了。”
“…………”
练了几把新阵容，训练赛匆匆结束。
“你……”原弈刚开口，郭经理进了训练室，来意明确地锁定林竞辉：“你出来下。”
“来了。”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原弈喉咙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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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楼跟郭经理聊完，林竞辉下意识往楼梯间走，走到三楼才反应过来自己方向错了。
望了眼紧闭的宿舍门，他想了想，决定出去住酒店。
还是离原弈远一点为妙……
这么想着，他感觉凉嗖嗖的，上下搓了搓胳膊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把他的双手在身后握住，往卧室的方向带。
哪怕是用脚想，林竞辉都知道是原弈，但还是因为惊惧尖叫出声，然后毫不犹豫踩在对方脚背。
这一脚没留力，他听见原弈痛苦的闷哼，本以为会就此放开自己，林竞辉接着被半抱了起来。
“原弈，你放开我！”林竞辉手挣不开，只能不断踹他，“你是不是有毛病？动不动就上手！”
他烦死原弈这个毛病了。
直到反锁上门，原弈才松开手，把他放在床上。
一天奔波外加高强度训练，导致林竞辉刚陷入软乎乎的床垫，就差点睡着了，但还是费力撑起沉甸甸的睫毛，“原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实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今晚一定要跟原弈决一死战，不是原弈死，就是他林竞辉活！
望见原弈高大而挺阔的背影，林竞辉又觉得自己赤手空拳太吃亏，于是四处搜寻趁手的工具。
原弈充耳不闻，在屋里找了一圈，举起一团白色的毛茸茸。
“喵——”
是他的小猫。
林竞辉呆住了。
杏仁显然被他俩进门时整出的动静吓到了，钻到墙角，此时刚被抓出来，畏畏缩缩，脑袋上那一撮黑毛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你…杏仁？”刚刚还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林竞辉哑火了，睁圆眼睛和傻猫对视。
外宿住酒店时，他怕性格胆怯的杏仁应激，所以没带它走。还时常跟幻觉要杏仁的照片，担心原弈会不会用心照顾它？吃得好吗，睡得香吗，还有……杏仁大点的脑仁，会不会想起他呢？
这么些天没见，杏仁竟然肉眼可见地胖了。
而且——杏仁现在乖乖让原弈抱着，一副很亲的样子。
明明自己才是它主人。
林竞辉眯了眯眼睛，顿生一丝微妙的不爽。
猫果然没良心！
他决定即日起，洗心革面，做回狗党。
林竞辉酸溜溜的，心说要不然这个破猫以后归原弈养得了，他给猫花的那些钱就当被大风刮走了。
下一秒，原弈右腿膝盖跪到床边，把杏仁放在林竞辉前胸上。
沉甸甸的六斤小猫嗅了嗅他胸前的布料，在林竞辉期待的目光中，终于确认了他的主人身份。
狗党挺好哄的，猫咪略施小计，林竞辉便把手搭到杏仁身上，感叹道：“真好，胖了。”
原弈可以去干宠物寄养，他认可了。
身前一暗，原弈俯身的动作遮住大半灯光，抬手握住林竞辉下颌，怕猫跑他没挣扎，只是嘴上威胁：“别碰我，刚才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但是你瘦了。”原弈紧盯着他说。
“咱俩才几天没见，怎么可能看出来瘦没瘦？”林竞辉反驳。
然而原弈就是能看得出来，他本来就瘦，浑身也就大腿上有点肉，刚才抱那一下什么都摸出来了。
“就是瘦了。”
“好吧，”林竞辉狡黠一笑：“瘦了不是很好吗？这个世界上只有小猫胖了才可爱……”
趁他不设防的空隙，原弈迅速掀开一边袖子，在林竞辉的呀声中，脸色很不好看。
露出来的一截雪白手臂上，有块巨大、经久不消的淤青，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
林竞辉也没收回手，满不在乎说不知道。
“姥姥怎么样了？她…她还好吗？”
林竞辉依然迎着他的目光，瞎话编得流畅：“就那样。”
原弈点点下巴，又问：“今天为什么说那些？”
“本来就是我做错事情了。”
“那我呢？”原弈的声音明显变陡，一声比一声急切，“那我呢？”
他们之间氛围太诡谲，杏仁被吓到，尖锐地喵一声，窜走了。
胸前少了一个重物，按理来说应该松口气的，可林竞辉却莫名喘不过气，艰难地把脸偏到一侧。
一滴眼泪落在脆弱的侧颈，林竞辉产生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林竞辉，你不能总是回避我的问题、回避我，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绝望的小原6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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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撮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