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莞扶住胸口位置，那里还在痛。
身上本该滴水，却没有，一丝水迹都找不到，想必是随同玄龟一并消散。
他踉跄地往术力袭来的方向走去，想找到那位救他的人。
来到树林内，他还以为是那人回心转意救下他。可现场只遗留一条手链，舟莞想要弯腰捡起手链，双腿一软，直直跪下去。
膝盖跪在石子上，舟莞咬牙抓住地上草。双眼紧眯，呼吸都不顺畅了。
水汽化冰早就消散，一切玄龟用术力维持的痕迹都消散。
舟莞捡起那手链，是翠色平安扣，种水极好。
黑绳驱邪，编织精妙，又有金箔装饰，流光溢彩。翠绿平安扣居中，隔一段距离又有两颗金珠在平安扣两边。还有两条下挂绳，尾部有翠绿珠子，可用于调节大小。
整体看来朴中露华，透露权势压迫，潮湿阴暗。而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人觉得安心舒适。
舟莞小心翼翼地擦拭，还好落在草丛中，没怎么脏。他庆幸着。
虽说不清楚是不是救他之人所落，但还是要小心保管，找到失主便要还回去。
“师弟！”萧见喊道，舟莞手腕一紧，风被带起，尘土宣扬，“走了！”
舟莞处于萧见身后，御剑飞行。
“你、你怎么在这？”说话都不太利索，方才被掐得太狠了，连带着脖颈上有清晰的深紫印记。才说这一句，就猛地咳嗽起来。
萧见回头一看，道：“师弟，伤这么重？打紧吗。”
舟莞道：“还好，等等！要撞上了！”
萧见光顾着和舟莞说话，不注意前方路，因此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啊！谁啊？！”女子被撞得不轻，额头都肿了。萧见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摸了摸额头就放下了，说：“嘿，是你？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了！”女子拿着拂尘，说罢，便要往萧见身上招呼。萧见不以为然，躲都没躲，觉得就几根毛而已，有何可怕！
直到切实打在身上，他才知道，原来这些拂尘是会暗中藏暗器！铁丝划过手背，立时出现血珠，慢慢地汇聚成河。
血一滴一滴往空中向地上坠落，似是落雨——血雨。
“我去！”萧见道，他御剑向后倒退，隔开一段距离，说：“你来真的啊！”
“哼！”女子拿着拂尘，扬手追着萧见，想再挥下去，不成想被人捻诀施咒，剑失去控制，立时停在半空中，动不了了。
她往身后瞧去，是谢潇。
萧见没再听到女子大叫，于是停下来，查看情况。而他没察觉，舟莞早就掉落下去，并且嗓音沙哑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动作太快，舟莞都来不及站稳，什么都没抓着，就落下去。
呼啸而过的风在耳中持续半刻钟，舟莞张着唇，无声道：“救命！”衣服朝上疯狂飘摆，拍在脸上，像针尖划脸。
他闭紧眼，风声霎时止住，手腕骨要碎裂般疼痛。他睁开眼，雨点打在脸上，像细石砸在脸上。他闭了闭眼，恍惚看到那人在他视线模糊期间看过自己，也不确定。
舟莞犹豫着要不要顺着胳膊爬上去，想到自己的手还是脏的，就不太敢，怕这人一松手把自己扔下去。
在他顾虑这些，那人手部使力，就把舟莞捞了上来。
这过程中，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舟莞不由得紧张，手心出汗，也在所难免。
又怕站不稳，又不敢贸然去动人家，舟莞更不敢开口说话了。
即使舟莞担心，也不得不提一嘴，这比萧见真的稳当许多，且不用比都知道稳。
但舟莞不了解谢信性格，还是担心。两难之际，萧见终于找到他，“师弟！”
在看到谢信后，又停下了：“谢信？”
谢信眼中无任何情绪，唯眼角上扬，如同带笑。
“拐卖我师弟呐？”萧见刚说完，谢信便停在他身侧，舟莞迈出一只脚，身子虚弱得很，踉跄不止。
萧见旋即出手扶住舟莞，谢信未做停留。发丝向后飘扬，衣服抖动剧烈，随即扬长而去。
“我去，比我都快，”萧见回头看舟莞，说：“没摔到吧？怎么样，方才没注意，抱歉啊师弟。”
“没事……”非常有事，但舟莞不可能说出来。
“那行，不过你脖子怎么了，掐那么重？玄龟这么狠！”
舟莞把衣领往上提，看着树顶，道：“嗯。没事。”
御剑飞行，速度极快，没一会便到了。
测灵台人群乌泱泱的，舟莞一眼便看见谢信。人群互相推搡，萧见和献然照面，去往测灵台上。
在此之前，萧见嘱咐舟莞：“把这药擦上，好得快些，你这严重得我都不能用术力把你恢复如初了。”一瓶紫金葫芦状的小瓶子抛入舟莞手中，舟莞道：“好。谢……”想起萧见说的话，将最后一个“谢”字咽下去。
萧见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看来我的小师弟还真是位谦谦君子。好好呆在这，上来测根级就不要慌了。”
舟莞：“……”
萧见上去后，人群从毫无章法的乱挤乱站，变得井然有序。众人纷纷排好队，萧见道：“方才秘境出了些状况，但无人员说是性命垂危，那便很好了。”
“玄龟乱法，现已处理，不过——无秘核者，违规者，见死不救者立即出局。”
众人一阵唏嘘，其中方世子顶着那粉衣大摇大摆走上前，道：“谁能有那个本事处理玄龟？长老都未曾到，难道你出手了吗？未曾吧。”
萧见勾起嘴角，笑眼弯弯，杏眼凝视方世子，微微俯身，漂然道：“你、说、呢？”
方世子嘴角抽动，阴森森的，只能看到萧见乌黑的瞳仁。
“是谁我就不说了，但是几人还是能说哒！自个慢慢猜去吧，二人练手抗敌，一人击杀。各位，懂了吗——”
舟莞被点，身形一顿，似是哪根筋许久未动僵化了，想要活动。
他望向谢信，就站在那，不动不说，背挺得笔直、端正。
心想：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舟莞虽说不太确定，但他真觉得谢信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或许说，是做好事不留名，背地相救呢？他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攥紧平安扣手链。
还是要去问问。
不过现在还不合时宜。
“师尊。”献然拱手道，舟莞往上台看去，是长老和宗主都来了。
献然喊的师尊便是先云宗宗主。
铭山是先云宗的地盘，而其他宗门只是在此一并挑选弟子，有三大宗门是与先云宗联盟。
分别是北宗、绿沁宗，潇丹宗，而献然便是先云宗倾城派弟子，修的是无情道。而萧见是北宗逍遥派弟子，修的是逍遥道。主要还是觉得规矩少，准确来说根本没规矩。
上台居中的宗主便是先云宗，左边是北宗，右边是绿沁宗，靠左的便是潇丹宗。
“秘核最多者为方言，可得添行剑，并先测试根级。”一位肤白貌普的女长老站在一颗术力球旁，手里拿着添行剑，说。
献然和萧见已然退到各自师尊身后。
“哎呀！看我给你们再拿个第一下来！”
“切，装模作样！”底下有人不服，随口道。
舟莞独自在最后一个数着蚂蚁，他和一些人都是没有秘核，但先云宗宗主看他慧根佳，便同意萧见和献然请求，破例留下舟莞。
舟莞对此还不知情，只是萧见让他留着，也就没走。他打算到时候再问，现在的话，就先等着。那瓶药还一直在手中，没有开封。
长老让方言站在术力球前，催动术力将方言掌心血逼出，抵在术力球上。术力球发出黄光，长老没说话，天空现出一行字：方言 地根 火术
上台绿沁宗主道：“可惜了，若是空根，火术那便是上佳了。”
潇丹宗主：“是吗？也是！百年了也才出北大宗主那一位徒儿是啊！哈哈哈！”
北宗主：“夸大了，火术也是难得一见啊，即使是地根也是有一席之地。”
先云宗主不语，静静凝望台下一位姑娘。
方言怔愣在原地，随后大叫道：“地根？我怎么也要空根才行，肯定有问题！”
长老不喜喧闹之人，当即便道：“若是不满，即刻出山！”
北宗主笑着摸黑胡子，摆手道：“嘿！北亭，不要对后生没有耐心，我看着还行，火术也是资质上佳，不如就收入前官门下，你意下如何？”他对着身旁站着的一位长老说。
长老面露疑色，不过想到是火术，便同意了。
“下一位，谢信！”
这话一出，先云宗主便道：“为期一个时辰，便收集到这么点秘核？那么多人，总共不过一万零，光是前三就有五千了，剩下的干什么去了？”
“回师尊，”献然道，“玄龟扰乱，所以……”
先云宗主直接打断，道：“呵，只会用借口了么？”
萧见双手撑在台栏处，道：“先云宗主何必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呢？”
先云宗主早料到萧见必定会帮腔，便道：“因为结果才能是最终结局。”
“所以您注定失败，”萧见勾唇一笑，食指轻点朱红玄木，“为难人才是您的强项。”
“利益熏心啊！先云宗主。”
先云宗主道：“北宗，你家徒弟还真是长进了，对人的本事一套一套，不知修为几何了！”
萧见摇头，看回测灵台。
献然手握剑柄，剑柄顶端异常光滑。
谢信于灵力珠前，先云宗主这才露出笑容，藏都藏不住，势在必得般将身子前倾，双手抱拳在下颚。
眼神交汇，谢信将视线放回灵力球。长老见到谢信不由得愣住，舟莞看着长老似乎是因为谢信长相呆住，不由得想长老原来也会在意选拔者容貌，帧数稀奇。
先云宗主“咳咳”几声，意在提醒，长老这才眨了眨眼睛，道：“开始吧。”
上台宗主见此情形，讽笑：“先云宗不愧是以无情道为主，在此之前人情味必定充足，哈哈哈！”
绿沁宗主又道：“这谢信小郎确实貌绝，也不知日后会与何人相配！”
先云宗主冷哼道：“未必便要娶妻生子。”
北宗主笑道：“哦？难道是内定了，要让他到你那修无情道啊？哈哈！”
萧见闻言，白眼一翻，心里嘀咕：可不就是嘛，明知道师弟身上有风鸾气息，还让他进入秘境，不就想让自家出风头，给自个长脸，怕是早就烂脸了！
献然从后背碰他，提醒他注意仪态。萧见这会没好气地“哦”声。
掌心起血珠，手掌翻转，血珠滴在灵力球上。舟莞并未注意灵力球如何，结果也还没出来，他先注意到和献然同样服饰的人正拿着新的灵力球，就在远处隐蔽角落等待。
他现在也不想数蚂蚁了，倒是好奇谢信究竟是怎么样。
谢信将血滴入灵力球上，许久未见反应。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他根本没有根级不能修仙，声音很小。即使人多，也没有形成叽叽喳喳的氛围。实在是长老气场大，没人敢逞凶造次。
半刻钟过去，谢信丝毫不慌，台下的人倒是没了耐心。
谢信注视着灵力球，方言还以为他慌了，没底了，内心嗤笑道：“不过如此，切！”
灵力球毫无动静，血珠凝在内部悬空,不断变换形态，像是一个快要变异苦命挣扎的小白鼠。
谢信食指指尖轻轻绕动，血珠也跟着旋转起来。
北亭长老没注意到他隐在袖口的动作，而是看着台下，连灵力球都不看了，只等有人说话。
又是片刻过去，北亭长老怀疑灵力球是不是坏了，欲上前查看。谢信早就不着痕迹后退几步，北亭长老以为谢信误会自己，就往另一边挪了位置。
强装镇定地检查灵力球，检查一遍什么都没有。她试着引入自己一滴血滴在灵力球上，下一秒，便发生了爆炸。
冲击之快，连长老都险些遭殃。要不是自身法器的屏障保护下，否则是要毁容。
方才闪现白光，刺眼得很。北亭长老离得近，虽说有法器护身，但毕竟不护眼，现在倒好，彻底睁不开眼了。
上台四位宗主早有预料，发生这一幕也只是静静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灵力球爆炸没有丝毫预料，也没有声音，就直接炸裂，碎片都不曾留，直接散作星星点点飘走了。
连带着台下的人也都沉默下来，只要家中稍微有点学识便知晓这是天根。只有天根才能使女娲补天时，所遗留下的石头炸裂，炸成这个程度，那术级必定也不低。
萧见在上台没什么动静，依旧重复点手指的动作。须臾后，嘴角上挑，眼中透露出玩味。
谢信和之前没两样。几位宗主只当是先云宗主内定，早就测过了，所以提前知道，用不着说什么欣喜若狂。
实则不然，谢信就是这般，无所谓态度。
舟莞看完后，只道：“精彩。”心中想谢信确实厉害，然后继续数蚂蚁去了。
他拿着树枝，放在蚂蚁必经之路上，将一队蚂蚁分成两队，数着第二对会有几只蚂蚁上来。
按理来说，这本不该出现蚂蚁，除非有人豢养。舟莞对此，只玩不管。
他将树枝撂倒在地，蚂蚁密密麻麻的拢在树枝上，树枝就这样被染成黑色，舟莞同时得到一个数——二十一，这树枝就只能容纳这么多。兀自留神，挠了挠那道乌紫掐痕。
“谢信，天根，水、木术！”
一滴雨落在舟莞手背，而后，是暴雨如注。
根分天、空、地，术分水、火、木、金、土、电、光等 术级主水、火最高等级。
（仅限本文，他文不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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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