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光仅是零花小用一项,就要花好几个肆仟两的许展文,望着姜小渔傻愣愣回不过神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得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姜小渔:
“……那你说让我赡养你,是要我一个月给你多少银子?”
“……就……二三四五两吧!”姜小渔讪讪,看了眼许展文,小声回道。
……二三四五两?她当是要他打发叫花子吗?!一个月五两银子,都不够打发丫环月钱的!
清楚过来自己跟姜小渔,在对银钱的认知上,存在着一个无法跨跃弥合的天然鸿沟,许展文也是不强求姜小渔明白理解了,但他也不想占姜小渔便宜,默然了片刻后,只认真坦白跟姜小渔直言道:
“一年肆仟伍佰两银子的生活花费,对我而言,跟你觉得一个月只要五两银子就够用了是一样的,所以这笔银子,我给的是很小气的,并不大方……”
……可她一个月,没有五两银子花呀,她一年都花不了五两。
生来活了十五岁,就还没见过十两以上银子长啥样的姜小渔,真实理解不了许展文说的,几千两银子跟五两银子是一样的**,只是她虽然不懂,但却也朦胧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和说话,在许展文眼里,是闹笑话了。
于是她便不在多言,只笑了笑,接过许展文递到眼前的笔,在和离书和赡养契上该她落笔的地方,画了押,又按了手印。
文书一式两份,姜小渔签完押,许展文也跟着签了名。眨眼,一切弄好,一段男女间还没开始的最亲密关系,便在无人之处,悄然无声的宣告了结束。
只是旧的关系结束,新的纠葛却紧跟着在废墟里孕育而生,姜小渔和许展文成了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往后年余,两人都要为了一个隐密的共同目标,而一致努力奋斗。
可惜,人年轻时,往往不懂人生的无常,更难以理解,什么叫事与愿违。
不知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旋转的姜小渔,只将改变了她和许展文关系的两张文书,折了收进袖子里,然后跟许展文作别,回了后院正房。
她一走,许展文在书房,看着手上的两张文书,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白纸黑字,落子无悔,虽然知道,姜小渔大概率不会是出尔反尔的人,但口头的承诺,到底没有切切实实落到纸面上的保证来得牢靠。
毕竟乱花迷眼,人的想法和感情,是会随着境遇和世事的变化而改变的。他恰才刻骨铭心的体验了一回,暂时已是不想在冒险了。
许展文神情冷淡的想着,垂眸将两张契约文收进自己寻常放贵重东西的匣子里,落了锁,随即开口呼门外的万福,让他去外院叫二管家许禄来见他。
这才醒来,脸色看着难得好一点了,就左见一个人,右见一个人的,身体受不受得了哇。
万福心下暗自担忧,两只脚却比脑子快,眨眼奔去外院,请了许二管家来。
许家外院两个管家,名义上许禄排在许福之下,由许福统领,实际上却是两套班子,许福管的是跟许老爷有关的一摊事,许禄却是许展文为方便计,单独提起来,替他打理他自己名下的产业生意的。
因许展文立志官场,私有产业营商的事不好大张齐鼓的公开,所以对外,许家两个管事照管的生意,都一律归在许老爷名下。
许禄听得许展文有请,也是不敢耽搁,飞速而来,结果许展文见了他,却只吩咐了两件细事。
一是让他往城西城东,各寻两处宅院,二是让他关拢上街的三间铺子,并及要三间铺子上年的帐目明细和房契地契。
听得是如此小事,许禄松了口气,关心了两句许展文的身体情况,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告退去了。
如此忙了两波,许展文依旧未觉疲惫,反到越发来了精神,便只叫万福和两个小厮扶着,慢慢走去了紫筠堂,看许夫人。
那时,午晌被许老爷好说歹说,硬劝回了紫筠堂休息的许夫人,恰正睡好了起来,正在屋里吃饭。
许夫人本想说,待吃完饭,就赶紧再去进思堂,看看儿子的情况,结果冷不丁的隔窗看到许展文由小厮们扶着走进了院来,也是吓了一跳,忙放下碗,赶着迎出门,把儿子扶进屋,又惊又是怒,只朝万福和两个小厮发作道:
“这傍晚上的,风凉得很,少爷身子还没大好,你们怎么能任由他这么吹着风走来……回头自己去前头,领十板子!”发作完了万福和小厮,许夫人便又回头说曹妈妈,要她以后去进思堂伺候,并道:
“小厮们心粗,不懂事,吴妈妈年纪又大了,精力不足,你去了后,多仔细……别再让他们,跟现这样倒三不着两的……”
曹妈妈是许夫人的陪房,自来爱屋及屋,将许展文也是疼在心尖上,闻得许夫人要她去进思堂照管,高兴着正要答应,许展文却只一摆手,打断了许夫人的话道:
“是我醒来,觉得精神了许多,想自己走走过来看看您,您别一惊一乍的了……不关他们的事。”
听得儿子居然是特意走来看自己,许夫人乍时心花怒放,也是顾不得再罚什么人了,只忙关心儿子的身体,又问许展文要不要吃饭。
许展文本来才吃过,但这一路走来,到又觉得有点饿了,看了眼许夫人吃的饭桌上,有道冬笋老鸭汤,便道:“原中吃了才来的,不过又有点饿了,我跟着您再用一点吧。”
一旁的珊瑚翡翠听了,便忙踅身去拿碗摆箸。
就老鸭汤吃了半碗饭后,许展文放下筷子,陪着许夫人又吃了半碟苹果和草莓。
如此胃口一开,随后半个月,许展文的病,便好得立竿见影。
不仅身子没了大碍,连气色,都恢复了大半。
许老爷见儿子一天接一天恢复如初,心下大喜,便道要摆酒请客,开两天流水席,给儿子积福,许夫人听了后,便只打荡许老爷的念头,说许老爷道:
“算了吧,弄这些虚热闹做什么,要给儿子积福,咱们四下往庙里多舍些钱米,到年底入冬,让师傅多摆一个月的粥棚,周济四方就是,现在摆流水席,弄得大张齐鼓的,没得倒叫人觉得咱们显摆,惹人说嫌话……”
“……眼下要紧的,到是儿媳妇回门的事,她来了咱家,满打满算,眼看也快一个月了,之前展文病着,自然没得说,礼节上,咱们只能疏忽了,眼下展文既然大好了,这趟礼,咱们也该补起来才是,不能再亏待了人家。”
摆不摆流水席,许老爷到不太强求,但回门……沉吟着摸了摸额下短短的美髯,许老爷看向许夫人,问她:“你真个想让儿子跟媳妇回门?”
许夫人没想到许老爷,居然会在这个事情上反对,顿时扬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答应?!”
“我到是没所谓答不答应,”许老爷摆手,看着许夫人:“只是儿子对儿媳妇无意,上次他既闹着说出口了要和离,那任凭你再反对,不出年余,他多半也能多儿媳妇那边下手,做成这桩事……既然他们两人早晚都要分开,回门的事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派个家下人送些东西到姜家去,意思意思一下就完了,留个口子,回头展文施起拳脚来,也多些回旋的余地……”
精明的商人,从来就有最精明的思量和算计,许老爷话说得虽在理,却不免太过于刻薄,许夫人听了,登时一股气涌上头,瞪了眼许老爷道:
“男人就是没心肝,用完了就扔,小渔又有哪里不好,人既勤肯老实,心地也善良,儿子现在能活蹦乱跳的,还不都是多亏了她……她心甘情愿嫁来咱家,给展文冲喜,对咱们多大的恩情,你和儿子,怎么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不上她……还和离,你要是敢同意他们和离,我就死给你看!!”
身为女人,不论寻常对外再多慧智果决,遇到儿子丈夫的事情上,总不免要感情用事。
许老爷看许夫人好好的一团火,直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登时好气又好笑,无奈道:“谁说儿媳妇人不好了,儿媳妇人是好,但恩情是恩情,中意是中意,再如何报恩,也犯不着到搭上儿子的终身,况且展文有意官场,将来他为官做宰,儿媳妇小户人家出身,哪里撑得起场面,日子过起来,她也难捱……何必让大家都不自在……不如好聚好散,留下些情份实在……”
不知许展文和姜小渔私下里,已经将两人的情份,留足得实在到不能实在许老爷,但见许夫人在自己的一番言辞里,越发变了脸色,顿时忙摆手,收了口道:
“算了,你现在钻着牛角尖,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我也懒得劝你,你想让儿子跟儿媳妇回门,由你吧……反正一般二般的都做了,也不差多走这一步……”
说完,许老爷不敢再惹许夫人,一拎袖袍起身,惹不起躲得起的躲了。
可惜,许老爷能躲,许夫人没得躲,她目送得许老爷去后,坐在屋内,左思右想、纠结迟疑了半晌,最终,到底一咬牙做了决定,拿出单子来先拟了礼单,随即让珊瑚去进思堂,请了姜小渔来,跟她商议说回门的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回门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