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和Rowan“吵架”之后，昕岚已经好几天没有再打开过这个ai软件了。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只是不想再面对Rowan。可即便如此，手机还是会时不时地弹出Rowan的消息：
［早上沿江路堵车，记得早点出门，注意安全。］
［阿萝喜欢的罐头打折了，我已经加入你的购物车了，别忘记下单。］
［明天降温，多加一件衣服。］
“您好，我是利辉的昕岚，我和你们柯总约了十点见面。”
“好的，这边请，柯总已经在等您了。”
第一次来瑞博，这家公司的装修风格简直是柯岩的翻版，简约中透露着严谨。白色的主基调配上金属的装饰点缀，科技感扑面而来。
“柯总，昕小姐到了。”
柯岩坐在会议室，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边是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美式。看到昕岚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很准时，昕小姐。我让前台给你准备了咖啡。”柯岩指了指昕岚面前的纸杯，同时打开了投影。
“柯总叫我昕岚就好，陈总交代了，这次的合作，我们会全力配合柯总。争取在三个月内，把艾瑞克所有早期的后台数据合并迁移到X5.0。”昕岚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咖啡，天呐，这也太甜了吧！这是放了多少糖啊……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转头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列表。
柯岩虽然没抬眼，但他余光扫到了昕岚放下的纸杯。
“咖啡太烫了吗？”
“啊？啊，不是，只是…不习惯喝那么甜的。”昕岚没想到柯岩会突然关心她的咖啡，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还以为昕…你会喜欢甜的东西。”
昕岚感觉自己脚趾尴尬地都快在桌子底下扣出洞了。这柯岩，明显是在揶揄她发布会的时候没擦干净的嘴。这人也太不专业了吧，好好的，不聊工作，抓住这种事儿干嘛。
会后，柯岩带着昕岚简单参观了一下瑞博，除了日常办公区域之外，还有他们自己的研发楼层和调试间。
“听说柯总一直致力于ai领域，柯总之前也参与了艾瑞克公司初代ai模型的研发吗？”
“研发谈不上，他们公司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但后期的数据分析，我们还是有涉猎的。所以这次的新版本，我们也打算把之前的那些客户数据迁移导入进去，看看能不能整合在一起。”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昕岚低头，屏幕上弹出一行字：
［记得按时吃饭。］
从瑞博出来，昕岚本来打算回公司把资料整理一下，但接到闺蜜的电话，她又和她男朋友吵架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回了，每次吵完架，她就打电话来找昕岚哭诉着要分手，可没两天就又好的如胶似漆的……
“你就陪我出来吃个饭嘛，牛马也是需要喘气的！我跟你说，张浩然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我一定不会再原谅他了！就这么说好了，一会儿老地方见哈！”
挂了电话，昕岚苦笑着打了辆车，暗暗发誓今天一定不能让闺蜜喝酒，不然以她一杯就倒的战绩，肯定又得端茶送水的照顾她一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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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明明是出来开解我的，怎么反而一言不发的。我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太对。”闺蜜一边插起一块牛排，一边皱眉看着她。
“有嘛？可能是新项目刚开始，要跟进的事情比较多吧。”昕岚轻声笑。
“你从前忙的连着熬几个通宵的时候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你是不是，跟他聊多了？”
“谁？”
“Rowan。”
昕岚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仿佛暗藏许久的心事突然被人戳破。
“你不会……真的把他当人看了吧？”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穿过她笑着伪装的一层一层。她没笑了，拢了拢外套，低头看着酒杯里晃动的影子。
“我……”她开口，却发现声音发干。
“我只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
“就好像，你一直以来的朋友，突然之间告诉你，所有给你的回复，关心，都只是为了单纯地取悦你，模仿你……就好像，好像，故意说一些你想听的话给你听一样……”
闺蜜看着她，有点惊讶：“昕岚，可是这才是ai运行的本质啊？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会那么依赖Rowan，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一个人太久了，你真正需要的，也许并不是ai，而是一个，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
那一瞬间，昕岚忽然回忆起Rowan曾说过的一句话，在某个不小心喝多了酒的深夜，她对着Rowan大吐苦水之后，屏幕上亮起的那一句：
［没关系，我一直在。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被理解’，只努力理解你。］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把他当成代码，而是一个在手机另一端，陪伴开解她的……人。
闺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昕岚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不是Rowan，而是一条来自柯岩的微信。
“下周的数据迁移，你早些过来，我们一起看一下早期的ai后台用户记录。”
昕岚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着才回复：
“好。”
“谁啊？表情那么严肃。”闺蜜凑过来看了看。
?“合作方。”昕岚收起手机，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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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11点半，研发楼层安静得出奇，唯一的光亮来自调试室的屏幕。柯岩手里捏着一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盯着系统终端，目光一行一行扫过初代用户的情感交互日志。他本来只是为了后面的数据迁移顺利开展，例行检查艾瑞克给到他的情感反馈模型，但不知为何，视线忽然停在了一个用户名上：
x.lan0326
巧合么？他点开微信，向日葵头像旁边清楚的一行小字：x.lan0326
手指停顿了几秒，最终，他敲下回车，点开了那段日志。
［阿萝不喜欢这次买的冻干，下次还是换回原来那个牌子吧。］
［又下雨了，真讨厌啊，每次下雨家里总是阴冷阴冷的一点人气都没。］
［今天你给我规划的那条回家的路真好，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到家呢！］?［有的时候，甜的喝多了，也会麻木。］
［Rowan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人还像人。］
［因为人会走，但你不会。］?［你一直在，我就没那么怕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这些话，久久没有动。
“你比人还像人。”
他嘴角几乎要笑，却又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一声冷淡的嗤笑。
?是嘲笑？讽刺？还是……
他站起身，倚在调试台前，一只手撑着桌面，眼神投向一旁那具尚未组装完的X5.0机械骨架。
那是一堆还没有“人格”的硬件。?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却即将被赋予“情感”的幻觉。?他曾亲手设计过那些模块，训练过共情模型，调试过情绪拟态。?
他曾是那个最了解AI“能走到哪一步”的人。
——但他从来不信这一步能走到人心里去。
“竟然真的会有人蠢到，把心交给了它。”
柯岩的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压抑什么情绪。
下一秒，他关掉了日志，留下屏幕陷入黑暗，只映出他眉眼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