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瑾靠在临钰怀中,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唇角微扬,故作轻松道:“你去帮云翊吧,我没事了。”
临钰垂眸凝视,目光触及他眼底的坚定,终是将所有担忧化作一个低头的吻。
洛怀瑾眼睫一颤,瞳仁微缩,脸颊瞬间红透,连耳尖都染上绯色,却仍强撑着羞意,低声嗔道:“怎么……如此突然。”
“等我。”临钰低笑,而后将他小心托付给冥溟,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直掠云翊身侧。
——
天穹之上,希望碎如浮沫,数百年的筹谋尽数湮灭。
天帝目眦欲裂,狂暴灵力在掌心翻涌,誓要玉石俱焚,死死盯着云翊,嘶声怒吼:“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毁灭!”
云翊持剑而立,剑锋寒芒凛冽,与天帝遥遥对峙,临钰落在他身侧,执礼沉声道:“前辈。”
“待我制住他,你伺机喂下涅槃丹。”云翊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好。”临钰颔首。
然而,天帝的杀招并未直指二人,他骤然抬手,浑厚灵力如天河倾泻,直贯苍穹!
“轰——!”
天幕炸裂,一道漆黑裂隙狰狞蔓延,无数古老符文自其中翻涌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雷电结界,四周流云被疯狂吞噬,雷光隐现,闷雷滚滚,似有万千凶兽咆哮其中。
“那是?”临钰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阵法纹路,忽而面色剧变,“不好!”
即便灵力几近枯竭,他仍本能地撑开护身结界,厉声道:“是梵音宗的‘九霄雷狱’!天帝竟将它炼化至如此规模!”
此阵本是梵音宗镇压雷鬼时所用,如今被天帝以全身灵力催动,威势暴涨百倍!雷电如狂龙翻腾,蔓延之快,几乎瞬息覆盖半片天穹!
“冥溟!”临钰厉喝。
远处,冥溟眸色一沉,疾掠而来。
“前辈,快走!”临钰声音紧绷,“此阵一旦成型,方圆千里皆成死域!”
云翊剑锋横扫,斩碎数道劈落的雷霆,然而每一道雷光都裹挟着天帝的狂暴灵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剑身嗡鸣不止。
天帝狂笑,双臂大张,周身灵力疯狂灌入阵法:“逃?晚了!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临钰护着洛怀瑾跃上冥溟的背脊,云翊亦抽身疾退,然而头顶雷狱已成,浩瀚结界如天幕倾塌,几乎覆盖整片西北海域,雷霆交织成网,毁灭之息扑面而来!
“尽量躲避就好,这种结界阵法,他撑不了太久。”冥溟沉声道,它身形灵活,带着临钰和洛怀瑾在密集的雷光中穿梭,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劈落的紫电。
临钰这才想起,穗岁能窥见过去,而冥溟则能预知未来——难怪它来得如此及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和洛怀瑾。
可冥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凡间洪水肆虐,生灵涂炭,而穗岁尚在禁足,无法脱身,冥溟却抛下一切,赶来相助。
这份恩情,临钰不知该如何偿还。
“你小心。”他低声道,嗓音里压着沉甸甸的感激。
“嗯。”冥溟只简短应了一声,竖瞳紧盯着天际翻涌的雷云,身形却丝毫不停。
法阵的攻势愈发凶猛,雷电如狂龙般紧咬不放,云翊早已化回蛟龙真身,与冥溟并肩疾行,龙鳞在雷光中闪烁着辉光。
临钰抬头望向天穹深处,天帝的身影若隐若现,他虽已显出力竭之态,却仍不肯撤去结界,甚至不惜透支灵力,也要维持这杀阵的运转。
“为何……”临钰心中骤然一凛。
天穹骤然裂开一道刺目的金痕,云翊的蛟龙真身挟着万顷雷霆冲天而起,龙爪撕开结界时带起一串幽蓝血珠——那是天道反噬的伤痕。
"云翊?!"临钰的呼喊被罡风绞碎,他看见龙鳞在雷光中片片倒竖,每一片都映出天帝掌心那逐渐成型的弑神金芒。
两股神力相撞的瞬间,三界为之静默,冥溟猛地将临钰二人甩出百里,自己却因预知未来而僵在原地——它金瞳里倒映着千万种可能的结局,每一条命运线都在此刻崩断。
天帝的白玉冠冕出现第一道裂痕,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云端,竟将云霭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他染血的指尖轻抚弑神金光,"既然天道不许我见他..."
天帝闭目抬手,那道金光竟在半空硬生生折返,直刺自己心口!神格自毁的波动让整个结界开始坍缩,无数雷电像倒流的瀑布般向中心收束。
"他要让整座结界成为殉爆的熔炉!"冥溟终于挣脱预知束缚,大喊道。
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般碾来,骨骼在这股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洛怀瑾十指翻飞结印,衣袖被灵力撕开数道裂口:"临钰,涅槃丹!"
临钰从穹囊取出丹药的瞬间,灰扑扑的丹体便剧烈震颤起来。丹壳层层剥落时发出的脆响竟压过了雷鸣,露出内里流转着星云般的光核。
洛怀瑾脚下蔓延的灵纹与丹辉相互呼应,在结界崩塌的轰鸣中撑起一片净土。
"云翊!!!"
涅槃丹化作流光贯入云层时,云翊正以蛟龙之躯承受着神格自爆的余波,听到呼喊的刹那,银鳞寸寸收拢成素白广袖,少年模样的仙君接住涅槃丹俯冲而下,指尖在触及天帝虚影时爆发出刺目金芒。
"想死?!"
涅槃丹没入天帝心口的瞬间,整座不周山遗迹突然亮起古老图腾。
云翊掐着天帝脖颈将人掼向不周山露出的山体残根上。
"你为何!?"天帝新生的神格在胸腔剧烈跳动,眼中金焰几乎要灼穿眼前人。
云翊染血的手指又收紧三分,"我要你和我一样..."他突然露出近乎温柔的笑意,恶狠狠的诅咒,"尝尽失去他的痛苦,日日求不得,年年空断肠,相思蚀神骨,悔恨噬心肠!!!"
天帝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涅槃丹的毒火正一寸寸焚毁他的神格,蓦地,他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无数漆黑灵力裹挟着扭曲的面容从他七窍喷涌而出,那是千万年积压的执念,是连神明都无法消弭的业障。
云翊松开钳制的手,静静注视着天帝崩溃的模样,眼中映着那些翻涌的黑色恶念,再也翻不起波澜。
冥溟带着洛怀瑾与临钰破空而至时,正看见天帝如折翼的玄鸟般坠落。
云翊素擦拭指尖,血迹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余下之事..."云翊望向天际将沉的残阳,声音轻得仿佛自语:"我该回去擦拭师父的神像了。"
临钰郑重行礼,"前辈不愧是北辰大人的弟子。"
"后会有期。"云翊轻笑,带着几分疏离和落寞,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化作流金消散在暮色中。
当洛怀瑾与临钰携昏迷的天帝穿过九重天堑时,凡间肆虐的洪水悄然退去。
楚竹站在重新显露的河岸线上,望着天际残留的云霞,便知那场大战终是尘埃落定。
天帝在瑶池畔苏醒时,额间神纹清透。他望着镜中自己染血的帝袍,"本座...当受天罚。"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自此,凌霄殿前多了一道跪坐的身影——天帝自囚于雷刑台下,五百年为戒期,任凭九天玄雷日夜劈落。
太清天尊接过权柄的第一道敕令,便是将那些被欲念腐蚀的仙君们逐出天门,朱砂符咒从三十三座仙宫簌簌飘落,恍若一场迟来的雪。
"七曜狱需要新的主人。"洛怀瑾解下玄霜令时,万书离正盯着面前的棋盘残局出神。
这位性格阴鸷的人忽然轻笑:"终于轮到我了?"
而在云海尽头,临钰最后望了一眼开始新生的天界,他的赤剑在鞘中发出清越鸣响,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多年后。
梵音宗内,竹林摇曳,斜影婆娑,微风裹挟着清冽的灵气拂面而来,春日暖阳如涓涓细流,倾泻在青石小径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临钰一袭素白长袍,端坐于案前,指尖轻点茶盏,正与两位宗门长老论道,下座众弟子屏息凝神,聆听教诲,唯恐错过一字一句。
“宗主,师叔回来了。”一名弟子匆匆行至殿外,恭敬行礼,声音虽轻,却难掩欣喜。
临钰指尖微顿,茶面泛起一圈涟,他蓦然抬首,眸中闪过一丝急切,却又在起身的瞬间敛了神色,转而向两位长老颔首致意。
长老们含笑点头,众弟子亦心领神会,纷纷垂首避让。
临钰步履匆匆,衣袂翻飞,却在临近山门时骤然放缓,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暗纹,似要抚平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临钰!”
一抹华彩身影自山门处飞掠而来,衣袍上金线绣成的流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洛怀瑾眉眼含笑,张开双臂便要揽他入怀,却见临钰身形微侧,轻巧避开。
“啧,多日不见,竟这般冷淡?”洛怀瑾挑眉,故作委屈地撇嘴,眼底却漾着促狭的光。
临钰无奈摇头,唇角却微微上扬:“如今皆是宗门前辈,还这般不正经。”
“在你面前,要什么正经?”洛怀瑾轻笑,指尖顺势搭上他的肩头,凑近耳畔低语,“莫非……你怕人瞧见?”
温热气息拂过耳际,临钰耳尖微红,抬手欲推,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洛怀瑾斜睨向身后几名偷瞄的弟子,眼尾一挑:“还不退下?这般没眼力见。”
弟子们慌忙低头,作鸟兽散。
待四周无人,洛怀瑾才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株通体赤红的血灵芝,灵气氤氲,隐隐有光华流转。“师姐在北寒极地寻得的,特意让我带给你。”他语气轻快,却掩不住一丝得意,“我可是日夜兼程,片刻未歇。”
临钰接过血灵芝,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温润灵力渗入经脉,他眸色柔和,轻声道:“师姐可还安好?”
“她好得很,如今修为更进一层,怕是再过些年,连我也打不过了。”洛怀瑾耸耸肩,忽又凑近,笑意狡黠,“不过嘛……我此次下山,倒得了件更好的东西。”
“什么?”临钰下意识追问。
“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在这里我可说不出口。”洛怀瑾故作神秘的笑道。
远处钟声悠悠传来,惊起几只山雀,洛怀瑾忽然"哎呀"一声:"我是不是打断你授课了?"
"无妨。"临钰牵起他的手往回走,"今晚想吃什么?"
"醉仙鸭!"洛怀瑾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还有..."
"知道了,多加蜂蜜。"临钰截住他的话,阳光下,两人并肩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渐渐融入了竹影深处。
晚饭后,庭院深深,月色如水。
石桌上茶香袅袅,临钰指尖轻扣杯沿,目光却忍不住往洛怀瑾袖口处瞥了又瞥。
“你到底还带了什么给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扰得我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洛怀瑾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眼尾微挑,故意拖长了语调:“堂堂一宗之主,竟为这点小事心神不宁——”他倾身凑近,笑意促狭,“看来,得重新闭关修炼了?”
临钰抿唇,眸光定定地锁着他,半晌不语。
洛怀瑾被他盯得笑意更深,这才故作神秘地从袖中摸出一个莹润如玉的小瓶,在临钰眼前轻轻一晃。瓶身剔透,隐约可见其中灵液流转,泛着淡淡的绯色光华。
“据说,此物能让道侣之间更加……”他压低嗓音,尾音暧昧地上扬。
话未说完,临钰已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耳根通红:“闭、闭嘴!”
洛怀瑾闷笑出声,温热呼吸拂过临钰掌心,惹得他指尖一颤,却仍固执地不肯松手。直到洛怀瑾笑够了,临钰才缓缓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喉结微动,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里:“……胡闹。”
洛怀瑾支着下巴瞧他,眸中映着月色,亮得惊人,他忽而伸手,指尖轻轻勾住临钰袖口的一缕衣料,低笑道:“那……试试?”
夜风忽起,吹落一树梨花,雪白花瓣簌簌落在两人衣襟上,谁也没有拂开。
临钰的指尖微微收紧,白玉茶盏在他掌心转了一圈,茶水轻晃,映着月光碎成细银,他低垂着眼睫,声音轻而稳:“……你真是胡闹,越发没个正经样子。”
洛怀瑾低笑一声,指尖顺着他的袖口滑下,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将那瓶灵液塞进他掌心。
“我何时骗过你?”洛怀瑾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北境仙市上得的,据说是上古合欢宗秘传的方子……”
临钰猛地攥紧瓶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耳尖的红却一路蔓延至颈侧,他倏地站起身,衣袂带起一阵微风,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荒唐!”
洛怀瑾也不急,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仰头望着他笑:“怎么,堂堂梵音宗宗主,连试都不敢试?”
临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已恢复清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瓶,忽而轻轻一叹,低声道:“……你总是这样。”
洛怀瑾挑眉:“哪样?”
临钰抬眸,透着一丝无奈:“……明知是荒唐事,却偏要拉着我一起。”
洛怀瑾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他站起身,伸手拂去临钰肩头落花,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颈侧,轻声道:“因为只有你,才让我觉得……荒唐些也无妨。”
夜风骤起,梨花纷扬如雪。
临钰静默片刻,终是微微偏过头,唇角极轻地扬了扬:“……回房再说。”
洛怀瑾眸光一亮,笑意更深:“遵命,宗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