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mn it!”莱昂就地侧翻，避开沈识洲，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湛蓝的眼睛盯着沈上校，“只是开个玩笑，这位先生是不是太激动了？”
沈识洲眼皮一掀，乜了一眼这个金发男人：“这么低俗的玩笑？物联网编号β152涉嫌人格侮辱和非法骚扰，我决定起诉你。”
莱昂：“……”
沈识洲冷冷地说：“敢开这种‘玩笑’，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罢，沈识洲从摩托车上走下来，目光扫过沈成器流血的手腕，冷笑了一声：“你也是出息了。”
沈成器垂下头。
沈识洲厉声道：“物联网编号176涉及非法胁持联邦公务人员并妨碍办案，申请即刻拘留。”
姜斐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这两兄弟。沈识洲根本不给姜斐劝和的机会，对旁边的军人喝道：“还不快点？动作这么慢，难怪连个人都抓不到！”
军队的人立刻动作起来，于是沈成器和莱昂替代替了关河，被关进了押运车。
莱昂大约脑子不怎么正常，这时候竟然还有点兴奋，对着沈上校高大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太棒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监狱，这下好玩了。β176，你觉得以我们俩的水平，逃出联邦监狱要多久？”
沈成器转过身，靠着车厢壁，并不想搭理莱昂。
沈识洲最后一个走进押运车，刚好听到了莱昂的话，干脆地拿出一卷黑胶带，毫不犹豫地封住了莱昂的嘴。
莱昂漂亮的蓝眼睛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识洲，嘴里发出一串愤怒的呜咽声，可惜没人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沈识洲不在乎β152的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他只想来看看沈成器。
沈成器没有把手伸出来，缩在一角，小声地说：“没事。”
“没事？大祸临头了你还说没事！”沈识洲动作粗鲁，一把抓住沈成器的手臂，露出他手腕上的伤，“就这么个细胳膊，还要学着逞英雄，你倒是威风了，有没有考虑过父亲的处境？”
沈成器闭上眼睛，没有想和沈识洲沟通的意思。
“那个关河是什么人你都不清楚，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贝尔格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你不知道吗？”
沈识洲一边吼沈成器，一边给他清创上药。
沈成器从小到大都不懂沈识洲在想些什么，凶恶骂人的是他，收拾烂摊子的也是他，好像对于沈识洲而言，沈成器就是血缘绑定的累赘。
他似乎一直很努力地尽一个兄长的义务，但因为这个弟弟实在不合心意，于是免不了恶声恶气。
“关河是来找抗体的。”沈成器皱着眉头，对沈识洲说，“病毒泄露跟他没有关系，我猜他是来阻止你们那可怕的该隐计划。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变态组织的人，反而可能是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处理实验的幸存者，你们不应该杀他。”
沈识洲替沈成器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联邦。”
沈成器睁开眼睛看向沈识洲，质问他：“联邦现在陷入危机，到底是谁的责任？是关河，还是提出0229项目的你们？”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沈识洲反问道，“我是个军人，我只服从联邦的命令。联邦判定关河是威胁社会稳定的不安全因子，我就要清除他。”
沈成器低笑了一声：“行，我们没得谈了，沈上校。”
“沈成器！”沈识洲咬牙瞪着他的弟弟。
“我坚持我的是非判断，就像你坚持服从你的命令一样，我们没有必要达成一致。”
沈成器发现哪怕他只和关河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关河带给他的影响很大。
他从前从来不敢反抗沈识洲，在他的成长环境里，父亲和兄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聪明、优秀、永远正确，沈成器是不配拥有自己的看法的，如果沈成器和沈识洲的意见不同，他必须服从沈识洲。
现在的沈成器不会这样认为了，父兄的立场不能代表他的，他首先是一个拥有独立判断能力的个体。
也许沈成器不够聪明，也没有丰富的阅历，但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如果想要追求人格独立，就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沈成器和莱昂被押运车送进了联邦警察局附属的拘留所。
莱昂先生用一块改装过的AR手表游戏盘换到了沈成器的隔壁囚室，沈成器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不相信莱昂这样的人会是他的追求者，反而觉得莱昂这样一路追到贝尔格莱中心区的行为别有深意。
“嗨，β176，转过来，我们说会儿话吧。”终于扯掉了黑色胶带的莱昂也不在乎他的嘴唇肿成了香肠，反倒兴致勃勃地要和沈成器聊天。
沈成器捂着受伤的手腕，隔着铁栏杆，没什么精神地问他：“聊什么？”
莱昂自以为很帅气地眨了眨眼睛：“聊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下江区？要知道，你可是我们β组的劳模，从进入物联网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请过假，简直像没有个人私生活一样。”
沈成器从前确实是没有个人私生活的，他敷衍地回答：“来参加朋友的婚礼。你呢？你又为什么来到贝尔格莱？”
“当然是为了你啊！”莱昂一拍大腿，“我对你一见钟情。”
沈成器觉得β152肯定在放屁：“最近的贝尔格莱中心区可不太平。”
“那个慢性出血热病毒吗？”莱昂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们在车上的话我都听到了，β176，你肯定不仅仅是来参加婚礼的。”
沈成器靠着墙壁，不置可否。
莱昂倒是很兴奋：“我也该去找抗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但我相信，只要我找到了，就能成为联邦的英雄。嘿，到时候你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哥哥，也得向我低头，真是酷毙了！”
沈成器笑了笑，他觉得莱昂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在拘留所的第二天，姜斐来探视他。
“阿沈，还好吗？”
沈成器脸上摆出很轻松的表情：“都挺好，我才知道联邦监狱的伙食不错，我旁边的金发男人每一顿都想加餐。”
姜斐弯着嘴角笑了：“那就好，我已经申请了对你的保释，过几天你就能出去了。”
沈成器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得在这里蹲个三五年呢。”
姜斐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成器，那眼神让沈成器有些不舒服，他问：“怎么了？”
“你拿来胁迫我的那个手环，里面并没有什么氰-化毒物，只是一个普通的一字扣手环。”姜斐平静地说，“你威胁联邦公务人员的行政处罚可以撤销了，我不起诉你，对于你的‘恐吓’，我选择原谅。”
沈成器愣了一下，他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那个手环里没有什么毒-药，都是关河骗他的？
有点荒诞。
他还记得第一天来到贝尔格莱中心区时，关河是如何利用这个手环，严词厉色地威胁他留下来。
他同样也记得前一天的时候，他是如何拿一个空荡荡的手环，虚张声势地胁持姜斐。
两个场景重叠在一起，沈成器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他再一次对姜斐道歉：“对不起。”
“你都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姜斐弯着嘴角露出个笑，“知道手环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当时我吓了一跳，从没想过你会对我出手，幸好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见你。”
沈成器不知道该怎么对姜斐解释，那时候他没有在撒谎，他真的以为手环里是关河用来保命的氰-化物。
如果姜斐不管不顾要继续抓捕关河，也许沈成器最后还是会丢下手环，他不会害姜斐的性命，他只是在赌姜斐的让步。
谢天谢地是姜斐先让步了，否则当时那个场景，沈成器该有多难堪。
难怪当时关河脸色那么难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手环，能起到什么威慑效果？只有沈成器天真地相信了。
姜斐给沈成器带了一些营养剂：“释放还要走几天程序，委屈你在这里再待一阵。”
沈成器都不好意思直视姜斐的眼睛，讷讷道：“……好，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姜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好脾气的，“等你出来了，差不多也到我和知秋的婚礼。”
“婚礼？”沈成器有些惊讶，“你和季小姐的婚礼还要举行？目前慢性出血热病毒在贝尔格莱中心区里传播……”
姜斐温和地打断了沈成器的话：“不影响。很多时候，不论外面的局势如何变化，普通人家吃饭穿衣都是要继续的。”
沈成器仍然有些担心：“那季小姐……一切都好？”
姜斐点头：“一切都好，沈上校那天晚上把她送回家了。”
沈成器心里头十分不安，但到底是别人的婚礼，他只是一个外人，除了祝福和恭喜，他没有立场说什么。
姜斐又同沈成器说了一会儿话，才结束了探视。沈成器心事重重地回到囚室，莱昂兴致高昂地同他打招呼：“嘿，瞧瞧别人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作为朋友，你应当给我分享。”
沈成器很久没有见过线条粗成莱昂这样的人了，他扔了两只营养剂给他，问：“你因为两句口角，被我哥假公济私扔了进来，都不生气的吗？”
莱昂接过营养剂，朝沈成器送了一个飞吻：“你在这里，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天啦，这是葡萄味的营养剂，贵得要死，来看你的朋友可真大方。”
“……嗯。”沈成器托着腮，看着莱昂拆了一支营养剂喝，“我过几天就要出去了，你准备怎么办？”
莱昂咬着营养剂的吸管，说话有些含糊：“你出去我也出去呗，这个葡萄味真不错，我回头要买一箱！”
沈成器没有继续问莱昂怎么出去，他不觉得莱昂蠢到需要他操心，能在联邦监狱里住得这么心安理得，他肯定有他的本事。
“莱昂先生。”沈成器看着莱昂，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你还想找抗体吗？”
莱昂眨了眨眼睛：“当然想！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成器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同他道：“你知道贝尔格莱中心区到底有多少个感染者吗？我能确定物联网收集到的数据是假的，真正的数据控制在军方手里，不如我们先来建立一个感染者图谱，看看有多少感染者，然后确定扩散半径，建立感染模型。”
“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想找抗体。”莱昂不解地看向沈成器。
沈成器忽悠他：“这可说不准，一旦模型成立，只要抗体出现，肯定就在我们的监控之中。而且，如果我们能拿到这些军方不愿意披露的数据，往大了说，能帮助贝尔格莱中心区的政府控制病毒扩散，往小了说，也足够让你在沈识洲面前扬眉吐气。”
“干！”莱昂把营养剂的瓶子掷到地上，“物联网这个骗人玩意儿，还宣称对公民绝对真实，我倒是要看看，我们到底为政治造了多少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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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