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印斯茅斯的阴影

伊赫乌蒂的弃权让梅琳达眼睛一亮,但这抹光亮很快就在奈亚子友善亲切的微笑中湮灭了。

“曲灌!”她哭丧着脸,被逼无奈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曲先生两票。”奈亚子高声宣布,“别担心,还有两位呢。”

她的安慰适得其反,因为同样胆小的项子平马上就反手投了曲灌。

“哎呀,三票了。”奈亚子像抚摸着小猫一样摸着伊赫乌蒂的长发,“看来曲先生和威利先生不用发表意见了,请您坐到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吧。”

项子平忙不迭地往里挪了挪,给曲灌留出了一个空地。

“奈亚子小姐,”眼看自己要成为第一个出局的,曲灌放低了姿态,想要说服对方回心转意:“系统没有强制我们按照船长的话去做,我们完全可以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海神。”

梅琳达也期盼地看着奈亚子,对她来说,人多更有安全感。

“我不喜欢你。”奈亚子一锤定音。

“下贱的女表子!”曲灌破口大骂,心态完全炸裂的他用各种下流的话痛骂着她,一句句脏话让梅琳达听得目瞪口呆,收起了心里的那点同情心。

奈亚子随手拿起一条又黑又脏,不知用来干过什么的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将他踢倒了门口。

被堵住嘴的曲灌不停地发出呜呜声,不久前还说要和他结盟的威利别过头,盯着隐隐透过光亮的通风孔。项子平就更不用说了,半个身体都挤到了威利那儿,恨不得离他八米远,免得凶残的奈亚子惦记上自己。

杂物间的气氛更压抑了,坟墓都比这里快活,因为说不准会有傻逼去坟头蹦迪。

死一般的沉默中,夜幕悄然降临了。

船长带人打开了铁门,双眼充血,衬得周围的青灰色皮肤越发吓人。他提着煤油灯,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杂物间,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表情。

“你们选出祭品了吗?”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第二靠近门口的项子平连忙指了指哭了大半个下午的曲灌:“是他是他是他!你们别碰我。”

没再多说什么,船长让身后的两个副手扛走了害怕得无法走路的祭品,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当然,和清晨时一样,他又说了一句:“明天晚上之前,选出一个祭品。”

“呜——”那句话似乎有千斤重,一下子就压垮了梅琳达的心理防线:“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谁又想死呢?威利和项子平面面相觑。

任由梅琳达哭了一会儿,奈亚子又像没有骨头似的瘫在了伊赫乌蒂身上,只不过这次是前胸贴着后背:“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吗?”

刚刚才间接性的杀了一个人,无论是外强中干的威利,还是唯唯诺诺的项子平,都没多少聊天的**。但碍于奈亚子手中掌握的生杀大权,他们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

“他太蠢了。”奈亚子说着,唇边的笑容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仿佛在寒冰里浸过的冰冷目光扫过除了她和伊赫乌蒂以外的三人,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我们之中,有一个‘狼人’。”

梅琳达呆住了,她简直要因此而喘不上气,颤抖着问:“是,是谁?他会杀了我们吗……”

“胡言乱语。”威利说,“你有什么证据?”

奈亚子在黑暗中,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是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伊赫乌蒂推测应该是书信一类,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开始拿到的邀请函。

“看来你们没有再关注过我们收到的邀请函。”伊赫乌蒂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奈亚子抖开信封,拿出装在里面的羊皮纸:“就在昨晚,我发现上面多出了一句话——‘一个凶手藏在你们之间,他会对你们挥起屠刀。’”

她的声音如此甜美,说出来的句子却如此骇人。因为黑暗,伊赫乌蒂不知道她念的是确有其事还是凭空捏造,虽然知道奈亚子在这件事上说谎并无好处。

漆黑的环境放大了人们内心的恐惧,梅琳达听完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喃喃地重复道:“我要回家……”也不知是游戏里的还是现实里的。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可以等天亮了再验证。”奈亚子收起了邀请函,接着解释为什么曲灌很蠢:“本来嘛,‘狼人’先生的任务和我们肯定不一样,只要稍加试探,他一定会露出破绽。可惜,曲先生就这么大咧咧地把我们的任务说了出来。”她叹着气,惋惜着白白错失的大好时机:“所以,为了防止他再坏事,还是让他永远地闭嘴比较好。”

久久没有人说话。

“我发誓,”不知过了多少个十分钟,梅琳达结结巴巴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的任务绝对和大家一样。”

“一定是你!”对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威利撞翻了项子平,竭力地朝他的身上泼污水:“我们都是正儿八经收到邀请函登船的,只有你,你是混在水手中上来的。”

“操,”项子平也火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对方是想让自己去喂海神:“我他妈一开局的身份就是穿上的水手!”

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像是谁打赢了谁就不是狼人似的。

最后,两个被绑住手的人气喘吁吁地倒在一起,在黑暗中怒视着对方。

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先是爬行动物的“走路”声,数不清是多少只“蛇”滑进了船舱,又在木制的地板上滑动。冰冷滑腻且锋利的鳞片摩擦着,宛如一支支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划拉,让人头皮发麻。

粗重的呼吸声消失了,威利和项子平都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喘息,不惜将脸憋得通红;梅琳达也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好让自己不要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尖叫出声。

奈亚子松开了抱着伊赫乌蒂的手,轻轻地将刀咬在嘴里,双手着地,无声地爬到了门口,将耳朵贴了上去。

伊赫乌蒂也很想过去,无奈自己没有对方这么敏捷的身手,要是过程中搞出了什么动静可就麻烦了。

“蛇”停止了滑动,停在和他们一门之隔、近在咫尺的位置。它或是它们发现了提前准备好的祭品,改变了前行的路线,转身向昏死过去的曲灌而去。

因为距离过近,“蛇尾巴”甩到了门上,将沉重的铁门扇得凹进去了一块。

这力道,基本杜绝了大家伙和它对打的念头。

海神来到了祭品的面前,伊赫乌蒂听到了磨牙声,然后是涎水滴下来的滴答。

看来它对曲先生的肉质较为满意。

伊赫乌蒂想用这些纷乱的想法让自己忽视一活生生的人即将残忍地死去的事实——现实和游戏的生命是同步的,最为痛苦的是:你在游戏中经历了一次死亡,现实中还要再经历一次。

当自己的双脚分别被两条“蛇”吞到嘴里时,曲灌才迷迷糊糊地惊醒。

他的视线被几双猩红的眼睛所占据,它们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在被分尸吃掉的事情。

耳边响起了潮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他真的躺在一片柔软潮湿的沙滩上,等待着黑色的海水将自己吞没。

他将随着海水去往大海的深处,去往无人知晓的神秘宫殿,去往拉莱耶之主的面前。

他将回应伟大之克苏鲁的呼唤。

杂物间里的几人强忍着呕吐的**,听完了那阵可怕的咀嚼声。

因为地势的倾斜,曲灌遗留下来的血液慢慢地流了过来,伴随着浓烈的腥味,从门缝下面钻回了他曾经待过、也是被判处死刑的地方。

项子平慌忙往里靠,不想碰到那滩鲜血,脚却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绊倒过曲灌的木桶。

“砰!”吃掉曲灌的怪物箭似的射了过来,将那扇本就已经变形了的铁门撞得摇摇欲坠。

梅琳达这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跟着充满恐惧的尖叫一起落下,手忙脚乱地在杂物间内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她制造出的动静让怪物的撞击更加起劲,奈亚子却仍平静地站在门前,无论眼前的铁片是否完好无损。

两枚淬着毒液的尖牙咬穿了铁门,然后将其掀开。

伊赫乌蒂和奈亚子同时朝任务要求的“海神”望去,借着外部昏黄的灯光,她总算知道笼罩着拉莱耶号的阴影是何方神圣了。

是一条,由九条蛇组合起来的庞然大物,每个脑袋都比杂物间的入口要大,覆盖着暗色的鳞片,长着对幽红的竖瞳——只有梦魇或是地狱才会出现的邪恶之眼。

它用这些眼睛凝视着里面的每一个人,还朝着他们吐了吐信子。

但最终,它却并没有伤害他们,扭动着受过伤的尾巴离去了。

“啊——”梅琳达尖叫着冲出失去门锁的杂物间,朝着怪物消失的地方狂奔,从她惊恐到了极点的声音可以看出,她已经彻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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