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些半铨人是朝着自己来的,家就不能回了,至少今夜不能,他们可能会守在那里。这段时间半铨人肯定在7森市内搜索自己,这样带着九号,反而是自己拖累了他,但九号的修养离不开自己的铨颗粒,需要静养几天,去哪里是个问题。
姚千想了想,仔细摸了摸不放枪的口袋,这口袋里有些卡,上面是朱勇生前所有的家当,至于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是基于朱勇这个人的认知——他认为带在身上才是最保险的,姚千后来成了朱勇,一开始是在朱母面前模仿朱勇的一切,加上朱母的病,时常需要金钱,姚千带在身上就习惯了。
摸出卡,连带着几张折好的纸掉了出来,这是姚千的离职相关资料,姚千拿起就塞回去,发现地上有一张纸,小小的,上面有很短的几个字——“此后,山高水远,人生顺意。”没有抬头,没有署名,哎!本来走的时候还有点决绝心硬,老大这么搞,自己还想回去抱抱他。值得庆幸的是他老人家还活着,躲过今夜之劫。
姚千买了些物资,取出了朱勇生前所有的存款,带着九号去了侈山林。这里四处都是植物,环境相对隐蔽,但因离侈山墓地不远,又有些人气,尽管不是最佳疗养之地,却是姚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待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九号的身体被极速修复,基本大好,这样便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两人都很牵挂外面的世界,但走之前姚千想去看看熟人。九号自然也跟在后面,但朱医生并没有说去看谁,只说看朋友。墓区的氛围很肃穆,来这里的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似乎是受这感染,九号打定主意,朱医生不说,自己也不去问。
九号看着姚千擦拭着这些墓碑,看着那些墓碑上陌生的名字,自己不识字,看着朱医生反复擦拭,实在有些好奇,自然就问了,姚千只回答说来话长,之后就是叹息。很少在朱医生脸上看到如此忧愁的情绪,九号也跟着静静地不发声了。很久之后,姚千转身,九号以为朱医生要走了,赶忙跟上,姚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和九号打招呼“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采点野花,马上就回来”。
九号照做,停在了原地,看着朱医生在远处弯腰采花,又扭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还是不识字。心里是有恼怒的,但是又是没办法的事情,暗暗下决心以后要认点字了。又看了看周边的墓碑打发时间,肩膀有些酸,将包放了下来,这是来墓地前,朱医生交给自己的大黑包,还挺重,这是啥这么重?好奇心起,瞅了瞅姚千的方向,姚千正低头采花,九号小心翼翼开了包,竟是一大包钱!虽然不识字,但见钱眼开!钱这玩意儿必须得认识,九号疑惑,不是铨人么?咋还驮着钱跑呢?
九号是不知道姚千的小心思,良好继承了朱勇随身携带资产的优良传统,既然半铨人着力对付自己,这笔钱思来想去还是取出来挂身上比较有安全感。毕竟这比拉国,人死了,户口还没销掉,银行账户率先就清空了,继承还要缴纳一笔遗产税,还不如领了钱跑路。
九号收起包裹,姚千似乎心情不错,笑眯眯捧着几束花过来,九号心里大戏一出又一出,这钱从哪里搞来的?难不成自己昏迷的时候,朱医生去抢了?偷了?……
姚千浑然不知九号心里的想法,将花束郑重地摆在墓前,突然脸色温柔,“我希望我所珍视的人都活得很好,即便死后,我也希望他们的墓前年年鲜花盛开,”朱勇和九号这么说着。这一刻好似有暖风吹进心里,九号脑海里所有关于钱的臆想都消失了,人反而平静了,这样的铨人怎么可能干杀人越货,偷鸡摸狗的勾当?
之后姚千和九号回了7森市区,市区已经变了天,几天前神外和周边小区被神秘清空的事情成了惊爆比拉国的大事,风头压过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大家都知道是铨人的手笔,那夜从神外跑出来的铨人,大部分被击毙,极少数直接消失了,一切都查无可查,这件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案了,神外副院长何垣却向警方批露了一个消息,是关于院内医生朱勇的的事情,他认为朱勇与神外清空这件事大有联系。
城市大屏播放着关于这件事的报道,画面里正是神外副院长何垣对朱勇不断的控诉,只看一眼,心就被击中了,似乎有把刀梗在这里,每呼吸一口,刀就绞一下,放缓了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个老大不对劲,面相变了,这些莫须有的指控,画面里的人说得咬牙切齿。那神情,那语气,俨然是另一个人,姚千不认为老大会这么说自己,只当是另一个陌生人在说。耸了耸鼻子,深吸一口气,老大终究是遇害了,隔着衣服口袋,摸了摸那张纸条所在的位置,脑海里闪现着过去的回忆。当年一手提拔自己,后来不断挽留自己的老头,还是没躲过残害。用这么多人的生命做铺垫,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声臭,这代价太大了,自己实在担待不起!
画面里声音尖锐,那人似乎越说越激动,将姚千拉回了现实。那么,既然不是老大,那他的属性是什么?半铨人?肯定不是,大屏里的明显不是半铨人,更不是铨人,因为铨人无法躲过多重检测。既要躲过检测,又要听幕后黑手的话,最有可能是艾登本人,真是煞费苦心!
画面里老大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却是满口污蔑之语,“……朱勇联合铨人毁灭了神外,几百号人都葬于他手,其原因是朱勇反社会人格……阴险计较,他近一两年多次向我提出离职申请,我都予以拒绝,最近这段时间更是频繁……可能觉得神外多年培育,给的不多,人要往高处爬……离职被拒绝之后,朱勇怀恨在心,到处找事情,特别是在病人那里做手脚,给神外惹出了不少事情,闹出了不少大新闻……朱勇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一直以为他能改,没想到这次竟然遭了利用,他竟然主动要求离职前值夜班……要知道朱勇肯定是人类无疑,铨人是进不了院内的,他作为人类跟外面的铨人里应外合……”
手肘被拉动,九号的声音传过来,“别听了,这不是副院长!”
姚千转过头,“你知道?”
“感觉”,九号老实回答,就在朱勇转身欲走的时候,九号加了句,“我信你的!”
姚千没回话,也没回头,但是心里暖暖的。
何垣在业内有一定的威望,这种威望不仅在业内,在广大市民心中也有一定的地位,提到神外医院,那几位院长,副院长,还是能叫出名字的,就算叫不出,也还是听过的。院内人熟悉朱勇的,起初不信,但是被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洗脑了,仔细想想最近神外奇怪的事情,哪件都离不开朱勇。社会市民更是不了解朱勇,联系一下之前的两起横幅事件,这个何垣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虽然警方没有证据证明朱勇勾结铨人,但朱勇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里的录像被找了出来,恰是姚千银行取钱的一幕,画面里朱勇取走了所有的存款,要说是没干亏心事,为什么在神外清空事件发生之后,朱勇作为值班医生却没事?还能活着出来取钱跑路!再略微一思考,副院长说朱勇觉得神外给的不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姚千当着大众的面说,取钱是捐款,随身着带钱跑,只是习惯,这谁会信呢?
朱勇在7森市的名声又臭了,这下是彻底混不下去了。名声这种东西对姚千来说什么也不是,自己当初只是维护朱勇的名声,怕朱母伤心,现如今朱母不在了,朱勇早就死翘翘了,也应该不会在乎这件事情了,自己替他坦然点,替他豁达,抛弃这些身后名,臭就臭了吧。其实艾登不需要搞这么大代价,只要说一声,自己马上配合,爱咋臭咋臭,名声对姚千来说就是个屁!
九号跟着姚千走了很久,直到周围环境有些熟悉的时候,才惊觉快到神外了,姚千找了个角落,郑重在九号面前打开黑包,是九号偷偷看过的,熟悉的面值,“里面是朱勇所有的积蓄,当初就决定要捐的,现在也是实践诺言的时候,希望对你往后的生活有帮助。你要记住,神外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回去继续做保安,等户口落实下来,再思考下一步人生,”姚千拍了拍九号的肩膀,“好好活着,”九号沉默不语,眼眶有些微红,眼泪呼之欲出,姚千突然面目一变,眼睛一瞪,语气严厉“不准哭!”吓得九号吸了吸鼻子。俗话说拿人手短,这见到九号,总受通感困扰,姚千也是无奈啊!干不过通感,吞噬了不少铨人,通感也就那一下,这个面前曾被自己吞噬一半的无名氏,如今好端端活着,只要在自己面前晃悠,通感时不时就来作用一下,姚千实在找不到解脱之法,无语又无奈。这要是那些人都活着,天天你通感来,我通感去的,姚千这铨生没法过了,那滋味肯定很酸爽。吼完九号,这通感又来了,化作内疚,教育姚千不该对九号这么凶,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哭,通感让我哭,可是我姚千不想哭啊。
姚千转身就消失了,其实偷偷在远处,看着九号离开,结果九号在原地没走,姚千骤然消失之后愣了一会儿,就开始哭泣。这家伙!姚千在暗处捏紧拳头,举起手,忍住想揍人的冲动,擦眼泪。两个男人一个明里哭,一个暗处哭。最后九号终于不哭了,姚千舒了一口气,偷偷跟了九号一段路,最后停在暗处没跟了,看着九号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感慨着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转过身,喃喃自语,“你可以回去活在光明里,朱勇可能永远在黑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