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五章 这一夜下

无名氏九号大半夜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看到姚千在院内奔跑的身影,更是睡意全无。他看到姚千入了1号楼,脑袋里充满疑惑,即便是值夜班,他也不是这栋楼啊!又在搞什么东西?这朱铨人虽好,自己感激归感激,但毕竟是铨人。九号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理智点,不能被表象蒙了心。悄悄跟了过去,跟着姚千入楼,人还没见着,姚千已经跑到下一栋楼去通知不要乱跑的事情了,九号还在1号楼内找姚千,每层都翻遍了,累了,靠着窗歇歇,这视线一转,姚千正在楼下又去了3号楼,九号马不停蹄跟着过去,人又不见了,问了问楼内的病人家属,又看到姚千在院区内赶往另一栋楼。连跑了两栋楼,人是没什么伤亡,看来朱医生只是单纯来通知别乱跑,这话也是挑不出什么问题,的确大晚上的不能乱跑。

找了一大圈,就是没遇到姚千,九号干脆去神外值班室等,却在出楼的时候,发现远处空中乌泱泱的一片铨颗粒正在往神外“飘”过来,那小半边天都黑了,7森市的建筑不高,所以能很清楚看到远方天空的庞然大物,暗蓝色的天空,那一团黑格外引人注目,九号能肯定这不是云,这是铨颗粒!这一下九号慌了,也不找姚千了,下意识就转道赶去安保室。

安保室的几个小伙子正在聊天,九号不知道如何开口,上次的事情让自己有所畏惧,只催促平日里工作的伙伴今夜打起精神来,将大门看好,又跑回宿舍将大伙儿都喊醒,到院内巡逻。一群保安大半夜被九号神神叨叨弄醒,自然不爽,骂骂咧咧的,还有的直接翻个身睡了,有些跟九号关系好的,出来走两圈,趁九号不注意又回去睡了。九号从宿舍出来之后也明白同事靠不住,时不时望向天空,天空上的那团比之前更近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只能依靠外援了,寻求警方支援。当然更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九号报警了,无任何回应,神外院区信号已经被屏蔽了,根本发不出去,换了几台机,还是发不出去。如果刚刚还是怀疑那团“乌云”的目的地不是神外,现在几乎是确信了!

九号在院区换了几个地方,信号都被屏蔽了,只能往院外跑,在门口几个安保同事疑问的目光里,九号拿了三把结晶枪,裹好身上的和平贰号衣,奔出了院外,在各处发信号。在门口转了好一会儿,发现院外根本发不出,只能继续往远处走,边走边试,都没有信号,这是很恐惧的事情,越想越躁,额头上都是冷汗,后背完全湿了。这神外院内几百号人,希望自己只是小题大做,九号这么安慰自己。

九号速度极快,穿过几百米的绿化区,这里有地灯,周围敞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一边试信号,喘息声,心跳声,还有心里的一些碎碎念,只要报上警就行了,九号这么期望着。出了这片绿化区,则是神外最近的居民区,九号希望通过那里报警。殊不知在九号出神外,在院门周边找信号的时候,“乌云”早已经笼罩了这片居民区,小区因为离神外最近,已经被半铨人掏空,很多人都在睡梦里死去。这群半铨人这几天滋养初级铨体耗损很多,急需补充能量,在艾博士的指示之下,清空了神外最近的小区,连路上的行人都没有放过。

九号觉得神外周边今夜静得不像话,越接近小区,越来越别扭,这本该有人气的小区死气沉沉,刚刚找信号的时候感受都没有如此清晰,直到站在小区门口,有冷飕飕的风从小区溢出来。尽管浑身打着寒颤,九号还是想去试试,去拍了拍安保室的窗户,里面没人,透过窗户,九号发现安保室内的座椅上有衣物,那形态好似一个人被消耗之后……直到视线下移,看到了一双鞋在椅子下面。“滴——”,一瞬间双耳听不到任何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那铨颗粒群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这只能是贴近地表了,吞噬已经开始了?九号心中一急,大力推开门,门没关,惯性让九号差点摔倒,稳住身子之后,直奔报警器,依旧是无信号!

九号奔出安保室另一个门,这扇门通往小区内,九号疯子一样奔向小区内,小区灯火通明,楼下空无一人。这小区内的警报也不能用,身上的报警器在此范围也没有信号,好像是进入了无人区,满世界只有自己在挣扎。

“有人吗?”九号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回荡,又喊了几声,均是被沉默吞噬。九号不死心,直奔小区楼栋,还没跑出几米,面前一阵劲风,空气推着九号往空洞处填补,九号的衣服头发,甚至脸皮都感到一阵吸力,想将他吸到那漩涡的中心。九号竭力往后仰,这样不至于摔倒。那漩涡中心出现了几个半铨人,其中一个瞬移过来,劲风又起,夹杂着灰尘,九号下意识护头闭眼,一双手掐住了九号的脖子,举起九号像是举起一片树叶一样轻松。

“救命——”九号大声喊了出来,那双手收紧,九号开始呼吸不畅,一双手不断挣扎,由最开始的拍打脖子上的手臂,到后来空中挥舞,再后来渐渐下垂,趁对方松懈,隔着口袋扳动了结晶枪,结晶体迅速突破九号的和平贰号衣,扎进半铨人的身体里。脖子上的手松了,半铨人倒了下去,九号咳嗽两下拔腿就跑。

后面的半铨人见到队友被偷袭,迅速追击九号,没有了和平贰号衣护体,对方的黑气率先冲入九号的体内,九号在奔跑中腹痛难忍,一时不支,滑跪了下来,膝盖擦破了皮。之后腹部开始流血,准确来说是组织碎渣,他们并没打算直接解决九号,而是让九号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死亡。

九号看着周围的一切,远处,城市的灯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面前,有不断朝自己身体续补过来的黑气,看得到却摸不到更驱赶不了。这一次感知死亡,并没有之前那么从容,充满了不甘心不服气,九号知道他们在身后,拔枪准备朝身后射击,却在举枪的一瞬,被黑气缠住了手脚,看着自己的四肢无力,之后剧痛无比,在空气里渐渐萎缩,膝盖以下全部消失,裤腿全空了,结晶枪因为没有手去拿捏,落在了九号的斜前方,整个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侧脸擦地,颧骨与地面接触发出“咚”的一声,但比起被吞噬的痛苦这些都不算什么。

半铨人在九号的身体内发现姚千遗留下来的铨功能体,位置在大脑。这些半铨人并没有去拿掉这些铨颗粒,因为拿掉这些,就必须要对大脑动手,这样这个人类就会即刻死去,岂不是给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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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惊险逃出神外之后,还是不想舍弃这里,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必须去报警,借助官方的力量,集多人之力,至少能控制从神外出去危害人类的低级铨人,从源头上灭掉一些后续问题。

姚千划向高空的一瞬,感知就已经放到最大。越过绿化区就看到九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旁边还有几个半铨人朝空中一闪而过的姚千释放黑气。而在姚千的后面也是追兵,姚千犹豫过,但很快下了决断,迅速分出十来个铨颗粒团,形成“墙”在后面各处展开,阻挡那些即将追过来的半铨人。自己留下的余量不多,很清楚不能在这里多留,多待一秒,这周边的半铨人就会往这里续补,半铨人越多,生机越小。迅速拿出结晶枪朝下方半铨人射击,甚至连结晶体的存货都掷向下方的半铨人,他们迅速弹开,远离血泊里的人,但也只是躲过了结晶体,与结晶体一同过去的还有姚千的铨颗粒,这一小团迅速炸开,扑向他们,他们不得不再往后弹开,等回过神对付姚千的时候,姚千已经不见了踪影,对面的地上只有一团血迹。

这几个半铨人迅速发力,召唤九号体内的铨颗粒加速吞噬,那感应也只有一瞬,很快便出了控制范围,与分体彻底失去联系。

姚千如闪电一般抱起九号就跑,抱上九号的一瞬间姚千就发现九号开始吐血,身体加速瓦解,鲜血染红了姚千半边身,姚千驱动铨颗粒迅速涌入九号的大脑,果然半铨人的铨颗粒开始攻击九号的大脑,他们想让姚千带走一具残渣。

风疯狂拍打着两人,姚千的速度极快,九号有呼吸,但微弱。这个时候通感并没有来作祟,因为姚千思维在极速运转,整个人精神紧张。姚千的铨颗粒在它们疯狂啃食九号大脑的时候,死死将九号护住,很快出了半铨人的控制范围,这些铨颗粒就失去了主心骨,或呆愣在原处,或靠着本能吞噬,再也没有之前的“猖獗”。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姚千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迅速将它们包裹吞噬,化作修补九号身体的能量。

九号已经产生了幻觉,他在扑倒之后,眼角贴着地面,睫毛上挂上了自己的血珠,好似看到了朱医生出现在这小小的一团血球里,但很明白他此刻不可能在,神外的情况比这里只坏不好。心里还是有些希冀他能来救自己,然后余光里真的出现了一双鞋,是朱医生的!自己太熟悉了!印象里他就只穿过两双。生机燃起,嘴角不自觉有了笑意,尽管已经虚脱无力。

朱医生将九号扶起,半蹲着,拉着九号的手说没事了。九号这一刻竟然有些委屈,受了这么多痛都不觉得委屈,被人一安慰,就绷不住了,嘴角开始不听使唤微微抽搐,视线模糊的时候,透过朱医生肩膀看到了另外一个朱医生急匆匆跑过来,满脸焦急,大吼“他不是朱勇!”

面前的朱医生此刻已经变成了刚刚掐着自己的半铨人,他咬牙切齿,面色阴狠,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推开的时候,一双手插入了自己的腹中,之后九号陷入了一片黑暗。

绕了很多圈子之后,姚千带着九号还是回了神外,神外的半铨人任务完成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这时候集中精力去追姚千,姚千在沿路留下星星点点的铨颗粒,迷惑追踪者。自己则带着九号跑了回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事实上的确是。

远离了逃命的紧迫感之后,通感虽迟但到,九号腹部的大洞依旧,四肢完全消失,姚千在保证两人安全的前提下,只止住了血,并没有修补。看着这样的九号,姚千心里很难过,本来是个很胖的小伙子,此刻在自己怀里,轻飘飘的,姚千很怕身边的人死去,自己的铨颗粒已经所剩不多了。从神外逃出去的低级铨人有不少,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冒险去追,神外还有残留的低级铨人,它们互相吞噬,因为眼前的利益还留在神外,这是姚千回到神外的原因,它们是可得的。自己必须要吞噬铨人补充能量,越早动手越好。

姚千抱着九号入楼,这些往日熟悉的场景都沾染了鲜血,通感的作用下,姚千的眼泪滴落了下来,落到九号擦破皮的脸面,将那伤口灼烧。楼内各处蠕动的铨人闻到了生人的气息,主动聚集过来,有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这正合姚千的意,初级铨人弹起,扑过来的一瞬,被空中突然展开的几道铨颗粒柱子固定在空中,这些铨颗粒柱扎进铨人的身体,仅一瞬间,柱上的铨颗粒全部缩进铨人的身体里,随后铨人沾染鲜血的衣服落了下来,姚千的分体铨颗粒数量增多,一波回收,修补九号的身体,另一小波继续,扎进另一个转身欲逃的铨人身上。又是一扎一缩,出去的铨颗粒再分作两拨,甚至多拨扎进低级院内各处低级铨人的身体。如此循环往复,所过之处的铨人化作空衣,楼内的铨人开始逃窜,至少那个铨人所在的楼层不能待,他们恐惧这里,恐惧那个铨人。姚千很珍惜这些低级铨人,最大化利用它们,九号的身体残损较大,必须依靠大批量的铨颗粒修补。

一处在疼,很疼,多处在疼,很疼很疼,全身都在疼,就麻木了,如果这份疼痛里加入了别的滋味,则会立马被区分出来。在被无尽疼痛煎熬之中,有温热夹杂其中,九号似乎被“烫”醒了,费力睁开眼,也只有半缝的视力范围,眼皮很重,重到需要九号用全身的力气顶着。头顶上方时不时有黑气出去,软绵无力抬不了头,九号猜测,此刻朱医生的头部被铨颗粒笼罩了,时不时驱动铨颗粒吞噬周边张牙舞爪铨人!九号知道是它们是铨人了,可几个小时之前,有些还能和自己打招呼。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睡在自己下铺的兄弟,只一个安保服背影,九号就能确定是他!现如今他身周泛着黑气,像是入了邪门歪道一般,颤颤巍巍跑在前方,抓过同样逃命铨人的脖子像野兽一般撕咬,随后抛弃,那被抛弃的一团很快就不动了。自己那“下铺的兄弟”身体却暴胀,衣服紧绷处撕裂开来,九号转动视线,看向别处,是不忍心,但余光还关注着那背影。

姚千驱动铨颗粒奔向安保服,九号突然有了一股气力,睁大眼,喊出了“不要”,喊完之后好像有些后悔,姚千低着头看着九号,眼眶微红,这是通感作用的结果。九号不知道这些,此刻更没有力气抬头看姚千,那些铨颗粒在九号制止之后,顿了一瞬。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此刻别无选择。”姚千出声,怕九号不懂,姚千加了句,“他这样只会出去伤害人类”,想想的确是这样的,听着姚千的解释之后,九号以为朱医生也和自己一般心境,心里也熨帖了些。整个人瞬间松弛,这身体在刚刚那一瞬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现在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九号闭上了眼睛,只能在黑暗里微微听到周边的声音,远远的,隐隐约约,靠着想象判断朱医生正在干什么。

姚千带着九号一栋一栋楼,极速清空剩余的铨人,九号的身体残缺被一点点补齐。那腹部的大洞开始充实起来,四肢也渐渐长起,身体内部受损的部位也被铨颗粒不断修补。直到最后神外彻底被清空,都没有半铨人赶过来,姚千带着九号看了神外最后一眼,消失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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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在他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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