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这几天心里一直是病人家属在买馍摊前犹豫的那一幕,“活”到现在,有幸见证那么多人的人生,认识的不认识的,也算是丰富多彩的铨生,可最近发现好像是难过的时候居多,那些曾经开心的回忆再也不能使自己开心,这是被社会磋磨了么?即便如此,自己好似找虐一般,还要被磋磨磋磨,离开了防隔道,出去游荡,在防隔道虽然安全,但心里不踏实,特别是自己清醒之后,有无数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这座城市如今已经有不少铨人已经混入人群之中,普通人遇到铨人是概率的事情,但是对于姚千来说,只要将感官放到最大,就会有一些收获——发现一些行踪可疑的人,当然更多的是,驱动铨颗粒赶过去的时候,铨人早就没影了,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小心翼翼的铨人比比皆是。姚千想到另一种可行性,形成一个铨颗粒域——让铨颗粒顺着空气漂流,散布在一定区域之内,随着自己身体的移动,这个“一定区域”也在不断移动,这样去甄别其中的铨人。
想法挺好,需要实践,姚千觉得挺完美的,特意选了晚间人流最密集的市中心,这里有严密排查者贰号的检测,但同时四周路也很多,所以铨人有大概率能躲过检测来到这里找目标,这只是姚千猜测。路上人来人往,姚千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将铨分体分出体外,细微的颗粒随着空气飘散,像迷雾一般蔓延,很快便形成了一定的铨颗粒域。那些穿过铨颗粒域的人群,与空气摩擦形成的气流将域内的铨颗粒分到两边,看起来像是铨颗粒将人围成一个个球圈向前移动,实际上这些铨颗粒到达域内指定位置之后,就会保持相对静止,受到气流波动才会移动,看似是一个球圈,球圈周围的铨颗粒在不断变化,更像是接力传递的这种形式——你让完了,你归位,我接着让,我再归位。
一大波人群涌向域内,铨颗粒被“挤”向人群之间的缝隙。远处有脚步稍稍停滞,一双擦得光亮的皮鞋在路灯下泛着光,幽深柔和,这皮鞋的主人——铨人潘泽意识到前方有铨颗粒形成的薄雾,不太明确来源,可能是来自于铨体也可能是源自铨人,顿了片刻之后,就像往常一样视作无物,继续前行。几颗黑色的颗粒在远远监视着潘泽,很像这无尽黑夜里潜伏的铨人一样,让潘泽知道,但也明白追不上!就像人类能用眼睛看见万物,也能确定一个物质的大致方位,但很少有人能准确说出精准的距离,眼光之所及所有的物质都知道,但并不是每个物质的动态都关注,精力是有限的。而这几颗不起眼的铨颗粒背后又有脚步在悄悄紧跟着,在暗处谋划着一些事情。
很快,域内那些颗粒围着潘泽,始终隔着空气,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潘泽很警惕,一旦对方使坏,自己随时出击。
与姚千的料想不同,域内没任何异常,自己这么大摇大摆,这些铨人这么有耐心的么,都这么会伪装!这样下去没收获,突然域内的铨颗粒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全部化作锥刺,对准域内移动的每一个人!对于人类来说,和往常无异,他们也看不见眼前环绕的铨颗粒。但有铨人躁动了!果然还是受到死亡威胁,就会暴露。铨人本能有攻击性,针对其他铨体铨颗粒的攻击,第一反应就是吞噬这些东西。
域内突然窜出许多不明的铨颗粒,姚千粗略估计有好几处发生异动,这些铨颗粒都在不停吞噬自己域内的铨颗粒,这局势,姚千也没料到,一时间不知道该确定哪一位作为重点捕捉对象,目标少吧,没劲!目标多,就花了心!有铨人伺机在域内吞噬姚千的铨颗粒,能收割一点是一点。姚千折腾一圈,最后赶紧将铨颗粒回收,那些追踪而来的铨颗粒最终还是确定了姚千的位置,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铨人莫不是吃出感觉来了!姚千随便一数,好几波!准备撤走的时候,潘泽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多岁,皮肤细腻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头发出门有精心打理过,嘴角有笑意,似乎在嘲笑姚千——这么笨的铨人!周围人来人往,谁也没特别注意这相对的两个男人,除了空中盘旋的几波铨颗粒,不过倒是有路人觉得这两人站路中间挡道了。
那几颗尾随潘泽的铨颗粒在暗中观察,黑气自潘泽的后背溢出像翅膀一样张开,从潘泽的身后呈现弧形扑向姚千。姚千早有预感,铨颗粒墙挡在中间,形成对峙的局势,潘泽背后的黑气分作几股,像麻花一样拧着,冲击姚千的铨颗粒墙,“麻花”与“墙”的接触面上,铨颗粒在不断互相吞噬消耗,这时候空中几波铨颗粒分别冲向这对峙的两人,铨颗粒墙不断在周边空气中炸开,像黑色的烟花一样不断绽放,消逝。姚千心里苦不堪言,正面的战斗不怕,就怕这背后搞偷袭的,自己八百个心眼也防不住啊!
针对其他铨人的无差别偷袭,潘泽的额头上出了汗,这世界生存下去,除非自己暴露,一般很难被发现,现如今,周边的隐藏的铨人看是不少,眼前这个必须速战速决,一咬后槽牙,铨颗粒增多,黑气加粗,加粗版“麻花”贯穿了“墙”,冲向姚千的面门。姚千在“墙断”之前,已经脚底抹油跑向旁边,“麻花”掼向大地,姚千剩余的铨颗粒迅速回缩。
看到姚千小跑,潘泽突然间舒了心,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赢了,对方看来是支撑不住了,跑了,接下来更加游刃有余,对姚千势在必得,一面应对身边不断炸开的偷袭,一面不停追击姚千,麻花不断落下,都被“墙”给挡住,行人看到姚千跑了起来,有人不知道咋回事,也跟着跑起来,结果就是一大批人跟着跑起来,有怕踩踏的,有以为有危险的,慌乱在传递。
那暗处几颗小小的黑色颗粒,隐藏在路灯柱上向远处的主体传递眼前的信息。而主体那边半铨人P79876号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突然黑气环绕,很快出现了蒙面的几个半铨人,他们驮着一个“怪物”,这是个将要分裂的寄生人,被裹在特制的布料里面,东西送到放下就走,他们各自还有别的任务。眼前这一团正在酣睡,寄生人处于昏迷状态,那腹间的寄生物还在不断生长,让这个被寄生的男人大腹便便,隔着布料能明显感觉到生命在跳动,寄生物的心脏活动剧烈,寄生人呼吸越发急促,甚至在深度睡眠的情况下,还有些喘,是因为要出来了么?扎针,弄醒他,将他悄悄放入人群边缘,而那边姚千正和潘泽对峙着。
跑的人越来越多,警方开始维持秩序,结果有人跑着跑着,寄生物窜了出来——突然一个腆着肚子的路人,向后弯腰,同时疼得张开了嘴巴,最后一直维持这个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那肚子越来越大,在路人弯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腹部的衣服被一双手由内而外撕开,随后身体里窜出长手长脚的家伙!周围人吓得尖叫,迅速躲开,有人被踩踏,有人在哭喊,连警方一时都控制不了局面,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铨人也不攻击了,转头趁乱换新身体,整个市中心比刚才还嘈乱。
寄生物的身体很小,比原寄生的人类身体小很多,大概只有一半左右。保留了人的外貌形态,不同之处就是寄生物的手和脚特别细,只有寄生人的骨骼那么细,能很好的支撑这个身体,它像树枝一样很长,四肢撑地能高达两米左右。这个形态让寄生物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动静,后背偷袭很不容易被发现,当然这是相对于人类的感官来说的。
这个寄生物遁地极速行进,踩人,咬人,市中心一团乱。它弯曲四肢,尽量降低重心,穿梭在人群之间,这给警方的工作增加了难度,因为人太多,不好射击,怕误伤路人,自动安保系统更不可能开启,这里行人特别密集。面对满世界的“食物”,寄生物处于狂暴兴奋的状态,不断偷袭啃噬路人,身体强壮起来,树枝一样的四肢不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细胳膊腿儿也渐渐消失。
潘泽和姚千一眼就看到了,注意力也被寄生物吸引,但是面对这周边的警卫,还是不能出头,见义勇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再加上眼前的铨人在里面“搅屎”,想到这,两人隔空对望了一眼。也就是这刹那,寄生物蹿到了黑夜里消失了,这个寄生物速度极快,警方失去了目标,原被寄生的人类是个运动健将,虽说寄生物的机能是随机的,但眼前这个寄生物很好地传承了原主的优势。
“啊——”远处有人尖叫,这连续的惊叫呼喊吸引了各方注意,只见不断狂奔的寄生物,双手之间悬着个人,那寄生物将人举到两米左右的位置,可怜人面朝天空,四肢悬空挣扎,怎么也打不到,更挣脱不了。警方忍不住了,举枪射击,子弹离手,射击手的心一直被揪着,那子弹侥幸躲过层层人墙。最后一声“啊——”本该是长鸣,但就终结在这一枪里,寄生物将无辜路人作盾,挡住了这结实的一击,路人被随意丢弃,只有射击手在内疚痛心,周边的人慌乱不已。寄生物又降低了重心,开始钻人堆,贴着他们脚下缝隙走,有人惊叫,吓软了,有人被寄生物扫倒,有人侥幸刚脱险,下一瞬被寄生物顶起,抛远,寄生物所到之处狼藉一片。
姚千看着不远处的骚乱,于心不忍,自己不能在这里耗下去,要找个地方换个装,将这寄生物先解决下。迅速推开阻挡自己往外围赶路的人群,加速前进。
半铨人P79876号混入了人群,在寄生物扫过来的时候,用细针刺激寄生物,受到了攻击的寄生物暴怒,追踪半铨人P79876号,半铨人P79876号像个慌张的路人一般,躲来躲去,方向是姚千和潘泽所在的方位。在路人眼里寄生物又发狂了,极少数铨人会发现寄生物不对劲了,加上半铨人P79876号总是将寄生物往人堆里引,警方更难分辨了。
看到姚千逃跑,潘泽的注意力又回来了,寄生物的危害是一时的,铨人的危害是无止境的,心一横,眼前的铨人必须要先解决,集中铨颗粒追击,又是一大股“麻花”压顶。姚千回击的时候,觉得潘泽真烦,对方实力强劲,打又打不着,攻又攻不下,你来我往的,铨颗粒不断在身畔炸开,对方像狗皮膏药一般,这特么还是自己亲自贴的,简直绝了今夜!再看那寄生物貌似也跑过来了,第一感觉是能躲,潘泽也是如此感受。随着寄生物离目标越来越近,这时候半铨人P79876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此刻不知情的两人都还觉得自己能躲过去。
警方那边艰难决定启动特殊计划,将寄生物与人罩到一起,牺牲几个人为前提,保护其他人群,减少伤亡,这是无奈之举,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还未可知,目前还有内部人员在反对之中。
潘泽身边有人群骚动,半铨人P79876号蹿往这里,姚千逮住机会,一大波铨颗粒上去了。几乎是同时半铨人P79876号也析出一大波铨颗粒偷袭潘泽,潘泽用铨颗粒挡这两拨袭击的时候,寄生物赶了过来。两方铨人的重击之下,潘泽很好地接住了,但身体却被一双手甩向了不知何方,他被甩到空中腾飞翻转的时候与寄生物撞在空中,一口咬上了潘泽的肩膀,时间都停止了。
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应对铨攻击,混乱的局面之下,因为是人类的意识为主导,人精力有限,不能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加上思维上的误导——过分自信,导致重大失误。潘泽不可置信,自己就受伤得这么凑巧!深深剜了一眼半铨人P79876号——他不对劲,他在笑!一巴掌将寄生物拍飞,就见那寄生物头身分离,身体飞了起来,一群路人赶紧躲,远离那个坠落弧度,被砸到不死也半伤。寄生物的头却断在了潘泽的肩膀上面,牙齿深深陷入肩胛骨,就像一个夹子一样,牢牢锁住这里,铨颗粒对东西不起作用,只能用蛮力将整个头拍掉,连带着整个肩胛骨顷刻间碎裂,鲜血四溅,那寄生物的根须也扎进了潘泽的身体里,潘泽准备修复的时候发现铨颗粒靠近不了肩胛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凉意还没传到脚尖,潘泽就陷入了一片真实永久的停滞。
潘泽的行为引起了巨大的骚动,有人这么厉害!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更厉害的是,突然半铨人P79876号抱起潘泽就消失了,在万众瞩目之下,一瞬腾起,化作烟云。
半铨人P79876号抱起潘泽的一瞬间,姚千的铨颗粒赶过去截断,被他留下的铨颗粒墙压了下来,姚千最终没追击,其一不排除两者是同伙的嫌疑,其二,对方留下铨颗粒墙之后,就丢弃了这大片铨颗粒,不要了!这些铨颗粒最后成为无主之物,缓慢消失,半点不泄露对方踪迹,追不上行迹。这下事情全解决了,铨人,寄生物,都轮不到自己出场。
半铨人P79876号在黑夜里前行,怀里的潘泽“沉睡”着,自己要抓紧时间在寄生物彻底消化这个身体之前,将潘泽送往艾博士那里,这样任务就完成了!潘泽不好抓,艾博士亲自动手,半铨人海战术都被他跑了,他绝对是狡猾的一个,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他的尸首来研究,派人看着他,伺机偷袭。
“轰——”,一波不知名的铨分体将半铨人P79876号轰击,潘泽从身前滑了下去,自由落体。一个黑影在半铨人P79876号再次托住潘泽之前,接手了潘泽,触手的一瞬间,绽开铨颗粒网,对抗半铨人P79876号的攻击,也暴露了黑影的脸——月光下,那双下垂的下三白眼,格外醒目,就这样注视着半铨人P79876号,似乎在宣示潘泽是自己的所有物,的确,潘泽是程生最满意的“作品”,就是这作品“制作”成功之后,从自己手里跑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场景,看来,想要潘泽的不止自己一个。
半铨人P79876号眼见着任务可能失败,在空中展开暴击,续了一大波铨颗粒网冲击程生,铨颗粒都化作锥刺,无差别攻击,招招狠戾,整个人发了狂一般,想近身夺走潘泽,程生掏出结晶枪就是一击,半铨人P79876号顺利闪躲,那结晶体运动轨迹产生细微的空气流动,在半铨人P79876号的耳边环绕纠缠,对方多了个结晶枪筹码,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正在思忖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程生怀中的潘泽发生状况,身体里面突然间爆出了大量的铨颗粒,这是铨颗粒的自体保护,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会迸发出来,但也只有一波,因为这身体正盛,所以才会有这种现象。
也就在刚刚程生与半铨人P79876号战斗的时候,寄生物向着程生大脑做最后进攻,当和平贰号开始转化脑内须须的时候,触发了铨颗粒自我保护机制,这是铨颗粒的大本营。之后体内的铨颗粒所剩无几,那些溢出来的铨颗粒攻击了程生的胸腹之后,大多都消失在空气里。
程生怕潘泽耍心眼,紧紧抱住这个身体,在承受了第一波攻击之后,体内的铨颗粒迅速行动,修复损伤组织。体外聚集了大量的铨颗粒将二人包围,防止半铨人P79876号再次行动。同时,程生的铨颗粒探进了潘泽的身体,进去之后,发现这具身体进入了停滞状态,自己的铨颗粒有不断损耗的情况,能在身体内听到心跳的声音,强劲有力,但明显不是潘泽的心跳,眼前的心已经不跳了。那些自己的铨颗粒在穿过寄生组织的时候,消失了,这些迹象让程生很快就明白这具身体应该是被寄生了。
之后就失去了所有和潘泽身体内铨颗粒联系,程生心里咯噔一下,迅速丢弃了这具身体,潘泽身体下坠的过程中,头皮张开,新的寄生物形成,与潘泽分离开来,潘泽渐渐“薄”了下去,还没落地,潘泽就只剩衣服和一些碎片。
半铨人P79876号蹲守了很多天的任务失败,迅速消失,只留程生在原地呆滞。铨的世界有很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原来以为最大的危险是铨,发现寄生物也是铨的克星,程生析出几波铨颗粒攻击寄生物,完全不起作用,用结晶枪也没反应,用石头,用树枝,伤了也能继续前进,真是个怪物,自己打不死,最后只能逃跑。
新铨研究所:
一巴掌就上去了,半铨人P79876号吐出一口鲜血,艾登气极,等了这么多天,准备收官的这个关头,出现了问题,真的是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艾登举手,半铨人P79876号知道不好,这是要处理自己了,在半铨人警卫出现之前,突然抱住了艾登的裤腿,哭着大喊:“博士,新出现的这个人有点不简单,可能和潘泽的情况类似”,抬起头满眼希冀,“望博士给我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