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训练基地还浸在薄雾里，洛时泽牵着惊雷走在跑道上，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
按照卫凌川给的康复方案，今天的任务是“低强度关节拉伸”，没有障碍训练，也没有指令考核，只有他蹲在地上，一点点帮惊雷活动右前爪。
“慢点，别急。”
洛时泽的指尖轻轻托着惊雷的爪子，按照方案里画的示意图，顺时针慢慢转动关节。
惊雷很配合，尾巴垂在地上轻轻扫着，偶尔抬头用鼻子蹭蹭他的手腕，像是在回应他的耐心。
不远处传来其他训犬员的口令声和犬吠声，熟悉又热闹，洛时泽却没像往常那样在意——以前他总盯着其他犬只的训练进度，生怕惊雷落后，现在满脑子都是卫凌川昨晚发的消息：“第一次做拉伸，幅度别超过30度，注意观察它有没有缩爪反应。”
正专注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队里的紧急集合电话。洛时泽心里一紧，赶紧松开惊雷的爪子，摸出手机：“喂？”
“时泽，赶紧来办公楼一楼会议室，有紧急任务！”电话里是队长老张的声音，透着股少见的急促，“市区昨晚出了虐狗案，现场情况有点复杂，需要惊雷协助追踪。”
洛时泽的心跳漏了一拍。昨晚看新闻时，他还瞥见本地版块提了句“流浪狗遭虐杀”，没想到会需要他们出警。
他看了眼惊雷，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任务”两个字，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前爪微微绷紧，眼神里透着熟悉的兴奋——只是右前爪还是下意识地轻轻悬着，没完全落地。
“好，我马上到。”洛时泽挂了电话，解开惊雷的牵引绳，“你先回犬舍等着，我去领任务，很快回来。”
惊雷“汪”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心，才转身朝着犬舍的方向跑，步伐比平时稳了些，没再像之前那样蹦跳。
办公楼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老张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几张现场照片，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洛时泽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坐稳，就听见老张的声音：“昨晚十点多，有人在城西的废弃工厂发现了一只流浪犬的尸体，死状很惨，脖子上有明显的金属齿痕，身上还有多处挫伤——跟半个月前那起虐狗案的手法一模一样。”
洛时泽心里一沉。半个月前的案子他有印象，当时队里也派了警犬去现场，却没找到有效线索，没想到凶手还在作案。
“这次现场留的线索比上次多，”老张继续说，“法医初步判断，凶手用的应该是训犬专用的金属项圈，而且对犬类行为很了解，知道怎么避开要害，让狗慢慢痛苦死亡。
局里决定让我们防暴犬队配合刑侦队，今天上午就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踪迹。”
说到这里，老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洛时泽身上：“时泽，惊雷的状态怎么样？这次还得靠它。”
洛时泽想起惊雷的旧伤，心里有点犹豫，但看着老张期待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没问题，我会看好它。”
散会后，洛时泽刚走出会议室，就被老张叫住了：“对了，这次刑侦队还请了个专家，说是能帮着分析凶手的行为模式，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现场，你到时候多配合。”
洛时泽愣了一下：“什么专家？”
“好像是省动物行为学研究所的，姓卫，叫卫凌川。”
洛时泽的脚步猛地顿住，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戴防过敏面罩、拿着钛合金记录仪的身影。
怎么会是他？
没等他细想，走廊尽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老张朝着那边挥了挥手：“卫博士，这里！”
洛时泽顺着老张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卫凌川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实验服，只是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面罩上的“α-07”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手里提着那个银色的手提箱，另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似乎是现场的照片。
“张队长，洛警官。”卫凌川跟他们打了招呼，语气依旧清冷，目光在洛时泽身上停留了一秒，没多说话。
老张笑着打圆场：“没想到你们俩认识啊？那正好，一会儿去现场，你们俩多沟通，争取早点找到线索。”
洛时泽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惊雷刚做了一次康复训练，要是在现场遇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会不会又出现应激反应？
一行人很快就出发了。
警车开在去城西废弃工厂的路上，洛时泽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的惊雷。小家伙趴在座位上，脑袋靠在卫凌川的膝盖边，居然没像平时那样警惕陌生人，反而显得很放松。
卫凌川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摸了摸惊雷的头，声音比平时软了点：“它的关节怎么样？今天做拉伸了吗？”
洛时泽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惊雷的情况，愣了一下才回答：“做了，按照你给的方案，幅度没超过30度，没出现缩爪反应。”
“那就好，”卫凌川点点头，“现场可能会有金属制品，你多留意点，要是它表现出紧张，就及时带它离开。”
洛时泽心里一暖，没想到卫凌川会这么细心。他看着卫凌川面罩下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大概四十分钟后，警车到达了城西的废弃工厂。
这里以前是个机械厂，后来因为环保问题倒闭了，现在只剩下破旧的厂房和生锈的机器，到处都是杂草，看起来阴森森的。
刑侦队的人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法医正蹲在地上做进一步检查。
洛时泽牵着惊雷走过去，刚靠近警戒线，惊雷突然停下了脚步，喉咙里滚出低沉的低吼，尾巴也夹了起来，右前爪微微抬起，像是在害怕什么。
洛时泽心里一紧，赶紧按住惊雷的头，轻声安抚：“没事，别怕，我在呢。”
卫凌川也走了过来，蹲在惊雷旁边，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昨晚现场拍的，地上有个金属项圈，就是凶手留下的。”
洛时泽凑过去看，照片里的金属项圈上满是锈迹，边缘有尖锐的齿痕，看起来很狰狞。惊雷看到照片，低吼得更厉害了，身体也开始发抖。
“它对这个项圈有反应，”卫凌川的眼神变得严肃，“说明这个项圈的气味或者形状，让它联想到了不好的经历——很可能跟它的旧伤有关。”
洛时泽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想起卫凌川说的，惊雷的旧伤是被陷阱夹伤的，而这个金属项圈的齿痕，跟陷阱的夹痕有点像。
难道凶手用的工具，跟伤害惊雷的陷阱有关？
“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卫凌川站起身，对洛时泽说，“让惊雷在警戒线外适应一下，别勉强它。”
洛时泽点点头，牵着惊雷退到警戒线外，让它趴在地上，自己则跟着卫凌川和老张走进了现场。
现场的情况比照片里更惨烈。
一只黄色的流浪犬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僵硬，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金属齿痕，深可见骨，身上的毛被血染红，周围的地面上还有拖拽的痕迹。
法医看到他们过来，站起身说：“张队，卫博士，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九点之间，致命伤是颈部的贯穿伤，但凶手应该是先虐待了它一段时间，身上的挫伤都是生前造成的。
“这种行为可以推断凶手有特殊心理，说直白点就是喜欢虐杀。”
卫凌川蹲下来，拿出手套戴上，仔细检查着流浪犬的尸体。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物品，眼神专注而严肃。
洛时泽站在旁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翻看流浪犬的爪子、检查牙齿磨损情况，突然对这个“科学共情”的科学家多了点敬佩——他不是在做冷冰冰的研究，而是真的在乎这些动物的遭遇。
“凶手应该有训犬经验，”卫凌川突然开口，“你看它的牙齿，磨损程度比普通流浪犬轻，说明凶手可能给它喂过食物，让它放松警惕；而且身上的挫伤分布很有规律，避开了心脏和肺部，说明凶手知道怎么让狗痛苦却不立刻死亡。”
老张皱着眉：“你的意思是，凶手以前可能是训犬师？”
“很有可能，”卫凌川点点头，“而且他对金属工具很熟悉，这个金属项圈的齿痕间距很均匀，应该是专门定制的，普通市面上买不到。”
说到这里，卫凌川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现场周围都是杂草，却没有明显的脚印，说明凶手很谨慎，可能提前勘察过地形，而且很了解警犬的嗅觉范围——你们上次派警犬来，是不是没找到线索？”
老张点点头：“是啊，上次的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警犬没闻到有用的气味。”
“不是被破坏了，”卫凌川摇摇头，“是凶手故意用刺激性气味掩盖了自己的味道，比如酒精或者消毒水——你看那边的墙角，有淡淡的消毒水痕迹。”
洛时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片淡淡的白色印记，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这个人很聪明，而且反侦察意识很强，”卫凌川的语气变得凝重，“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不然还会有更多的狗遭殃。”
就在这时，警戒线外突然传来了惊雷的叫声。洛时泽心里一紧，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惊雷正对着工厂门口的方向狂吠，前爪在地上扒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洛时泽赶紧按住它：“惊雷，安静！怎么了？”
惊雷却没听他的指令，反而更激动了，挣脱他的手，朝着工厂门口的杂草丛跑去。洛时泽心里一惊，赶紧追了上去：“惊雷，回来！”
卫凌川和老张也跟着跑了出来。只见惊雷在杂草丛里嗅了一会儿，突然停在一个土堆前，对着土堆狂吠，爪子不停地扒着土。
洛时泽跑过去，蹲下来一看，心里一沉——土堆里露出了一截金属项圈，跟现场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卫博士，你快来看！”洛时泽赶紧叫卫凌川。
卫凌川跑过来，蹲在土堆前，仔细观察着那截金属项圈：“这应该是凶手藏在这里的，可能是备用的工具。”他拿出平板电脑，对着项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对老张说：“张队，让技术科的人过来，把这个项圈取回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指纹或者DNA。”
老张立刻给技术科打了电话，然后看着惊雷，忍不住赞叹：“还是惊雷厉害，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
洛时泽摸了摸惊雷的头，心里却有点担心——刚才惊雷跑的时候，右前爪落地的力道比平时重，不知道会不会伤到旧伤。
他轻轻托起惊雷的右前爪，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红肿，才松了口气。
卫凌川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走过来问：“没事吧？”
“还好，没看出什么异常。”洛时泽摇摇头，“不过刚才它跑的时候，我有点担心。”
卫凌川点点头，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惊雷的右前爪照了照：“这是关节活动度检测仪，没发现异常，你不用太担心。不过今天别让它再剧烈运动了，回去后多给它做几次拉伸。”
洛时泽接过仪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正常”字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谢谢。”他真诚地说。
卫凌川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继续观察那个土堆。
技术科的人很快就到了，小心翼翼地把金属项圈从土堆里取了出来，装进证物袋。老张看着证物袋，对洛时泽和卫凌川说：“现在有了新线索，我们回去开会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缩小嫌疑人范围。”
一行人准备返程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刮起了大风，看样子要下雨了。
洛时泽把惊雷牵到警车旁边，让它上车，自己则站在车边，等着卫凌川。
卫凌川正跟领导说着什么，看到洛时泽在等他，便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洛时泽笑了笑，“就是想跟你说，今天还真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可能找不到那个隐藏的项圈，也分析不出凶手的特征。”
卫凌川的脚步顿了一下，面罩下的耳朵似乎微微红了。他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厂房，轻声说：“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这些狗不该遭遇这些，凶手必须被抓住。”
洛时泽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科学家，心里其实藏着很多温柔。
他想起卫凌川面罩上的“α-07”，想起他对惊雷的细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他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个“戴面罩的科学家”。
雨点突然落了下来，打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洛时泽赶紧拉开车门：“下雨了，快上车吧。”
卫凌川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惊雷看到他上车，立刻凑了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膝盖。卫凌川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惊雷的头，动作很轻，很温柔。
洛时泽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他觉得，这场雨虽然来得突然，却好像让他和卫凌川之间的距离，近了一步。
警车驶离废弃工厂时，洛时泽回头看了一眼。雨越下越大，把厂房笼罩在雨雾里，看起来更加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