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渭回来的第三天,谢枕山就从手术的医院转回了天机所。
一来,天机所也有相应的医疗设备,可以承担后续的康复。二来他体内陨石导致谢枕山身体自带的陨石波高得吓人……为了医院和周边居民的安全,还是送回来的好。
陈渭是在食堂吃饭时,听萧尧说起这件事的。听完了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萧尧问:“陈队,你不去看看枕山吗?他现在状况真不太好……”
“他状况不好是我造成的啊?”陈渭冷冷地,头也不抬地说,“是我叫他把自己胳膊砍掉的?”
萧尧被他噎住,半晌,只得叹气道:“可是枕山是个病人呀!你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他有病就去治病,天机所又不是没有医生,生理的心理的全都有。”陈渭依然淡淡道,“我不是医生。”
萧尧被他这冷酷的语气弄得有些难过,他低头划拉着餐盘里的米粒:“枕山的情绪真的很差,昨天他还问起你,我说你已经回来了,他说那你为什么不来看他?我说大概陈队很忙吧。枕山说不是的,肯定是你不愿见他……”
陈渭低头闷声不响地吃饭,偏偏萧尧这个碎嘴子还一个劲儿唠叨不停。
“……我看见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哭,枕山太可怜了!陈队,你真的不能去看看他吗?也不费你什么事,哪怕去站一站就走呢。”
陈渭突然一句都不想听下去了,他丢下还没吃完的午餐,起身就走了。
回到宿舍,他呆呆坐在桌前,这里依然是他和谢枕山住的那间,陈渭也想过和魏正提出自己搬出去单独住,但是最近魏正和傅轻舟全都忙得脚不沾地,他提过一次之后就没了下文,好像魏正压根就没记住这件事。
后来陈渭想,反正两三个月内谢枕山是出不了院的,其实他搬不搬的没区别,人家没空处理,他还反复地催促,也显得心眼太小了。
他本想屏蔽一切关于谢枕山的消息,可万没想到,谢枕山会这么快就回了天机所。
萧尧固然是心软嘴又碎的一个人,但他今天在食堂里说的那些,未尝不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因为陈渭留意到,当时有很多人都在悄悄瞄他的表情。
谢枕山在天机所呆了这么多年,人人都认识他,疼惜他的人也不少。这小子有个奇怪的特质,不管进入哪个团体,最后都会变成“团宠”。
照这样下去,如果陈渭固执己见,死活就是不肯去看谢枕山,搞不好天机所的这些人会在内心唾弃他:本来他就给大家带来了致命的威胁,万一完不成任务,三个月后天机所就得团灭了。
大家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难道不会生他的气吗?
这种情况下,他何必非要和大家对着干呢?
其实,就算去看一眼也无所谓,像萧尧说的那样,站一站,说两句场面话,确实不碍他什么事。
他和谢枕山决裂那是他俩私底下的事,真没必要闹得满城皆知。
想到这儿,他把心一横,站起身来。
到了医疗处的门口,进出的医护一见是他,全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许医生还添了一句:“枕山在107病房。”
陈渭硬着头皮到了107,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谢枕山闷声闷气的回应:“我没睡。”
陈渭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索性一推门走了进去。
谢枕山一见是他,眼睛里顿时写满了惊讶,但是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垂下了眼帘。
“渭哥……”
陈渭也不往前走,他就站在门口,冷冷看着谢枕山。
谢枕山的状况确实非常糟,又黄又瘦又干,脸上一丝光彩都没有,他的左臂,从肩部开始往下,裹着一层层厚厚的医用纱布。
陈渭忍住心里激烈的难过,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地说:“萧尧让我来看看你,他说我要是不来,就太不近人情了。我想想也是,所以过来转一圈。”
谢枕山苍白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低哑到几乎要听不清:“我没事……”
“嗯,你肯定没事的,你超凡脱俗啊!”陈渭继续用一种无关痛痒的亮嗓门道,“一般人,谁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谢枕山的样子就像是要哭出来,他的嘴唇抖得更剧烈:“渭哥,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陈渭不怒反笑,“反正渭哥习惯了包容你的一切,不管你做了多出格的事,渭哥都得一言不发接纳下来,砍条胳膊又算什么?下一次你打算上吊了,渭哥还得去帮你找绳子呢。”
谢枕山再说不出话来,陈渭清楚地看见,他的眼角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堆积。
这让陈渭忽然觉得心酸得不得了,他几乎想要蹲下来,不然两条腿都支撑不住了。
“你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他终于放弃了刚才那种非人般的嗓音,“你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痛快,谢枕山,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没有选择抹脖子?那样的话我更救不过来。”
谢枕山终于哭起来:“渭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当时失控了……我们中队长说的那番话,让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我多活一天都对不起大家,是他们牺牲了自己才让我活下来,可是……”
陈渭慢慢向病床前走去,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看见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你那几个死去的战友究竟会高兴还是会恨你?当初他们牺牲自己来保护你,难道就是希望十年之后,你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弄死吗?”
谢枕山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无声地流眼泪。
陈渭的心,再也没法继续冷酷下去了,他只好抽了纸巾给谢枕山擦拭脸上的泪。
“你们中队长后来向我道了歉。”陈渭突然说,“他承认,他是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贸然向你发的火。他现在很后悔。”
谢枕山努力止住泪水,他小声问:“我们队长回来了吗?”
“他还得在南宋呆两年。”陈渭叹了口气,“干嘛?你还盼着他回来?我看严明压根就是羞于回来见你。”
至此,陈渭已单方面与谢枕山和解了。
“你啊,自己明明就是个牺牲品,还一个劲儿往身上揽罪。”
“渭哥,对不起……”
陈渭盯着他,忽然道:“我看你确实挺对不起我的。早你怎么不摆烂呢?等我和你告白了你就摆烂给我看。故意的吗?你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好了,难道我是强求你的那种人吗?”
谢枕山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干瘪苍黄的脸颊竟浮起一点点红晕。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陈渭索性拉过椅子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对你有所图,觉得我应该维持伪装,继续给你当好哥哥?说什么傻话呢这是,所谓的友情,只能到老白,大星和老董那个程度,但凡做到我这个地步的,从来就不可能是纯粹的友谊。难道这点人情世故你不懂吗?还是对你来说,只有友情最值钱,一旦沾上爱情,就变得一钱不值了?”
这些话,陈渭早就想一吐为快了,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含混的状态了,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他就没法离开这间病房。
说完了,谢枕山受不了也罢,抵触他也罢,从此俩人就撩开手,他也不用再惦记这个人了。
过了好半天,陈渭才听见谢枕山轻声说:“渭哥,那天晚上在宋军大营,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找你吗?”
陈渭一愣,他顿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枕山主动吻了他,还分辩说自己并不是来报恩的。
“我听见了你和完颜宗钺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丧失了神智,竟然做出那样的事。其实这一趟回去,一开始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就知道这里面出了问题。”谢枕山的嘴唇又开始发抖,“我的死敌不见了,他只给我留下一个巨大的、清晰得像噩梦一样的阴影……用的还是你的脸。”
陈渭心里复杂得像煮沸了五味汤,却不知该责怪谁。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谢枕山扬起脸,他望着陈渭,“既然阴影是假冒你的人给我造成的,那么,真正的你,应该能帮我把这个阴影覆盖掉吧。”
陈渭没想到,谢枕山是这么想的!
“顾医生总是鼓励我说,要用好的体验去替换创伤,这比一味想要消灭已经发生的痛苦要有用得多。也许我对他的这番话理解有误,是我曲解了顾医生的意思,这才昏头昏脑地去找你……对不起,渭哥,我是不是很蠢?”
“不,并不。”陈渭俯下身去,轻声道,“你不用和我说抱歉。”
然后他就吻了谢枕山。
那是个很清淡的吻,没有侵略性,也不带丝毫索取的意味。
它好像只是一个确认,类似于印章的作用,除了让人安心,并不会附加别的意图。
松开谢枕山,陈渭皱了皱眉:“一股药味。”
谢枕山笑起来,虽然依旧有几分呆板,但在陈渭眼中看来,却是他见过的谢枕山最好看的一个笑容。
那天从医疗处出来,刚走到行政楼底下,陈渭和匆匆下楼的魏正撞了个正着。
“啊,正好,我正要去找你。”魏正说,“陈队,你申请的新寝室批下来了,在二号院的301……”
“哦,那个啊。”陈渭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大校,我又不想搬了。”
魏正一愣,微笑望着他:“怎么又不想搬了?”
陈渭脸都红了,他支支吾吾道:“挺麻烦的,算了。”
“不麻烦不麻烦。”魏正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说,“找几个小伙子,一个小时就给你搬好了!”
“算了我还是不搬了……”
“搬吧搬吧!”魏正热情得像个搞传销的,“二号院的环境可好了,绿植比一号院多一倍!”
陈渭马上道:“我讨厌绿植!虫子多!我还花粉过敏!”
“哦,那么三号院怎么样?新修的公寓楼……”
“我讨厌爬楼!”
“有电梯……”
陈渭瞪了他一眼:“有完没完!都说了我不搬了!”
魏正忍住笑:“真不搬了?”
陈渭没好气道:“是呀!不搬了!大校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一句话得说三遍。”
魏正这才点点头:“确定不搬了吗?再反悔可没这么好的房子了哦。”
“啰啰嗦嗦的,真烦人!”
陈渭小声抱怨着,低着头,然后他像个小偷一样快步溜掉了。
那几天,陈渭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就算是再粗心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
陈渭已经竭力在压抑内心的快乐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尤其死线只有三个月的时候,在天机所众人面前露出幸福满满的样子……哪怕他内心的幸福感已经多得快要装不下了。
萧尧终于从各种旁敲侧击中打听到了真相,于是每次在食堂遇到陈渭,他都气鼓鼓的,声称这是自己这只单身狗最后的坚持,“师傅!剩下两个鸡腿我全都要了!不能留给某些生活在甜蜜中的人!”
后来陈渭索性就不去食堂了,他找魏正批了个申请,自己在宿舍里开伙,每天变着花地给谢枕山做好吃的,于是谢枕山也跟着肉眼可见地恢复过来。
他和陈渭说,不能再这么喂猪一样,一日三餐地喂他了。
“我的两个腮帮都胖得要耷拉下来了。”谢枕山有点担心,“要是胖成大海哥那样,多可怕。”
陈渭也笑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谢枕山的脸颊,柔声道:“远没到那个地步呢,这才刚刚长了点儿肉……你也别那么说你大海哥,他最近减肥很猛的,瘦了二十斤。”
胖大海的减肥完全是个被迫的过程,他跟着岳飞一路向北征战,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而且吃的也不是精米白面,大部分都是粗粮,肉虽然经常有,但制作工艺远不如现代社会……总之,吃不好又动得多,掉膘起来自然飞速。
“他和小春还好吗?”谢枕山关切地问,“我们中队长呢?”
“放心放心,都挺好的。一个个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对他们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谢枕山好奇地问:“渭哥,就是说,你能知道那边发生的一切?”
陈渭点点头:“那边那个我也是我呀,两边的所知所得是完全互通的。”
回来之后,陈渭找天机所要了海量的书籍,从历史到政治再到经济……那边的他承担的是天子的责任,和传统的天子不同,陈渭既不贪图酒池肉林,又没兴趣挥霍民脂民膏(宋朝的民脂民膏还没一台游戏机好玩),不把功夫下在治理朝政,振兴国家这上面,还能用在哪儿呢?
更妙的是,陈渭在这边吸收的知识,那边的他也能同步获得。
于是“赵构”就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研读《资本论》的封建帝王。
谢枕山很认真地说:“渭哥,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陈渭笑起来:“先不说这个。枕山,我这两天在想我那套新房子,前几年我一直就没心思去装修它。这往后新棉小区也要拆了,看来非得装修不可了——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他仿佛是随口一问,其实陈渭心里紧张极了: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在问谢枕山以后愿不愿意和他同居。
谢枕山迷惘地啊了一声:“渭哥你自己的房子,当然是以你的喜好为主,为什么问我呢?”
陈渭气得瞪他:“你这个榆木疙瘩!”
谢枕山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脸不由热起来,喃喃道:“我……我都行的。什么样的我都没意见,只、只要给我留张床就好。”
“休想!”陈渭故意道,“家里只买一张床,我的!你爱睡不睡!”
手机响了,陈渭拿起微信一看,是魏正发的:“还在人家身边腻腻歪歪?开会了!快点滚过来!”
陈渭叹了口气:“我得去开会了。”
“是商量出办法了吗?”谢枕山问,“渭哥,你打算先处理哪一个?”
陈渭狡黠一笑:“两晋南北朝。”
从医疗处出来,陈渭收拾好心情,快步到了行政楼。
上到三楼会议室,他推门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坐的都是人!
魏正见他来,笑着对那些人说:“这就是我们陈渭队长。”
然后他又说:“陈队,这些就是从各大高校请来的史学专家。”
魏正依次介绍了各位的身份。
陈渭不由肃然起敬:“感谢你们前来协助我们的工作……”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气质卓然的老者摆了摆手:“陈队不用客气,比起我们,其实你更厉害些。谁能有你这样的奇遇,可以亲身进到历史中去?”
旁边一个学者也笑道:“我们这些人对着史书一辈子,谁不想亲身和自己的研究对象面对面?那是做梦都渴望的事情。”
魏正看看陈渭,他笑道:“要不,就让陈队给大家讲讲他跳进历史的传奇经历?”
大家一听,纷纷鼓掌起来。
陈渭被弄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既然人家发出了邀请,他也不再推辞。
他想了想:“那就讲讲我亲身经历的唐代甘露之变吧。”
会场内掠过一阵哗然!
甘露事变能加上亲身经历这四个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陈渭又谦逊地笑道:“不过我不是李训、仇士良那种主角,我只是仇士良身边一个服侍他的小太监,端着茶、捧着拂尘跟着他到处跑的那种。”
和史书那种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不同,陈渭的视角很狭窄,因为他只是个伺候顶级宦官的小奴隶,字都不认识几个。然而恰恰因为身份独特,反而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观察这场政变的角度。
比起史书笼统的概述,陈渭口中的仇士良和唐文宗,却是两个具象的,各有特色的大活人。
他甚至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仇士良那种阴阳怪气的宦官口吻,以及唐文宗那个急性子青年,用的陕西古地千年前的口音。
当陈渭把两个人针锋相对又互相试探的一场对话完整学下来时,在座专家全都惊呆了!
“糟糕!”那个白发老者一拍额头,“光顾着听了!忘记拿手机拍了。”
旁边一个中年学者马上举起手机:“邢老不用担心,我全程都录下来了!”
姓邢的老学究感慨地说:“竟然真有人能亲眼看见!”
陈渭极为内敛地笑了笑:“其实这没什么,我……不,是李鱼儿,天天跟在仇士良身边,每天对着的就是这些,如家常便饭。”
陈渭一直讲到事情暴露,仇士良大开杀戒,带着神策副使把大明宫内没逃出去的官员和百姓数百人杀了个精光,又大肆破坏各司衙门……
“他回来的时候,我留意到他的袍子下摆。”陈渭比划了一下,“那天他穿了一件银底绣织金万字的锦袍,下摆应该是没有镶边的。但是晚间,我看见仇士良身上那件袍子,底部边缘是深红色。”
在场众人全都屏住呼吸!
陈渭停了停,才又道:“烛光昏暗,一开始我还当自己记错了,我以为那红色是袍子的镶边,后来我才发现,不是镶边。”
他垂了垂眼帘:“那是浸湿了的人血。”
陈渭是个擅长讲述的人,而且他的叙述方式颇为独特,每每都是从极细微的点进入,比如仇士良的袍子,唐文宗驾崩当夜,他喝的那盏滚烫滚烫的茶,里面特意放了一片嫩嫩的甜姜……偏偏是这些细得不能再细的细节,将晚唐一个大权在握,疯狂而可怕的宦官形象,血淋淋地呈现在了那些专家面前。
陈渭讲完,场内维持了好久的静默。
好像大家都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
最后还是魏正打破了这种沉默,他说:“各位,我们今天不是来研讨唐史的,天机所邀请大家过来,是要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场内气氛这才放松了一些。
邢教授问:“摸鱼宇宙的概念,我们都已经非常清楚了,不知道陈队这次打算先处理哪一个呢?”
陈渭笑道:“魏晋南北朝那个,因为它的盘子最大。”
魏晋南北朝这个摸鱼宇宙,在五个里面发育得最迟缓,这很可能与它过于庞大的“面积”有关:它并没有一个特别突出的焦点,比如像晚清和南宋那两次,陈渭站在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就能把摸鱼宇宙里的陨石末全部吸收干净,魏晋却没有这种可以挑出来的点,它和唐朝那次一样,是“均匀分布”的。
天机所原以为陈渭会继续采取唐朝的那种打捞方式,然而陈渭却说,那样费时又费力,而且魏晋这次的“盘子”比唐朝那个大得多,用老办法,半个月都搞不定。
“我有个新主意,这也是南宋四个安全员给我的启发。”
陈渭的办法是,反向操作,将一群安全员依次送进魏晋摸鱼宇宙,然后他借着这群安全员,将这个摸鱼宇宙的陨石粉末吸收干净。
魏正诧异道:“一群安全员?上次费尽心思也才找到四个,现在两个在南宋一个在病房,我们上哪儿再给你找一群?”
陈渭笑道:“这次我不进去,条件可以放得非常宽松,不用对我敏感,只要对陨石有足够敏感度,我就能把他们送进摸鱼宇宙。”
魏正想了想:“陈队,这次需要多少人?”
“至少五十个。”陈渭说,“三百七十年,相当的漫长,我们需要从中挑出五十个重要人物,然后这边,我们把五十个安全员放进去,化身为这五十位名人,从而成为魏晋这个摸鱼宇宙的锚定。”
“他们需要进去多久呢?”
“一天就够了。”陈渭说,“呆满24小时,把锚定的点所覆盖的陨石吸收干净,我就把他们拉出来。工作结束。”
说起来非常简单,也不用像唐朝那样劳师动众、封闭城市,而且任务一天就能完成,极大地节省了时间。
问题是,需要确定哪五十个名人?又上哪儿找这五十个合格的安全员呢?
“这就是我们天机所把各位请到这儿来的原因。”魏正笑道,“各位老师,我们需要一份名单,从公元220年到公元589年,最好这个名单有男有女,时间分布也要均匀,不能都挤在同一个时期。另外,也请尽量用通俗的语言给这人画个像,以便我们的安全员来掌控——不瞒各位,我们找到的安全员里,有的只有小学文化,如果直接摘录典籍原文,他们很可能理解不了。”
专家们这才明白自己的任务。
接下来,魏正他们就不再插嘴,任由这些教授们畅所欲言,热烈讨论。
于是由那位邢教授牵头,首先大家集思广益,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列出最关键的五十个人来,之后为了妥善起见,又增加了十个人的候补名单。
然后把专家们分成三个组,每个组负责二十个人,每个人物要有五百字的生平小叙……依着魏正的要求,小叙必须让小学生都看得懂,并且印象深刻。
到晚间散会时,专家组终于拿出了一本六十人的小册子,打头的是曹操,最后一个,叫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