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之间,尽是成羥的气息,满含压迫威势。
祝淇猛地抬起眼来,由于震惊一双杏眼睁得溜圆。因为太过用力,上眼皮上的睫毛根根外扩在眼底投下格外绵长的阴影。
他想后退,腰背抵上房门。
竟是退无可退。
情急之下,祝淇伸出胳膊隔在两人中间,慌促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掌门,你做,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看看你。”裹着浓重侵略意味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分明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房间里太闷,我出去,出去,透透气。”祝淇细长的睫毛飞快地眨了好几下,握成拳头的手推了推成羥。
面前的人岿然不动,像座山。
“这么巧?”成羥低头凑在他耳边,沉声一笑,声音短促却似裹着夏日的炎热,灼得人皮肤发火,“刚好我也觉得闷,不如一起出去透透气?”
祝淇知道成羥是故意消遣他,面色一凛,眉间耸起一道细微的褶皱:“我突然觉得不闷了,不去了,掌门自己去吧。”
寒风透过没关严实的窗缝挤进来,带着桌上的烛光晃了晃。
烛影晃动,照得祝淇面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但依旧掩不住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儿。
收在掌心的指尖微微颤抖,虽然祝淇极力压制,那股强烈的紧张感还是透过他闪烁的视线透露出来。
漆黑的夜逐渐在成羥眼中晕开一片墨色,他微微垂着头,目光晃也不晃黏在那人面上。
祝淇下意识抿紧嘴唇,脖子微微别向一侧看着旁处,面色慢慢变成了和耳尖儿一样的颜色。
分明……就是害羞了。
“害羞什么?”成羥在他后腰上轻轻拍了下,离开时每根手指似是不经意在他腰侧一点点划过,“这就害羞了,那以后怎么办?”
祝淇腰侧一麻,感觉像是被道闪电迎头劈下,身体也跟着僵了下,说话结结巴巴的:“什么,什么以后,掌门说话好生奇怪,我听不懂。”
他用力一推,这一回成羥没再坚持,顺着祝淇使力的方向让开一个出口。
祝淇咬着牙红着脸,心里忍不住骂道。
好你个老不知羞的,怎么着,调戏人上瘾还是怎么的?
胡乱将叠得齐整的被褥扯乱盖在身上,祝淇赌气般闭上眼就要睡觉。
成羥回身,双手抱胸虚靠在房门上,勾唇看着床上的人影,颜色略深的唇动了动:“我觉得刚才的话你听懂了。”
声音不疾不徐,调子也不重,可在寂静无人的冬夜,却一字不落钻进了祝淇的耳中。
躺着的人后颈上的汗毛登时炸开,祝淇强压着心底的翻腾不止的思绪,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装睡。
“无妨,我说过的,凡事我们慢慢来。”
祝淇眼角不由抽了下:“……”想得美,谁要和你慢慢来。
老色批。
外头寒风乍起,成羥掀起眼皮看了眼外头随风翻舞的雪沫子,又瞧了瞧床上一动不动的祝淇。
心说,冬日来了,春日还会远么?
稍作思量,笃定下了结论。
定然不会。
昨晚被成羥搅得心思烦乱,祝淇翻来覆去许久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早上的饭点儿。
外头,暖阳高照。
虽是冬天,光芒照在浅黄的窗纸上,总给人一种暖乎乎的错觉。
祝淇撑着双臂坐起身,眼中焦点涣散,人醒了,神思尚未回笼。
许久,半开半合的眼皮向上挑了下,算是终于醒神。
祝淇眼睛在房中扫视一圈,没人。
成羥不在,去吃饭了?
他起身粗略整理一下打算下楼吃饭,刚走到大堂就察觉出来气氛不大对。
是很不对。
成羥端着茶碗喝茶,听见祝淇的脚步声也没回头看,目光时不时往外头瞧上一眼。
那眼神寒如冰霜,似乎外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青鸾在给卜祭盛汤,美人面若冰霜,卜祭笑靥如花。
景羽坐在桌边,面带焦急之色,面前的饭菜都没怎么吃。
看到祝淇走过来,景羽眉梢的焦虑一扫而空。他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身形体态依旧板正得体无可指摘,冲着祝淇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祝小公子,你来了。”
“景羽大哥,早啊。”祝淇和他热络打着招呼。
成羥状似无意看了眼祝淇,没出声。
卜祭“瞥”了眼成羥,好像低声说了句“德性”。
江晚潮站在景羽一边,听了祝淇的话撇撇嘴看了眼外头锅大的日头。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这还早?
“本来打算一早就启程回谪仙派,早上起来没见到祝小公子不想不告而别,故在此特意等着。”景羽离开桌子往前走了两步,同祝淇面对面站着,眼底隐约压抑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次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见,我……”景羽声音一顿,没再往下说。
祝淇瞧出了他眼中的伤感,抬手在他肩上捏了下:“景羽大哥放心,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景羽肩上有伤,被祝淇这么一捏眉角不由一收,祝淇也记起来他肩上的伤来,赶紧松开手,一脸歉意:“景羽大哥,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你的伤,这一下捏疼你了吧?”
“不疼,祝小公子不必自责。”景羽面上的笑意未减分毫。
江晚潮瞧着景羽微微颤抖的胳膊,皱了皱面皮:“……”都疼成这样了还打肿脸充胖子,大师兄,你行,你真行。
祝淇冲着景羽一抱拳:“景羽大哥,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祝小公子。”景羽看了眼一旁的谪仙派弟子,示意该走了。
一行人呼啦啦出了大堂,祝淇也跟着送出门外,这一出门,险些被某人的锥子下巴戳瞎了眼:“黄廖寒,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说出口,祝淇恍然大悟,成羥刚才那冰死人的眼神原来是给黄廖寒的。
黄廖寒正眼巴巴瞧着景羽的背影出神,听到这声音,毫不客气斜了祝淇一眼:“自然是在等景羽公子一起上路,你管得着么?”
“唉,怎么跟恩人说话呢?你……”祝淇还想数落他几句,黄廖寒瞧着景羽已经走远了,也没空和他掰扯,匆匆小跑着往前追去。
“切。”祝淇对黄廖寒这行径着实看不上眼,景羽大哥被他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景羽走出一段距离,在一处拐角停住了步子。
跟在身后的一众谪仙派弟子唯景羽马首是瞻,他停众人停,都在等着景羽的下一步动作。
景羽捏紧手中的长剑,转身看了眼身后亮堂的天,目光回落之前又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祝淇身上。
祝淇瞧他回头,赶紧冲他使劲挥了挥胳膊,咧着嘴吆喝:“景羽大哥!一路顺风啊!”
离别的阴郁心情被祝淇的笑容驱散了些,景羽冲着祝淇稍稍颔首,然后大步离开。
黄廖寒顺着景羽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谁后,毫不吝啬丢给祝淇一记眼刀,眼底浮着层毫不掩饰的嫌恶。
又是他……
祝淇对上不友善的注视,毫不示弱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送走景羽一行人,成羥他们稍作休息也离开了客栈。
蓝予泽带着白骨派弟子离开时将唯一的两匹马留在了客栈。
四个人,两匹马。
祝淇有些头疼。
和青鸾共骑一匹,卜祭不干,和卜祭一匹,卜祭还是不会干。
这样算来,他要么和成羥共骑一匹,要么走路回去。
祝淇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影儿的白骨山,走路就是遭罪,他又不傻。
半刻钟后,四个人终于出发了。
青鸾和卜祭一匹马,祝淇和成羥一起。
青鸾冷着一张脸没个笑意思,卜祭在她身后牵着缰绳,美人在怀,嘴角险些咧出朵花儿来。
祝淇看了眼卜祭那张脸,无奈摇了摇头,自个儿小声嘀咕:“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还真是不假。”
“英雄?”成羥的声音近在耳侧,这一出声吓了祝淇一跳,“卜祭么?那是狗熊。”
祝淇没吭声。
“不过你这话的确不假,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用在我身上就挺合适。”成羥道。
祝淇侧头看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成羥略一低头,唇就凑到了祝淇耳边,口中的热气直往他耳廓上喷:“你是美人,我是英雄,我过不了你这关,这不明摆着的么?”
祝淇眉心皱起个疙瘩,目光相当古怪瞧他一眼:“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掌门也不怕闪着舌头。”
“闪着舌头怕什么,自有你为我疗伤。”成羥好像靠得更近了,耳廓上的呼吸越来越热。
祝淇烦躁地别开头:“怎么疗?我不会。”
成羥不留痕迹扯了下缰绳,骏马忽地朝天尥了个蹶子。祝淇下意识去抓缰绳,手没碰上缰绳,腰间却攀上来一只手,牢牢将他压在怀中:“不会我可以教你,不难。”
这话里的意思隐隐约约,晃一听很正常,再一琢磨其实相当不正常。
祝淇毕竟年纪轻,经不住如此明目张胆的逗弄。他抿着唇不说话,试图往前挪蹭一下。
他刚挪出一寸,腰间的手用力一收,箍着他退回两寸。
蛰伏的炙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在腰侧,祝淇突然不敢动了,雪白的面皮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祝淇顿觉头晕脑胀,血气翻腾,像是有火在胸口烤,喘气不畅也不能思考。
“哼!”
祝淇抬头,刚好对上青鸾冷冽的眸子,她冲着两人重重一哼,别过头去。
“不用管她。”成羥结实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扬天打了个响鼻,随后扬起的马蹄风一般往前冲去。
过了平坦的官道是坑坑洼洼的土道,骏马疾驰其上,颠得马背上的人来回蹭动。
祝淇本也不是娇气的性子,这点儿颠簸还是经受的住的。
只是颠着颠着,便颠出些多余的物件儿。
意识到异样,两人身体俱是一僵。
祝淇长长呼出一口气,死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掌门最好管好自己……”
成羥也面露尴尬,他默默将衣裳下摆往两人中间塞了塞:“这样……就……硌不着了。”
祝淇气得闭上眼不说话:“……”布料那么薄,什么都隔不住!!
小剧场:
成羥难堪看了眼祝淇:“它自己憋不住,我也控制不了啊!”
祝淇转手抽出腰间短刀,抵上他的下三寸:“既然是个不听话的东西,不如割了一了百了。”
成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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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马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