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一行人有条不紊地上了山。
山路很窄，大队伍行进起来形同蜗牛。
大半个时辰队尾还待在山脚下 ，也是急人。
祝淇跟着成羥卜祭走在队伍中间，一群人中景羽也就和祝淇关系亲近些，是以他就跟在祝淇身后。
“大师兄，你和祝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很熟么？”江晚潮本就是个话痨，昨晚憋了一晚上，到了今日是如何也憋不住了，誓要将此事问个清楚。
“嗯。”景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话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江晚潮又问：“那大师兄和祝小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景羽收回视线平淡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要喊祝公子的么？”
江晚潮撇撇嘴：“……”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听不见，称呼上只多加了个“小”字就听得这么清楚。
“景羽大哥。”祝淇回头，将一朵小野花插在他的发髻上，“这花生得素雅，戴在你头上正合适。”
江晚潮气得一个鼻孔两个大：“这可是我们谪仙派的堂堂大师兄，岂能让人戏弄……”
“好。”景羽张口吐出一个字。
江晚潮膨胀的火气瞬间压扁在齿缝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素日里仪表风流的大师兄，景羽带着那朵野花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邪风，景羽发间的野花落了地。
一只长靴轻轻落下，重重一踩，那野花就成了花泥：“祝淇，路边的野花不要乱采。”
这话，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花。
祝淇不悦挑眉，没搭理他。
成羥也不恼，转头对上景羽诧异的目光，冷森一笑，走了。
江晚潮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遭，脑袋里轰隆一声明白过来。
这是说自家大师兄是路边的野花？！
岂有此理！！
成羥在江湖疯名远播，江晚潮自然也知道他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可景羽大师兄在谪仙派的地位举足轻重，断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奚落个彻底。
江晚潮不服。
他四处找了找，终于在石缝里找到一根半死不活的野草。
江晚潮捏着草，对准了成羥的后脑勺子就要扔。景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
“谁让他刚才胡说……”
密集的窸窣响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黑影凌空一跃，从头顶上攻了下来。
陡窄的山路上施展不开，敌人刚一出手就扫趴下一片人。
大家总算认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纷纷扬起刀剑御敌。碍于周身行动不便，和敌人拼起来总是要吃亏。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大小小的弟子就倒下了十几个。
成羥将祝淇推到卜祭身后：“你护着他，我去找那个畜生！”
祝淇反手扯住他的衣袖：“你怎么知道他在此处？”
“这些都是他培育出来的傀儡，催动傀儡时不能离得太远，他肯定就在这附近。”成羥伸出的手顿了顿，终是在他发心轻轻落下，揉了一下，“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可是……”
成羥不再迟疑，足尖点地离开了石阶，几个起落之后人已经飞出了十几丈。
这一回，他没有再回头，如火的红衣很快消失在了林间的薄雾中。
身边的人又倒下了不少，祝淇赶紧出招御敌。
长剑还没挥出去，剑身上多出一只惨白怵目的手。
祝淇惊得呼吸一滞，作势就要后退，后背抵上卜祭的后腰又给弹了回来。
“砍脑袋，脑袋掉了就是个废蛊。”卜祭的声音掺杂着打斗声飘进祝淇的耳朵。
“好！”祝淇吆喝一嗓子也算是给自己打气，抬头去找傀儡的脑袋。
这一抬，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迎面扑来的傀儡，不光面皮煞白，就连脖子都是个面粉色儿，唯有一双眼睛带了几分人气儿，还是个竖瞳。
是真吓人。
傀儡越靠越近，然后他黑唇一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还有一条鲜红黏腻的舌头。
红黑白三种颜色在这张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脸上，以一种极为令人作呕的排列顺序出现在祝淇眼前。
他像是被定住一般，都忘记了挥剑。
“噗呲”一声，傀儡的脖子搬了家，脖子里的血管突突往外冒着血。
像喷泉。
祝淇骤然回神，对上景羽关切的目光，动了动干涩的唇：“多谢景羽大哥。”
举着大刀正要砍傀儡的卜祭见有人先一步救了祝淇，刀尖一歪砍飞了旁边另一颗傀儡脑袋。
景羽顾不上去看祝淇，只是一个劲儿砍傀儡，动作熟练得像在削萝卜：“祝小公子，你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此刻正躲在景羽身后的江晚潮：“……”那我躲哪儿。
对上江晚潮略显哀怨的目光，祝淇大方笑了笑：“放心，我不和你抢地方。”
被看破心思的江晚潮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相当大度”地往边上挪出个指甲盖儿大的地方：“要不……咱们一起吧。”
“小心！”景羽大喝一身，提剑杀回了祝淇身边。
祝淇这才发现，原来有一只傀儡正打算从背后偷袭他。
景羽将祝淇拉到身后，清浚的脸上尽是忧虑：“祝小公子好好待在我身后就好，晚潮，你去帮一下其他同门。”
正躲在景羽背后瑟瑟发抖的江晚潮：“……”大师兄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拐啊！！！
傀儡的攻势迅速从山上蔓延至山下，还聚在山脚下的弟子也遭了殃。
他们素日里也没经历这种惨无人道的攻击，恍得一下子受了激居然没给白骨派丢脸，挥着长剑喊打喊杀的，真材实料不知道有几分，气势整得倒是很到位。
山上的弟子受了鼓舞也跟着山下那一帮嗷嗷得喊，还真就吓退了不少傀儡。
弟子们正想着再接再厉，就瞅见树林子尽头两道人影转着圈飞了出来。
一看那身烈火般招摇的袍子，弟子们嗷嚎得更卖力了：“掌门！是掌门回来了！！！”
成羥就是白骨派的主心骨，他一现身弟子们顿觉手里的剑削铁如泥所向披靡。一个个攒足了力气，举着剑不要命地往傀儡跟前冲。
不少傀儡似是被这架势给震慑到，还真就灰溜溜躲开了一些。
卜祭挑飞三两个傀儡，落在祝淇身边：“小主子好好跟在景羽公子身边，我去浮蛊顶瞧瞧。”
祝淇自然知道卜祭是去瞧谁的，很有眼力见儿地没往上头跟：“指挥使当心。”
卯凉被七煞鞭扫到胸前，他连退数步呕出一口血来：“香儿，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你引到这里来，你以为我就只准备了这些么？难道你忘了……”他的手探进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这里是我精心调制多时的蛊虫，只要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便都是我的傀儡。”
他笑得得意，红口白牙的，像个鬼。
成羥谨慎看着他手里的盒子没轻举妄动，他冲着众弟子低沉喝道：“众弟子听命，立刻护送小主子撤退。”
“掌门！我来救您！！”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愣头青，他提着剑卯足了劲儿就往卯凉跟前冲。
看那架势，是天不怕地也不怕。
“砰”的一声，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子被成羥一脚踢下了山：“撤退时捎上这个废物，免得他再自寻死路。”
众弟子立即应声：“是，掌门！”
祝淇还想说些什么，脚下一轻居然被人扛了起来。
他们扛起祝淇就跑，也不管祝淇快被他们给颠散了架。
景羽见祝淇被人抗走，知道他眼下并无性命之忧，带着一众谪仙派弟子往山上去了：“走！去救人！”
卯凉似乎并不在意逃脱的众人，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成羥面上，贪婪地看着：“香儿，你好狠的心，离开义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成羥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祝淇的去向，直到他彻底退进了山下的林子里，才淡淡瞥了卯凉一眼，眼神极其厌恶：“想找死，我成全你。”
“唉……”卯凉反手将盒子收回怀中，“香儿性子还是这么刚烈，不过……我就是喜欢香儿这样的性子。”
成羥冷着眉眼没吭声，后槽牙死死咬在一起。
“香儿这次来了就别走了。”卯凉说着还往前走近一步，伸手就要往他腕上搭，“我这心里啊……”
七煞鞭迅速甩了过来，逼得卯凉不得不连连后退，可他还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香儿若是答应了，我便将你的蛊给解了，如何？”
成羥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劳费心，已经解了。”
“是么？”卯凉冲着虚空击掌两下 ，一只傀儡托着个物件飞身上前。
那物件，是块手指粗细的玉。
玉身中间，赫然养着一只浑身血红的小虫。
成羥眉心一跳，面上却不显：“穿心蛊的蛊虫已经死了，这只是假的。”
“呵呵呵呵……”卯凉仰着苍白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发丝凌乱，像只即将变身吸人精血的鬼怪，“是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日头一点点升上来，捂化了山间的霜雪，却捂不化僵在卯凉面上的那层死人般的白。
成羥望着卯凉那双精明癫狂的双眼，决定赌一把：“试就试。”
小剧场：
祝淇吓得面皮子发白：“掌门！你不要想不开啊！不……要……试……啊……”
卯凉一脚将祝淇踢飞：“话多！”
成羥砰砰两脚将卯凉踹飞：“敢动我的人，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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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穿心蛊（试就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