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那夜之后,因为疼痛,周满并没有再强逼过沈望。

但她要想过三年后秋闱那关,就必须尽可能在今年之内怀孕生产,这样在秋闱前的那一年,她才不至于还要一边奶孩子一边备考。

只不过,周满也不想多费时间在床笫之间。

于是,她这回不仅再次前往采芳阁找了碧荷娘子“取经”,还特意托关系找了一位专精妇科的女医要了些“易孕”的偏方。

于是,暮春三月初始的一天夜里,周满再次走进沈望的那间屋子。

相比于上个月,沈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稍霁,偶尔还能靠在床头看看屋外院景。

“往外挪一挪。”周满习惯性地无视沈望那吃人的眼神,直接开口吩咐。

沈望却半分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周满懒得理会他,径直掀开被子,屁股一用力便顺势将霸占着床中间位置的沈望给挤到了另一边。

沈望被她这粗鄙的动作给气得瞪眼,“你这个——”

“我这个乡野孤女,无耻粗鄙,简直令人不齿。”周满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沈公子,你来来回回就这几句骂人的话,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沈望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又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今夜良辰美景,我与夫君同床共枕自然是有正事要办。”周满好整以暇笑着回他。

沈望苍白的面色一下子浮现些许红晕,但很快又变得更加苍白起来,声音更冷了几分,“床笫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今日,我不愿与你同床。”

周满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愣了片刻,旋即不怒反笑道,“怎么,难不成沈公子还想与我做长久夫妻啊?”

沈望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激他,但到底年轻,加之他本就十分嫌恶周满,现下听到她提及要做长久夫妻,脑中原本还有的理智便被冲了个干净,几乎是脱口而出,“休想!”

“那不就得了。”周满说罢,手上便开始动作起来。

哪成想,那身娇体弱的薛公子却一把将她的手从他身下挥开。

周满以为他又要拿乔拒绝,正要再“理论”一番,谁知沈望却突然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这回轮到周满喊“你干什么”了。

回答她的是沈望颤颤巍巍的身体和苍白却努力扯开她衣裙的手指。

下一瞬,周满感觉自己身下一凉。

这一回,沈望显然要比上一次两人洞房时要长久许多。但周满却恨不得他能快点,倒不是她觉得痛,而是原本旖旎之事被沈望冰冷的动作硬生生变成了既无趣又磨人的苦差。

沈望翻身再度躺回床上时,周满忍不住舒了口气。

今日这事总算是办完了。

下次——下次再说吧,周满皱着眉给自己穿好衣裙,毫不留恋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当然,离开前,她不甚在意地往沈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还睁着眼喘气并没有晕过去,便放心地离开了屋子。

第二日,周满出了趟门。

她先是将抄好的一大摞超度经文送到了冥器店,再用刚收到的抄经钱去菜市买了些米粮肉菜,正要往回走时,却突然被一个刚从一家首饰店走出来的妇人叫住。

“可是周秀才娘子?”

自从去岁年初她考中了秀才后,除了相熟的邻里,不少人便开始称她秀才娘子。

周满仔细打量这位圆脸的中年妇人,见很是面生,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见她穿着富贵,心中便已有些眉目,“正是晚辈。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那妇人笑着答,“我夫君姓钱。”

周满于是从善如流,“钱夫人。”

“翁夫人可是跟我好好夸过周秀才娘子您的,说您不仅博学多才,还颇为温柔耐心。她家那位嫁去原州的三娘子因着得了您的教导,颇得做笔墨生意的夫家赞赏。”

原来是翁夫人介绍来的潜在顾客,周满心下了然,面上自然带上了十二分的笑意,谦虚道:“翁夫人谬赞了,也是翁三娘子聪慧,我不过是从旁帮了几分,当不得什么。”

钱夫人见她颇为知礼又半分不见倨傲,脸上笑得更为开心了,“可不是嘛。”说着又叹了口气,“不像我家中那泼猴,都十四五岁了,还一副顽皮模样,怎不让我心焦。”

周满笑意更深了,“钱夫人自谦了,想来钱娘子只是年纪小一些多了几分活泼,慢慢教就是。”

说到这,钱夫人叹气更多,“要是我们能教就好了,怪就怪我跟她爹打小对她太过溺爱,这才宠成了她而今这副要天要地的性子。”

周满于是又顺着那位钱夫人的意“好心”规劝了几句。

“周秀才娘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您近来可有空来我府上做我女儿的西席?不用太久,半年左右便够了,她明年便要嫁去隔壁蔚州。我也是想着,若能在她出嫁前让她娴静几分,她往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周满自是有空的,只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应承下来,而是假托还要跟家中夫君商量一番才能做决定。

钱夫人于是跟她约定,两日后会差家中仆妇来清水巷等她的消息。

突然得了这么份好差,周满这日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那日下午她更是难得的没有在读书温习之后挤出时间来抄经文。

毕竟世人皆对做死人生意的人避之不及,周满如今要做那钱家娘子的西席,她也怕东家会忌讳。

两日后,钱家果然如约派人来到清水巷。

周满因此与钱家约定好,自明日起,每日上午从辰时到巳时教导钱娘子的事宜。

至于教导的内容和工具,因为有翁家三娘子的打样,周满倒也不用再多准备什么。

倒是家里,因为还有位病弱卧床的沈望,周满每日临出门前还得提前给他备好汤药和热水,从钱家回来后还得马不停蹄地又是去买菜又是要做午饭的。一个上午下来,倒是把周满累得不轻。

以至于一直到了三月下旬钱家给周满放一日的旬假时,她才想起来有什么事情似乎还没有完成。

养了小半个月后,沈望已经可以偶尔从屋中出来在小院里走一走了。

当然,由于周满买不起贵的药材,他的身体依旧虚弱,走两步便要停下来喘一口气。

春风渐暖,沈望却仍旧穿着之前周满扔给他的粗布冬衣。

虽然即便粗布麻衣仍不减他风姿,但刚领了半个月束脩的周满大手一挥,还是给他买了一套簇新的棉布春袍。

毕竟,美人也要衣妆。

周满到底舍不得多花银子,便只买了成衣店里最便宜的藏蓝衣袍。谁承想,这普普通通的蓝袍上了沈望的身后便仿佛多了几分灵气般,倒显得这落魄公子甚是清贵俊美。

本就是看上他这皮相的周满见了,自是双眼不错地盯着看了他好半晌。

气得沈望恨不得立时将这新衣脱下扔掉。

给夫君买了新衣的周满自然不能白花钱。

于是当晚,她又宿在了沈望的屋子里。

这回仍是沈望在上,只不过周满不像上次那般如案板上的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大抵是心情好,周满难得很有耐心地配合着,一番动作下来,倒也尝出了点此间乐趣。

但甫一结束,沈望又恢复了那种嫌恶她至极的神情,翻过身后便远远地背对着她,仿佛她是什么臭不可闻的脏东西。

周满没有受虐倾向,难得泛起的一点情意自然也冷了下来。

转眼又到了四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宜州城里更有不少人家早已换上轻薄的衣裳。

四月初九那日,周满特意向钱家告了一日假。

只因那日是她娘的忌日。

周满娘姓郭,名珍娘,只不过多数人更愿意叫她沽酒西施亦或是酒娘子。

相比于从未见过的早逝亲爹,周满对她娘的感情自然要深上许多。

何况,她还是她娘独自一人抚养长大的。

她娘的墓地在宜州城外一处靠水的山脚下,虽然离城里远了些,但风水风光都极佳。

当年不过十岁的周满为了选这块墓地也很是费了一番心力,最后更是将几乎所有家当给投了进去才堪堪买下来这块墓地。

从城北到城外墓地要走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来回一趟也要小半天,加上祭拜,怎么也得费上一整个白日。

周满自是不可能带上沈望的,所以在出门前不仅给他提前备好了饭菜放在锅中温着,还一大早起来给他煎了早上和中午的汤药,这才落锁出了门。

之所以落锁,一自然是为了安全,二嘛,当然是为了防止沈望外逃。

独自生活的这八年,周满早已经不是什么都信的单纯娘子,她自然也早就知晓沈望心中对她的愤恨厌恶以及那颗想要逃离的心。

即便现下他体弱走不了几步路,但什么都怕万一。

说是祭拜,其实每每来看她娘时,周满更像是来诉苦的。

因是孤女,周满平日里没少受苦受气,但她一介清贫女流,大多数时候只敢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就只有来给她娘祭扫时,她才有机会如同其他普通的十八岁小娘子那般宣泄一二。

“娘,严夫子上回看到我,又来劝我回州学了。”

“但我真的不想再回那里了。”

“是,在州学不用费心吃住,又有夫子们指点迷津。但这又怎样,那些城里的官家女眷富家公子们总是拿看腌臜物什那般的眼神看我,仿佛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州学里又惯会攀比,我只想好好读书,在那里反倒是不清净了。”

“要是我也有钱就好了,我也想上索山书院去求学。”

“但我还得留些银钱准备秋闱,还有生产养育孩子也得费钱。”

“娘亲,钱怎么就这么难挣呢?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却连一百两都没攒到。”

“不过,那钱夫人倒是大方,上个月不仅给了我半个月束脩,还赏了我一只金镯子。”

“就是她家那位娘子着实闹腾,每日教她我都得耐着性子哄她半天才愿意读上几页书,唉。”

停了一会,周满终于拔完了坟前新长出来的杂草,这才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了几把香和两支蜡烛,随即又继续低声絮叨起来。

“娘,季大人上个月被判流放了。”

“他流放那日,我去城门口远远地送了送他,这才听说季夫人过完年便病逝了。季大人的一双儿女因着年纪小没有被判流放,听说季夫人娘家那边来人把他们接走了。唉,季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也不信他会贪赃枉法。”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告诉给沈望。”

“虽然不知道他跟季大人到底是何关系,但作为姻亲的季大人都能被牵连入狱,他家肯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但是我又怕他因此心伤。娘,我当然不是心疼他,只是我可不想我的目的还没达成前,这人就这么没了。”

“说实在话,每日回家看到他了无生气的模样,我都有些怕。”

“娘,你说怎么会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呢?明明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活下来。”

走之前,周满诚心地朝她娘的墓地又拜了三拜,心里默念了一句“娘,请你保佑我尽快怀上孩子”后才起身离去。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去父留女后夫君位高权重了
连载中苏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