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劭约得知刘明泉受了重伤,已经修养两个月的事,是在被贺臻关起来第三个月知晓的。
这三个月他什么法子都试过,装病、哄骗、包括自残都没用,他才真正意识到贺臻真的不是说来玩玩的。
他必须要回去,刘明泉怎么说也是养大他的人,现在受了重伤而自己和把他打伤的人呆了整整三个月,每晚被他拥在怀里。
秦劭约做不到像贺臻那样翻脸无情,更当不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今晚贺臻回来得比平时更晚。这三个月里,贺臻虽尽量固定在九点回房,却总有那么三四天会拖延到凌晨。
平时秦劭约的作息规律,晚上九点准时在他回来的时间上床睡觉,其实就是不乐意看到贺臻,后者也不恼,回来洗完澡后上床搂着他睡觉。
贺臻本以为今天打开门看到的又是背对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今晚秦劭约就坐在床上,目光不知道看向哪发着呆。
窗帘没拉上,房间内只隐隐透进窗外微弱的路灯灯光,照的秦劭约那张脸惨白。
“我带了酒。”贺臻先开口,他从秦劭约看着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很多,但他今天好不容易带了酒回来,他不想打破这个给秦劭约的惊喜:“你之前和我说过的。”
秦劭约才记起刚被他抓过来时,那天晚上自己的确要求要喝酒的。
贺臻今晚有些古怪,或者说最近几天回来的晚上都特别古怪,话很少,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而且今晚貌似一直守在别墅外的黑衣人都被清干净了,一整天都没见到楼下有半个人影。
贺臻带回来的是两沓啤的,秦劭约酒量好,连灌三听都面不改色,贺臻也坐在他身旁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喝酒。
他喝不了酒,刚抿一口就苦得脸都皱一块。看着他的模样,秦劭约忍不禁笑他:“没出息。”
贺臻没说话,两人坐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夜晚的树林,今天天上没月亮,月亮被飘过的云半遮半掩,看不清。
“我记得好多事情。”贺臻半晌突兀地开了口,声音低哑:“记得当时十七岁的时候,刘明泉把我带到你身边,让你陪着我长大。”
秦劭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件事,一言不发沉默着任由他说下去。
贺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猛灌了半瓶酒,顿时脸上涌上了红晕:“秦劭约,我喜欢你。无论如何都…喜欢你。”
秦劭约察觉出不对了,他猛地转过头去,却被圈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这个拥抱是从一开始十七岁他主动,到后来无数次自己陷入这个怀抱。
有在克劳斯国那次,两人受了重伤,他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时,贺臻把他紧紧裹在怀里,用他自己仅剩的一点温度渡给他;两人藏身在树下整整一夜、有在孟那司两人任务完成,在酒楼的拥抱、还有,在尼桑,贺臻为了他藏身点不被发现,主动引开了黑手党,最后失联整整三天,自己在焚火炉的后门找到遍体鳞伤的他那一次相拥……
太多太多记忆翻涌,却没有一次像此刻的拥抱,裹挟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悲伤。
“你什么意……”
“我记得很多事,很多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只深刻记住我们之间的所有……我、我想把所有无关你我的都舍去……”
秦劭约发觉自己后颈有股温热,他猛地看去,贺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口鼻已经冒出了滚滚鲜血,右耳也开始流下鲜血,而他的腹部早已被大片艳红浸透。
“贺臻?!”秦劭约推开他,粗暴地撕开他的衣服看见了一块被草草缝合的伤口,伤口周遭的皮肉已经开始化脓,溃烂。
“先生,都准备好了。”黑衣人推门进来,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像早就知道了贺臻的情况。
什么?准备什么?
秦劭约都没意识到此刻自己面目有多么狰狞,他冲门口的缓缓走进的黑衣人道:“救人啊!他受这么重的伤你他妈眼瞎吗?!”
听到秦劭约这番话,贺臻先是一愣,随后竟然笑了起来,看着他腹部的鲜血继续蔓延,几乎快成一个血人了,秦劭约怒不可遏:“你他妈笑什么?!你傻了吗!”
黑衣人没理会他,将他脚腕的束缚解了开来。
秦劭约怔怔地看着左脚腕上的桎梏应声而开,慢慢地将视线转到了贺臻身上。
他此刻已经满脸是血,脖颈处的皮肤开始发烂,秦劭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贺臻喉咙被血呛到,他猛咳了两声,却死死拽住了想出去叫人的秦劭约。
“秦先生。”
秦劭约一僵。
贺臻轻轻拽着他的右手,明明没用力,秦劭约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以后没有人可以约束你了,好好为自己活着。”
秦劭约猛地转头,贺臻恰在此时松开手,他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五道刺目的血指痕。
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带走,怎么上的直升机。当他清醒过来已经在直升机上边了。
“贺臻呢?!”秦劭约一恢复意识就抓住身边的白衣男人道:“他受了伤,快去救他啊!他不是你们老大吗?!”
“冷静点秦先生!您现在很不稳定!”
秦劭约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正在叫人救贺臻:“我他妈怎么稳定的下来!贺臻他……”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人趁其不备注射了安定剂。一个身着黑衣长相明显欧美人面孔的男人操着熟练地汉文道:“秦先生,您先冷静。我会慢慢和你说明一切。”
秦劭约浑身无力,只得喘着粗气躺着怒瞪着男人。
那个欧美男人就坐在他身旁,忽略了他的眼神,用着低音缓缓道:“您知道秦文这个人吧?”
看着秦劭约慢慢蹙起眉,看着他眼神里的戒备,欧美男人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您当然清楚,他是您的父亲。秦文生前和您现在名义上的义父刘明泉是至交好友,之后您的父亲被贺臻——也就是我们老板的父亲,以及刘明泉一家杀死,这是刘明泉和您说的您的身世,对吗?”
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犹豫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是。”
欧美男人嗤笑一声:“如果我说,他全在撒谎呢?”
秦劭约眉头愈深:“你想说什么,别打哑迷。”
“刘明泉告诉您这些,让您知道后,您便从小就有了个目标——杀掉‘老板’。”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什么:“您被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劭约有预感,他正在慢慢凑近一个真相,而知晓了这个真相后他会无比痛苦……
欧美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双紫色的瞳孔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惋惜:“您想杀掉‘老板’怕是没机会了,因为‘老板’就是秦文——秦先生您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