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和宿均走进了一家小餐馆,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进来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并不多。
而宿均明显是这里的熟客,因为老板看到他来,已经笑呵呵端来了一壶热酒,再加了几个小菜。
他们坐在餐馆最里面的小角落里,杨柯知道宿均的用意,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谨慎,现在的案子只有人们口头的一些的传播,并没有溜进那些媒体的耳朵。
说到底,结合目前情况来看,死者很有可能是因为薪资赔偿问题,而和某些人产生了一些纠纷甚至冲突。
对于现在的社会来说,这件案子的娱乐性还是很强,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一旦传播开来,肯定会引起网上舆论。可是这轩然大波不该发生在今晚或者说不该由他们的口传出去。
老板炒了几盘菜端过来后,杨柯和宿均的家常就到此为止了。
“你说说现场的情况。”宿均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后问道。
杨柯根据自己的回忆,再加上自己的推理,将现场地情况一五一十地描绘给了宿均。他一边说,一边看到宿均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展开,偶尔托起下巴,思考杨柯说的话。
“现在很多线索还不清晰,死亡时间,那把刀上的血液,以及那瓶药都要等到明天结果才出来了。”杨柯一连串说了很多话,这会儿觉得口都说干了,他倒了一杯茶水,直接灌了进去。
“你不喝点小酒吗?”宿均看向他的茶杯问道。
“算了吧,明天还要继续办案,我可不想被我们组长骂。”杨柯说着,无奈地摆了摆手。
“你是说胡明轩那小子?”
“老师——”杨柯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宿均。
“你看看,果然退休了就是退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柯从大学毕业就呆在宿均的小组里,跟着他办案处理公务,可以说他是宿均一手带出来的。直到去年宿均退休,杨柯才转到胡明轩手里。今年是杨柯任职的第五年。
杨柯知道宿均和胡明轩是局里公认的死对头,两人的办案风格和为人处事天差地别。宿均向来雷厉风行,甚至可以说为了办案不通人情,而且为人乖张泼辣,性格机敏果敢,是出了名的刺头。
就连上面的领导,听到宿均要退休的消息,都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宿均的业绩却是最好的,出了名的好。
“诶呀,不过酒虽然让人混乱,却也能让装糊涂的人清醒。”
杨柯不明所以地听着宿均的话。
“除了二楼楼梯口那个摄像头外,其他地方还有吗?”宿均接着问。
杨柯回忆道:“据那保安所说,公司总共就三个摄像头。其中一个,在公司侧门门口,就是连接凶案现场对面的那一段楼梯,一个多月前被一群小孩不小心拿弹弓打碎了,拖着拖着忘记修了。至于另外一个,就在公司正门的门口。”
宿均摸了摸皱起的眉毛,若有所思地听着。
“你们从监控录像里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杨柯苦恼地抓了抓头上的短发:“什么都没发现。从监控录像里看,昨天白天,进进出出的都是公司员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那晚上呢?”
“晚上——”杨柯又喝了杯茶,接着说:“七点半的时候,员工都陆陆续续的走光了,不久后从正门进来一个人,时间大概是在七点四十六分左右。大约七点五十的时候,那个人出现在了二楼,在工位附近盘桓了一会儿,从摄像头里看他的样子,好像在确认什么东西一样。然后就径直走向那间办公室了。”
“是死者吗?”宿均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根据他妻子所说,死者和他的领导——张海瑞,八点约在公司见面。八点二十五分左右,看到张海瑞,慌张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慌张?”
“对,因为当时他朝办公室里回了很多次头,走路步伐也很快。”
“张海瑞没和他一起出来?”
“没有,更确切地说,从那之后,张海瑞就再也没出来过了。所以,办公室应该就是第一现场。”
“录像后面呢?还有其他人进去吗?”
杨柯摇着头说:“保安八点五十左右进去关了灯,就一片漆黑了。”
“事情远比我们想的有意思得多啊。”宿均推开了面前的酒杯,“明天我和你再去现场看看吧,反正手里头这段时间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宿均回到了曾经他熟悉的那个办公室。然而退休后的久别重逢,并没有出现多温情的画面,空气中反而到处充斥着火药的味道。
杨柯感觉气氛不对,本想说几句话来解释一下。
负责领携此案的上司赫荣,却率先出声了:“大家都了解宿均的能力。现在赶紧找到凶手才是首要任务,我们时间紧迫,现在会议开始。”
赫荣将一摞厚厚的文件甩在小桌上,“乔医生的检验报告都出来了。现在你们每个人手上应该都有一份。”
杨柯一边翻看手上的检验报告,一边继续听着赫荣说话:“报告上确定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七月十五号下午八点到十点之间,也就是昨天。死因已经确定为后脑的钝器袭击。根据海卫合公司的内部监控录像来看,这个时间段内出现的只有死者的上司——张海瑞和最后关灯的保安——周立志。”赫荣扫视了下属一眼,接着说:“当然,也很有可能有其他人潜伏进去行凶。”
“还有这把案发现场发现的刀具,”赫荣举起手中的装着刀具的塑料袋,“刀具上的指纹和死者相吻合,并没有出现其他人的指纹。至于这血迹也和死者对不上,死者是A型血而这上面的是B型血,所以这很有可能是死者留给我们的一个信号。这不是一件凶器而是一种护卫的武器,所以那把刀才会藏在死者衣服里。”
“护卫武器?”宿均冷笑出了声,本就不大的会议室,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特别清晰:“死者提前准备的刀具还能叫护卫武器吗?”
他双手环抱胸口 ,耸了耸肩膀:“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带来的,用来栽赃给其他人。毕竟指纹很好伪造,他只要擦去自己的指纹,然后再让死者握上,最后再藏进死者衣服里。”
赫荣看了宿均一眼,继续说:“这也是一个思路。最后是这个药瓶。”他放下了手里的刀具,重新换了一个证据展示。
“根据尸检报告,死者患有高血压和脑梗,而这瓶药就是治疗脑梗的药。”他指出报告中的一段话:“这里显示,死者生前有脑出血的症状,但是体内并未检测出此药的含量。而且生前他还喝了酒,如果当时他情绪激动,很大可能脑梗突发。”
接下来赫荣在立着的白板上,简单画了一下当时案发现场的构造图,哪些地方需要着重检查的,哪些地方有疑点的,大家一番讨论后,都一一写在了白板上。
包括一些重要的嫌疑人——张海瑞则是重点观察对象。
在会议快结束时,赫荣分派陈海冰在内的一些警官,着重查看监控录像,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其他人也分派好后,赫荣对杨柯吩咐道:“杨柯,你就和你师傅再合作一次吧,你们去审问张海瑞。有发现,及时报告。”
“是,领导。”杨柯笑着正式地敬了一个礼。
案件的传播远比杨柯预想的要快得多,互联网上关于海卫合公司不按法律规定办事,通过变相裁员来逃脱大额赔偿而引起热议。
勤勤恳恳工作的老员工因此而丢掉性命,更为这件舆论加上了沉重的砝码。海卫合公司不得不紧急公关,可网上的言论还是出现一边倒的现象。
当天,宿均和杨柯还是跟着同事看了一遍监控录像后,再选择出发。他们到达海卫合公司门口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记者。原本只有一个保安的公司,不得不采取临时增加保安的措施,来应对此次局面,当然警方也派了几个人看守。
此时大家都被隔在由保安室连接铁栅栏的大门外。
幸而杨柯和宿均穿的都是便服,从私家车里出现时,才没有引起那些记者的注意。等到他们由公司保安领进去的时候,那些记者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现在这家公司的这栋楼已经完全封锁起来了,空荡荡的办公楼已经没了一个人。当然坐落在这栋楼隔壁的生产车间还在继续运行。人数本就不多的公司,除了偶尔几个穿着工服路过的工人外,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了。
他们从侧门的楼梯上去,走了十几层台阶便到了尽头——两扇门紧紧地闭合着。宿均轻轻一推便开了。那间办公室便出现在了眼前。
“老师,我们不去盘问张海瑞吗?”杨柯和宿均走进二楼时,疑惑地问道。
杨柯戴上橡胶手套,边仔细查看边说:“再等等。”
他们先是靠着墙沿着二楼走了一遍,然后宿均再走到窗前检查,走到第二扇靠近办公室那边的窗户时,他像之前做的那样,查看了下玻璃后,便将其中一扇推拉窗户拉开,突然他停了下来,指着窗户说道:“你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