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尹秀佳来的并不算快,据她所说她工作的秉尚酒店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乔佑霖做完现场工作后,已经离开了。

杨柯和陈海冰便立刻开始了对一些公司员工关于死者的盘问调查。

大家大多对温申鸣的印象比较统一,没什么特殊的。公司一些负责人和领导,虽然和他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温申鸣的一些举止确实和大多数车间生产工人不同,但是就工作态度和成果来说,还是属于认真负责的那一种类型。至于温申鸣的车间同事,除了说他为人比较固执外,但是对待同事都很温柔体贴,遇到问题也会主动帮忙,大家为此还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他“老大哥”。

在他们调查中遇到的问题,只有一个人比较特别,杨柯当时心里也对他产生了怀疑。

调查进行到一半时,作为死者部门的部长却不见了。

海卫合公司的员工称早上有人看见过张部长慌慌张张地来了,然后没一会儿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当时现场太过混乱,员工被隔离在公司外面,这种情况下走的不止张部长一个人。

杨柯虽然心有疑虑,接下来的盘问调查却还要继续,关于那个张部长只能事后再说了。

可惜,整场调查下来他们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杨柯和陈海冰见工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便开始着手下一步了,他们正坐在海卫合公司大门口的保安室,调取监控录像。

杨柯的余光透过玻璃,瞥见了那个匆匆忙忙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女士,同司机说了几句话后,便径直朝这边走来。

她那副慌张的样子,让人没办法不注意到她。很快,陈海冰和保安也注意到了她。

“你找谁?”保安打开窗户,大声问道。

尹秀佳从人群中扭过头,微微愣了下。随后,她慌张地跑到这边,视线从保安脸上,转移到杨柯和陈海冰的制服上,再看向他们脸上问道:“你们是通知我过来的警察吗?”

“你是?”陈海冰问。

“我是尹秀佳,电话里你们和我说,我丈夫出事了——”她说话时,脸颊微红,呼吸也很急促。

“你丈夫是温申鸣吗?”杨柯问道。

“是的,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尹秀佳之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是因为杨柯让人打电话通知她时,指示不要告诉她丈夫的死讯。一来是,可以关注到死者亲属知道死者死亡时的临时反应,二来是考虑到死者亲属心情太过悲伤,很有可能会再次引发悲剧。

在他们这一行里,亲属因为听到的关于丈夫、妻子或者孩子死讯时,心绪引发病情或者车祸的事件,发生的并不少。

杨柯和陈海冰确认过眼神后,两人开始兵分两路。

“跟我来。”杨柯注意到尹秀佳腿部在微微颤抖,她穿的并不是高跟鞋,而是一双很简单的布鞋,“您可以扶着我的胳膊。”他想她应该是猜到了,才会这么害怕。

尹秀佳并没有说话,但是她乖乖照做了。

杨柯领着她上了二楼的那间办公室,办公室门还是维持原状地敞开着,只是死者的尸体已经挪到了放在门口的担架上。

刚刚出楼梯口,尹秀佳脚下不稳,幸亏杨柯及时扶住了她。

踏进二楼的第一步,尹秀佳便停了下来,杨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注意到了那副放着尸体的担架。

“夫人,您还好吗?”杨柯顺着尹秀佳的身体蹲了下去,因为她已经瘫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双手捂上面部,连连摇头,嘴里重复地说着什么。

“他——是死了吗?”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从双手中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杨柯看到她的眼角已经泛红,缓缓点了点头。

他扶住尹秀佳站了起来,领着她到了尸体旁。

她双手迟疑地抚摸上他丈夫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却缩了回来。她扭过头,害怕地不敢再去看那张脸,杨柯看着几颗晶莹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

她的嘴角抿了又抿,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最终她还是勇敢地抚摸上去,我想那尸体刻骨地冷意已经传到了她的身体里,因为她已经跪在了地上,趴在她丈夫的尸体前,放声地哭了出来。那哭声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很抱歉,夫人。您丈夫的尸体现在还不能让您带回去。因为现在这个案件还有很多疑点,尸检是找到凶手不可缺少的一步。”在会议室里,杨柯站在坐着的尹秀佳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还请节哀。”

尹秀佳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思绪似乎还在现实世界之外。

她从恍惚中缓过神来,扶起了杨柯的手臂,让他坐在她的身边:“哪里,虽然我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你们警察的办案程序。但是我想,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就是找到杀人凶手。”

“多谢您的理解。”杨柯真心感谢道。因为现在即使科技再发达,也有一些不一样的观点。对于有些生者来说,留个死者的全尸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杨柯和她说了一些死者的情况后,便问道:“您赶来前还在上班吗?”

“是啊,早上正是忙的时候。经理听说我有事要走,还拖了一会儿。”

“您的工作是——”

“哦,我在秉尚酒店工作,打扫房间的。”她边说边拿起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断断续续的泪水。

“是宜中区的那个秉尚酒店吗?”

“是那里。那边靠近市中心,这种行业比较多,工作也没那么难找。”

“怪不得,您耽搁了这么久,我看您是打的来的,现在又是工作日的早上,那条路确实比较堵。不过您选择打的来是对的。”

“我听到那通电话后,其实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敢相信。明明昨天下午出门前,他还好好的。就一个晚上,结果就——”说着说着,她又低声啜泣起来。

“昨天他晚上没回来,你们没打电话吗?”

“当然有,”她激动地说:“昨天十点的时候打过电话,可是没人接。但是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回房睡了。”

“那今天早上呢?他一夜未回你们不担心吗?”杨柯捕捉到这一点后,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我和我丈夫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睡眠都不好。他有时候加班很晚回来,就在沙发上睡下了。当然了,以前也有过朋友喊他喝酒打牌,晚上不回来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心想‘现在他压力这么大,出去放松放松说不定也是好事。’”

“他的那些朋友你见过吗?”

尹秀佳茫然地摇了摇头,“有打过电话,当时电话里能听清楚他们一起打牌的声音,所以我也没有过问。我丈夫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所以他的很多事情,我干涉的并不多。”

“您的言外之意是他比较强势吗?”

尹秀佳抬起头看着杨柯,慢慢地问道:“又有几个男人不强势呢?”

杨柯轻轻咳了一声,手指摸了摸正在写的笔记。

“您刚刚说他压力大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丈夫因为要被公司辞退,所以正在面临失业。”

“可是我听他们公司说,他还在职呢。”

“这在职和不在职有什么区别?他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我从他口中听说,现在的岗位一个月就一千多,这点工资倒不如直接裁了他。”

“那是——”杨柯苦笑着,心里感叹人和人的区别真大。

“那您丈夫昨晚到公司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是的。这样的日子,不说他,我们也实在过不下去了,家里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在上学,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一个人在撑着。”

“您丈夫昨晚见谁,出门时间是什么时候?”

“出门时间大概是在七点左右。听他说,他和同事在公司有约。具体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他叫他张部长。应该是他们车间的领导。”

“定的见面时间是几点?”

“八点。当时我们一家人在吃晚饭时,他说的。”

“张部长——”杨柯喃喃地说,心里想,“果然这个人有蹊跷。”

尹秀佳大概看出了他的心事,疑惑地看着杨柯。

“啊,我在想这个张部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呢。总之,我得到了非常多有用的信息。您放心,一旦查出凶手,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

尹秀佳站起身,身体呈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杨柯送她到公司门外时,陈海冰已经调完了监控。眼看着尹秀佳要拦下一辆出租车,杨柯说话制止了她:“夫人,我送您回去吧,我们现场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这好吗?”她转过身,一身淡青色的长袖连衣裙衬得她的身体更单薄了,似乎再大点的风就能把她吹倒。她的长相并不显老,面容属于清秀,可脸上始终蒙了一层沧桑。

陈海冰见此,在窗户口同杨柯招了招手,“你放心吧,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收尾就交给我吧。”

尹秀佳听到陈海冰的话才放下心来,脸色却还是有些为难:“其实我下午还有工作——”

她向杨柯继续解释说:“就在那酒店附近,是一家叫好迎来的快餐馆,我在那里当洗碗工,按小时收钱。”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还这么幸苦。”杨柯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我要是垮了,这个家就没了。”

她说这句话时,杨柯从她脸上看到了母爱,是他从见到她第一面到现在,她的神情里最温暖的一面。

一路上,杨柯时不时向她打听一些她家里的琐事,从她口中得知他们一家住在离温申鸣公司不远的一座自建楼里,和前不久清佳希小姐告诉他的话一致。他们一家也是那里的租户,地址是玉田区齐山路十一号。那栋楼是一户小型的别墅,只不过改建成了四户,而他们一家则住在其中一户,101室。

杨柯处理完工作,下班已经将近七点半了。和同事们打完招呼后,他便驾车来到了距离警局不远的一家侦探事务所。

这家事务所就坐落在宜中区的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小小的门面房上印了几个闪着亮光的大字:宿均侦探事务所。而杨柯即将要拜访的人就是宿均——这家事务所的主人。

杨柯顺着门面房进去,需要走半层楼梯。敞开的事务所里露出昏黄的灯光,他在打开的玻璃门上,轻轻敲了敲。里面传出稳重又清晰的声音:“请进。”

那人话才说完,杨柯已经笑着走进去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工作狂还在加班。”

埋在一大堆文件后面的人并没有抬起头,却了如指掌地说道:“怎么,今天那家刀片公司杀人案,遇到难题了?”

“你的消息一向那么快。”杨柯解开了两颗衬衫的扣子,坐靠在了沙发上。他看向埋在靠近窗户边的那张办公桌里的男人,好奇地问道:“我就很奇怪,你天天对着这一大堆文件,是怎么知道消息这么快的?”

“我当然自有办法。”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厚厚的文件,便满意地合了上去。他拿下脸上带着的老花镜,从堆积的书桌后面走出来。

掺着白色发丝的自然卷发仍然茂密,曾经坚毅的脸上却长出了不少皱纹,只是看向杨柯的目光却依然犀利。

“你也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出去喝一杯?”那人提议道,“顺便和我说说,你们今天遇到的案子。”

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中老年男人正是宿均——他的恩师——退休的刑侦部警官,现在的私家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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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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