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何必呢？”安若推开门，十分意外地看见白月银站在门外，此刻有细雨，下得安安静静。白月银没打伞，安若见不得那张脸落魄，侧身示意他进屋，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前些日子，听说白月银与他的父亲大吵一架，应该是为了将白月银刻意改造成宋珩模样接近沈长炤的事。安若有所耳闻，对白月银同情更甚。
他是真的毫不知情，也真的无辜至极。
旁人只以为宋珩杀了傅桑，沈长炤又踩着宋珩上位，再加上沈长炤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宋珩的思念又或者任何情绪，久而久之已经成为禁忌。白月银的父亲或许曾见过宋珩一面，但他自己却甚至在安若告知之前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白月银没有进去，先是静默，后是轻声询问“没有谁敢担着风险告诉我宋珩是谁，可我想知道。”
“往事不必再提，您只需明白，宋珩大人与殿下两情相悦，以至立下红誓。在这碧海，他们共享天地，大人就是殿下，殿下即是大人。”
比起讲述丰功伟绩，安若更想解释清楚世人对沈长炤的误解，以及他与宋珩的亲密无间。
“果然是我比不上的……虽未曾见过，但能让殿下心心念念的，绝非等闲之辈，旁人也是学不来的。”
“您不需要跟大人比，”安若似乎想起了什么，“大人曾说，没有谁生来就该被敬仰，每个造物或造物主都是独立的个体，既各有所长，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思？”
“说得倒容易。”
安若只淡然一笑，想起曾经也问过沈长炤她的实力已经不配跟在殿下身边了，为什么还没有寻找新的神官。当时沈长炤只回答“能评价你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果不其然，大人将殿下教得很好。
“您会明白的，在寻找真正意义上的自我的路途。”
——
沈长炤已经在池边看了半个时辰。
池边只有一叶轻舟，舟中是被黑花鸢尾环绕的大人。轻舟稍微倾斜，池水被灵力牵引着进入舟中，又顺着舟的末端流出。池水是温的，整个池中除了宋珩的眉心有一点淡淡的橙光象征他还活着之外，也就一点池底的碧光还在发散。
昏睡着，宋珩是很柔和的，黑发肆意披散。他衣上绣案实在太多，似图案似咒文，无序中又拥挤着叠到黑靴。
真的很像只是熟睡，可惜，若拨开被刻意放在他脖颈上的黑鸢尾，定能看见那贯穿了整个脖颈的伤口。
不是一剑穿喉，是匕首。
宋珩随身携带的匕首，曾经被沈长炤询问为何既配剑又带匕首。
当时沈长炤把宋珩带回来时，几乎耗尽了身上灵力，才让他的大人勉勉强强捡回一条命。混元掌控天地万物，在生死之事上却无能为力。宋珩等级又高，起死回生术基本没有作用。现在只能是以天地之气浩养，将一切交还时间。
他一如既往地凝视着连他蹙眉都会关心一句的大人，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闲来无事，他总喜欢在这儿远远地看着，即便每一次都心如刀绞。
宋珩怕黑，是他一手造成。
为了让天地之气更好地聚集，宋珩待的地方能暗则暗，又因为天地之气会寻找更强的生命缠绕，沈长炤只好设下结界，连他自己也不能进入。
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看着这两百年来毫无变化的宋珩，看着这四季不变的景色，看着这万千世界的悲欢离合，毫无波澜。
沈长炤甚至怀疑，他到底希不希望宋珩清醒。
若就如此，不过是每日都能看见，指不定某日便能触碰，不醒也是好的。
若宋珩有朝一日睁眼，沈长炤却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决战之事是沈长炤迈不去的坎，情感的淡薄更是一生的伤痛。
如果宋珩接着询问沈长炤对他的感情，如果宋珩醒后记忆受损忘却一切，又或者不愿纠缠另有所属。
等等……他如今是在怀疑宋珩？不，是多想。
沈长炤原本眯着的眼猛地睁开，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情绪蔓延全身。
现在的想法，与其说责备或者怀疑，大有自哀自怜的意思。
“玉之美会被照耀，光之明有玉来赏。”
只有跟对方在一起时，才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