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居住的地方,昼夜变化自是根据神的喜好。宋珩只知傅桑钟爱雨夜,待神车将他送达,自己亲眼见这蓝紫交错的夜空才算是个明白。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身上倒是没有感觉,只可怜了被豢养在屋顶的飞鸟,就算习以为常,也难掩忧伤。
从庭院至殿内是有意安排的畅通无阻,在等级差面前,一切的把戏和提前部署都毫无作用。早想明白这点的宋珩谨慎地进入殿内。
傅桑高坐中央,任由夜光倾洒的在身。指尖若有所思地停留在下巴,见着宋珩行礼过后轻微颔首算是授意。
宋珩并未抬头看他,平视的眼眸中只能扫到傅桑衣物的残影。
傅桑黑发缭绕,脖颈上戴着一串挂满银制的项链。神色冷峻,就这么坐着,也尽是上位者的尊严。
是傅桑先开的口,十分平静的语气。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宋珩先应下。
傅桑收回指尖,双手放松地堆在腹前,“我希望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杀了我。”
宋珩浑身一僵,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顾不上什么礼节,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傅桑的神色:“域主,这……!”
傅桑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嘴角甚至挂了笑意。
“这么快六级了,差不多也要七级了吧?”宋珩说不出话,他的计量或许能骗过许多神,但这些神里面显然不包括傅桑。果不其然,傅桑接着道:“晋升这么快,不怕出问题?”
这直接被一锅端的感觉倒让宋珩胆子大了不少:“……至少杀掉您之前不会出问题。”
“好。”傅桑应得很快,神色也是可见的愉悦。
很奇怪,傅桑没有任何理由在他面前演戏。今日入殿,宋珩一路都是思索怎么才能苟延残喘地保一条命,哪知傅桑寥寥几句话,就将他的计划全然打乱。
“你还想知道什么?”傅桑一向喜欢有话直说——与他对话的神也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的资格。
宋珩内心震惊和差异程度已经到达顶峰,面上却还是强行让自己平静,“理由。”
见傅桑挑眉,他又补充道:“选择我们为继承人的理由,让我杀死你的理由。”
傅桑早已做好知无不言的打算,闻言也只是微微一愣:“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宋珩眉头紧皱。
“我以为你会问,这一路走来,是不是太顺了。”
一种难言的窒息感随着傅桑的话将宋珩包裹,没来由的后怕——如同那无法抗拒的对黑暗的恐惧,挥之不去。
没错,太顺了!
当时摆脱追杀的时候,宋珩就有这样的感觉——连五级神的先生都能杀死,那群人真想追他们,怎么会连面都碰不上?若是小瞧他们,又怎会派出追兵?
如果说秘境是有先生铺路才得以顺遂,但从接的第一个“祈愿”来看,只怕早有人盯上他们。
一个二级,一个一级,就是修炼的速度再怎么快,在神界也是“初来乍到”的地位,何德何能有谁能雇佣关河来痛下杀手?
这问题花神解答过,是因为傅桑选中他们为继承人,别人除不掉傅桑,就来解决他们,以此顶替“继承人”的位置,并且借岚城之手嫁祸于傅桑,或许能逼其退位。
那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关河是要有多大的本事,其他神有要多少的信任,才能只派关河来?
再者,花神都知道的事情,傅桑好歹作为域主主宰千年,就一点看不出来它神的心思,放纵着对方在他的领域“胡搅蛮缠”?难不成还是相信神出鬼没的花神一定会出手相救?
关河为什么一步步诱他们入套,为什么关键时候放过他们,如果这本就是傅桑安排的,那便说得通了。
傅桑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类似于——立威。一个三级一个两级,居然从八级的关河手中逃脱,就连花神这种“日理万机”的神,都会关心他们的死活,救了之后还保护了一阵子。
这样“天大的能耐”自然而然营造出来,更何况从始至终傅桑没有露面,想明白的知道这是他在为宋珩和沈长炤,不明白的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让宋珩困惑的,是傅桑这么做的理由。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域中也不乏能力优秀的神,非要说的话,可能只有……先生。
“没错,”傅桑宛如能看穿想法似的,慷慨地将这两个问题一并回答,“你们的先生,是我抢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