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还能活吗?”宋珩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
先生正处理着沈长炤的伤口,看着吓人,可到底治疗一个凡人而已,对先生来说轻而易举。
那天,他们三个就挤在一间屋子里,宋珩睡不着,几乎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去看看沈长炤的情况。这个他发现并带回来的孩子,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魔力,哪怕是一个不自觉的一个蹙眉,都能让宋珩为之心颤。
先生说,这是缘分。
沈长炤好得很快,但外伤易平,心伤难愈。他知道是面前的两位救了自己,可从来没有体会过无条件关爱的他,因为不明白救助的缘由,到底没能挤出一句感谢的话。
于是先生和宋珩先问——问名字,问家里的情况,问住址,一无所获。
这年头流民孤儿都不少,他们也没逼问,只提议让沈长炤跟着一起生活。
先生是真的心疼他,说遇到即是缘分,怕沈长炤担心,还做了保障,说他是神,可以专门开一个境,不受打扰,与世无争。
但沈长炤在听到那句“我是神”后,满脑子只剩下逃跑。
那双迷离的眸变得猩红,满是戒备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右手先是颤抖,而后猛烈地晃动,似乎这样就能摆脱什么似的。
也难怪,一切的不幸,都好像是因神而起。
先生叹了口气,也没强求,等沈长炤冷静后送了把剑给他,说这是神剑,拿着也不会沉重,让沈长炤留着防身。
也是在接过剑后的不久,沈长炤做了生命中最后悔的事。
沉入夜色的房屋,一个想着偷点东西就走的小孩溜了进来。他观察了十天,每天晚上先生都会带着那个小孩出去打坐,要再晚些才会回来。
他其实是很感激救命之恩,也很羡慕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与外界的喧嚣麻木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可是,他没有资格。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单纯觉得——
深深的、从骨子里,他根本不配。
虽然偷窃可耻,并且不管年龄和具体物件,这行为都是一样的低劣。可他还是以只偷点食物的由头麻痹自己的罪恶。
这已经很好了,只是拿一点食物,他们又不缺。
烧杀抢掠这种事还少吗?自己的行为在这世道,连零头都算不上,他又有什么错呢?
虽然屋内一片漆黑,可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沈长炤还是凭借记忆找到了粮食放置的地点。
“谁在哪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几乎是一瞬间,沈长炤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宋珩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不点灯。
难道是专门来逮他的?就为了看他盗窃的丑态,再当场抓住,来个瓮中捉鳖,最后把他踩在脚底下狠狠嘲笑。
在靠近,不管是被抓住,还是等到宋珩把灯点上,他都跑不了。
沈长炤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干些什么!他双腿打颤,不切实际地希望自己能够直接消失在这个地方,付出什么都行!
被恐惧和无助支配的身体在这时候拔出了那把剑,不得要领地随意挥砍着,就在他前面的宋珩毫无防备地连中三道剑伤,其中一道狰狞地咆哮,就要冲进他的心脏。
连喊叫都被吞没,宋珩扑通一声倒地,瘫坐下来的沈长炤一摸地面,满手血迹。
“不,不是,我……我没有,不,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不,我没有……”
——
后面的戏码,也就是宋珩被赶回来的先生所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高烧一场,宋珩根本记不得袭击他的人是谁,再加上身体恢复得完好无损,他一直认为自己怕黑是天生的,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启齿。
先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沈长炤,沈长炤听不出他话里是责备还是宽容,或者两者都有,只答应守住这个秘密,并留下来照顾宋珩。
关河嘴上说着无趣,实则直接把沈长炤这内心深处的秘密展现在宋珩眼前。一直困在黑夜中全身虚汗的宋珩猝不及防地被这段记忆冲击,结束之后,只觉得身体似乎更加冰凉。
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时长炤很长一段时间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宋珩低头,手指勾出项链上的宝石。
是在期待反目成仇,或者他们自己走火入魔吗?可惜了,沈长炤瞒着他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宝石出现的刹那,原本漆黑的夜晚拥有了点点亮光,这微弱的光芒在破庙也出现过,只不过那次靠的是沈长炤的灵力,这次,是由迷穀炼成的宝石,本身散发的光芒。
虽然沈长炤很少对他说直白的话,但改造项链后,沈长炤想传达的意思就已经浮现于指尖——
他说,别怕。
迷穀:可以发光,佩戴之后不会迷路。出自《山海经?南山一经》:有木焉,其状如穀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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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迷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