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气渐渐钻进城门的缝隙之中，众鬼怪仍不肯离去，或互相拼凑着身体，或独自凝望着已经关闭的城门，都安安静静的，宛如被遗忘的弃子。
又过不久，那红轮又往下压了不少，近在眼前，红得刺眼，却没有丝毫温度。
一条黑线将红轮对半分开，那黑线越来越粗，缝隙也越来越大，直至可以从红轮内伸出一条阶梯路，通向那红轮内，无尽的黑暗。
鬼怪们像是计划好，又像是被操控，全都统一地排起长队走进那张血盆大口。
“奇怪，他们对城有强烈的逃离之情，却又没有一个厉鬼，”沈长炤还是没法点火，干脆先放弃，“而且，这些鬼怪既然那么想逃，出去两个之后，他们却不挤着出去了。”
就像是……知道只能出去两个一样。
“那红轮也奇怪，看不清虚实。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薄饼，这些鬼怪进去怎么会有容身之处，但是我感受不到法术。”沈长炤的举例很生动，那红轮少说有五丈的长和高，却只有一尺左右的宽度。
别看沈长炤现在级别低，他完全感受不到法术的情况只有两种——其一，是六级及以上的神设置的，其二，这是天地造化产生的，换言之，是正常现象。
察觉到他的不安，宋珩先是一句“长炤，我在”稳住心神，接着再往前推，“我还记得记载上说这岚城里只有凡人和一个疯癫的二级神，神界的藏书阁一向信息通畅，可现在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差异。”
谈话间，那些鬼怪已经进入了红轮，宋珩不敢直接落地，便同沈长炤一起上了城楼。
宋珩还没想出其间原因，就被一个雄浑的声音吸引注意。
“日入之后，他们就是鬼怪，日出过了，他们就是凡人。”一杵杖老者从烽火台中缓步走出，解了疑惑。
见他是凡人，宋珩和沈长炤也没打断谈话，只听那人介绍起来。
“百年前，神放弃这里，被他们圈养起来的囚徒夺命狂奔，妄想出城。傅桑便留下了红轮和鬼气这等祸患，不断轮回，折磨他们。第一次爆发时，我们守城的将士很是怜悯，拼力送囚徒们出去。”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城的进出只能是进来几个，出去几个，城内人的数量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们帮助他们出去，算是违抗了神意。”老者说到此处，还情难自禁地流出几滴泪来。
怪不得！
鬼怪们明明那么想离开，却在有两个鬼怪出了城门后不再前行。
进来的只有两个，宋珩和沈长炤！
“神大发雷霆，责怪我们坏事，所以提供帮助的将士，无论出城与否，全都被鬼气侵扰，有的死去，有的沦为其中一员。白天做人，照常行事。夜晚为鬼，漂泊游荡。”
这么说来，这些凡人是在白天发出祈愿。
岚城毕竟是域主的手笔，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在神界藏书馆中直接被记载为凡人，也不足为奇。
“那你怎么没有任何变化。”宋珩全程没有放下剑，沈长炤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也只静静盯着。
“傅桑留下了一位二级神来掌控这里，可那二级神有次修炼走火入魔，疯疯癫癫，最终被红轮吸收了，傅桑一时派不出人手，我是仅剩的守城人了，他便让我看着。”
漏洞百出。
心下疑惑，宋珩与沈长炤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先听着。
“他们进入红轮后，待到破晓，全都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最开始的地方？宋珩匆匆瞥了城下一眼，先前恐怖如斯的鬼怪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悠闲自在的凡人，有的买酒，有的品茶，惬意自在。
沈长炤则直接开门见山：“我们收到的祈愿是让他们解脱，你可有什么方法。”
“有的有的，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那老者顿了顿拐杖，“在这城中，死是最大的解脱，可惜傅桑留了禁令，城中人不可自杀，不可自相残杀，所以只能靠二位了。”
没有谁答话，老者有些着急，甚至快步跑到他们跟前，却被宋珩那泛着寒光的剑架住脖子，只好悻悻然止步。
“杀掉他们很简单，大家都想死，不会有人反抗。只记住，动手的时候不被他们看见，则万事大吉。”
——
“他的话，你信几分？”沈长炤手中还捏着一颗蓝色宝石，这宝石外形不像宝石，更似飞刃，也是沈长炤目前唯一可以进攻的手段。
他们此刻身处一间自己选择的，清静又可攻可守的小屋，宋珩就靠在门框，漫不经心地扫了沈长炤一眼。
“五分可信。城的进出要求没有问题。红轮和鬼气的来历没有问题，傅桑是九级，你看不穿他的法术很正常。其他的有待考察。”
宋珩一回头，却见沈长炤已经摊开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大半页。
“城的来历可信，那老者本人呢？”沈长炤头也不抬，“你我是神，不受影响，他真是凡人，却也排除在外。如果是按他自己所说，那傅桑选择他肯定有理由，他也基本可以算作是一条看门狗，那他把这些告诉我们做什么？”
宋珩心知肚明，却有意引导沈长炤，“万一人家是同情这些鬼怪呢。”
“岚城这样，非一日两日。再怎样同情，也要保全先自己。”沈长炤早已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儿，应答如流。
言下之意，那老者，要么跟着傅桑有所好处，要么背叛傅桑保全自己。
前者，没有把岚城的情况交代给他们的必要，尤其是解脱的方法。
后者的话……“真的会有凡人敢背叛法力无边的域主吗？”宋珩收回视线，“就算他有出城的方法，可出城了又不是找不到他，以傅桑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这一条命怎么都不够死的。”
除非……还有更大的密谋。
①一丈≈3.33米，一尺≈0.33米，红轮只是悬浮在岚城之上，没有接触
②日出，亦指破晓，卯时，旭日，上午五点—上午七点（5：00—7：00）
日入，亦指日落，酉时，日沉，下午五点—下午七点（17：00—19：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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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观城中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