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攀带着韩墨下高速的时候,正赶上师傅的一通电话。
“传唤了啊,这么快?”张攀确实有些好奇,“我才下高速呢,那些情况才汇报,怎么这么快这次就下传唤证了?”
师傅幽幽来了一句,【是拘唤。】
张攀眨眨眼,幸亏他也是工作多年的老手了,这要是小年轻,估计会在高速上一脚刹车踩到底,张攀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只是问了句。
“有证据了?”
【有,】师傅叹了口气,【回来吧,等你到了,也差不多了。】
张攀急急忙忙跑进去,师傅站在楼梯上一伸手抓住张攀的衣领,差点把他把气都给勒断了,张攀猛地捂在脖子,师傅瞪了他一眼。
“毛毛躁躁,一点也不沉稳,看你是怎么做事的。”
“对不住对不住,”张攀哑着嗓门来了下,“快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
师傅拿出一份报告。
张攀抢过去看了一眼。
“真的假的,这个也能查……”
“能。”
师傅斩钉截铁,又掏了根烟点了起来,“别他妈把现代科学看的这么不中用,其他人做事总比你这整天神神叨叨,靠第六感来的快多了。”
“对对对,”张攀喜笑颜开,他拿着资料往里跑,又停下来,张攀指着他师傅,“少抽点。”
“啊对对对,就你聪明脑子清白。”
师傅深吸一口烟,瞟了张攀眼,又突然道。
“小攀子啊。”
张攀停下。
“那是撒手锏,记得关键时候再拿出来,”师傅点点他,“别心急。”
李强似乎是做好了被传唤的心理准备,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有心思在张攀他们面前装一装,这一次,他连伪装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就像袋土豆,死气沉沉地窝在椅子里。
“别啊,李强,”张攀翻开自己宝贵的小本本,“你上次不是还挺能说的吗?”
李强用鼻子哼了声,似乎打心底里发出了声不屑,他挑起自己绿豆大的眼睛,像只王八样谨慎而又迅速地打量了审讯人员,而后他像是无比惊喜般移开了目光。
覃疏影他们不在。
越是想掩藏自己的人越是容易暴露,张攀和同事刘君山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刘君山笑了下,故意问。
“看你刚刚那眼神,要不要换个你熟悉的人过来,好让你放松下来好开口?”
“不不不不,不用!”李强忙道。
张攀笑了,“你看你这不就开口了嘛。”
“啧,”李强一脸不甘地缩了回去,张攀看了那个家伙一眼,在核对了身份信息后,他故意将传唤理由慢慢点了出来。
“李强,我们今天是以你和三一九案件相关才把你喊过来的,有什么想主动解释的吗?”
李强一愣,他往上坐了坐,问。
“不是因为我收钱那事?”
张攀反问,“你收钱又是什么事情?”
李强还以为是葬礼上被周不厌那家伙目睹的收钱的事情,再加上付款码被人捡走了,李强还以为周不厌有了证据直接找了警察。
不是就好。
他于是往上坐直了点身子。
“我,我这不是上次都说过了吗?”
李强结结巴巴。
“我我我我我说了,我那老娘和闺女又没保险又没什么的,我过完年就出去赚钱了,走之前和我那婆娘吵了一架,吕胜红她不联系家里,我怎么知道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出去赚钱了,”张攀点点头,问,“赚什么钱了?就你刚刚说得收钱的那件事?”
李强一哑。
合着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张攀放下笔,静静看着李强,李强不吭声,整个审讯室都安静了下来,此时李强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响,如果能有声音,那估计隔着大半条街都能听到那算盘声了。
李强思索了半天,而后缓缓开口。
“开车,拉货,东南西北的跑,经常不回家。”
“这个我们之前了解过,你的收入来源什么的。”
张攀和同事刘君山对视一眼,看样子李强选择了辩解而不是直接开口,张攀将垫在下方的资料拿了出来,当着李强的面细细翻了翻那些数据,李强那王八眼死死盯着。
“网约车、黑车、经营类和非经营类的流水我们都有,你确实经常跑这些单子,但是也赚不了多少钱,一年到头去了不少地方……”
张攀一页一页看着,翻页的声音像是钝刀一样慢慢割在李强身上,他一停,突然看了过来。
“但今年过年你好像也是第一次去那么远吧?”
“那还不是因为过年!送货,没人愿意走国道送,就我愿意接单子!”
李强猛地松了一口气来,眉头也往上抬了抬,才刚刚开始,这个家伙就像是摸清楚了警察的底牌般,开始松懈了。
李强用拷着的手一抹额头,侃侃而谈。
“年初嘛,大过年的有多少司机上路跑生意呢,不报销过路费,不报销伙食的,就钱多一点点,我家里不是情况不好嘛,不就抢到了这个好单子。”
李强叹了口气,仿佛把自己心里深处背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一次性说出来了样,嘴巴连轴转,都不带停的。
“就送个货,从咱们家门口,正巧就从我们家门口,一直送到隔壁省那个,那个什么松县去,你们可以去查!”
张攀和刘君山默默看着他,文字记录飞快地记录着。
“有呢,有单子,有人,有记录,”李强瞟了对面那两人眼,笑意都藏不住了,“我还给人打了电话,电话都有呢,你说的这些你都不要问,审什么审,我直接就和你们说,没问题!”
刘君山点点头,张攀也用笔点了点纸面,坐在一旁的刘君山突然来了句。
“花了多长时间想好的。”
“也就一晚上,”李强说得兴高采烈,一时间直接说漏了嘴。
李强的脸色骤然变白,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李强整个人悔不当初,当时他也不是傻的,飞快地又补了一句。
“还不是怕警察你们问我,出事以后我花一个晚上仔细把这事理清楚了。”
“没关系。”
刚刚突然提问的刘君山开口,“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不过我们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你,张警官手里的,是你妻子的微信收款清单以及银行流水。”
李强喉头哽噎了下。
周不厌那家伙还是把这个玩意拿过来了。
“这个账号是你在用,但开户和银行卡绑定的都是你妻子吕胜红的,”刘青山问,“能解释一下这上面的流水为什么这么大吗?”
李强开始下意识地抠手,眼神飘忽。
“我们家,我们家这是和我娘老子的那事没联系,他们是,这钱是……人情,死了人的人情,红白喜事什么的。”
李强喃喃低语。
“这钱是什么?”张攀好奇,“什么红白喜事的流水?这几年你办了多少红白喜事?”
“我我我我,结婚!”李强开始乱讲,“生孩子,孩子过生日,我娘,我,还有我媳妇,每个过生日都有流水……”
“每天都有人送?”
张攀问。
“你这流水这几年可是天天都没断过啊,最高的时候这一天大几千的流水,这不比你跑车,你媳妇打工来的快多了?”
“就……”
李强分明是在权衡,他权衡的时间很短,在短短一时间,李强就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搞,搞人入伙,就是搞点入场费啊,茶听会啊,介绍介绍人啊……”
“入伙什么?”张攀追问。
“入,入,入,”李强眼睛乱瞟,最后声音小了下去,他垂下头,“入我们家那边那个教。”
这话一出,李强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了,入教,这个教肯定是国家不允许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李强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微微抬起头来,和张攀他们对视一眼。
“警察同志,我真的,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这事不地道,不能做,可还不是因为我们家里穷,你看我那娃身子骨那样,生了大病,要那么多钱……”
“你继续说,”刘青山记着,顺便补充了一句,“李招娣的医药费我们也有记录呢,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家里没钱是你和吕胜红轮流出钱是吧?”
李强停顿了下。
刘青山看向他。
“也就是这么多钱,你用的是你妻子的银行账号,你们俩还互相不和,这钱还分开支付医药费,这点说不清啊,李强。”
“我,我们家我管帐。”
到这个时候,李强开始乱说了。
“行吧,回到刚刚的事情,你说你喊人入伙,入教团是吧?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你就让其他人来当信徒?”
张攀斜看了他一眼,李强一愣,实在是没想到警察竟然不采用一个问题问到底的方式,而是采用多线进攻的策略,他脑子一乱。
“就收点钱办点事……”
“收点钱办点事,”张攀一针见血,“还办事,那就是说不止收钱?还有什么?”
那一刻李强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完了。
“欺负人啊!”
这个中年男人嗓子一扯,竟开始哇哇大哭,撒泼打闹的方式都用上了。
“还能怎么呦,还能怎么呦,我给您跪下咧,我给您跪下……”说罢他就想要出来跪下,幸好之前把他扣住了,不然李强还真的能当着他们的面磕出血来。
“欺负人啦,警察开始莫须有欺负人啦!”
李强开始哐哐用脑门磕起了桌子。
“停下!”
刘君山和张攀呵斥住他,连外面的警察都惊动了,李强又哭又闹,一副死不配合的样子,刘君山他们头疼。
李强这种人是那种最好解决,但又是那种最不好的,有点小聪明,但不见黄河不死心,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是一旦提前亮牌,李强这种人就会想着掀桌子走人。
他就像是滑溜溜的壁虎,刚刚承认有关教派的事情就像是他为了自保自断尾巴的举动,现在他已经断了尾巴。
那其余任何事情都不会再轻易开口了。
“吕胜红就在隔壁。”
张攀突然开口。
李强的哭闹声一停,王八大的眼睛斜斜看了过来,张攀继续。
“她也在接受审讯,不过不是我们审。”
李强眼睛慢慢瞪大了。
张攀道,“是上次请来的那几位专家,你可以选择不说,李强,但是吕胜红的口供也是能够作为证据的,只要证据链详实并且成立,你说不说其实影响都不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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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壁虎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