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歆，我给你煮鸡蛋面吧！”
“好。”赫连歆抬眸，妤欢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蹦蹦跳跳地走在赫连歆前面，像一只蓝色的小精灵，带着透明的体质，让赫连歆出了神。
圣茶公寓门口停着四辆黑色的深牌轿车，以及明显的赫连家家徽的标志……
赫连歆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的也躲不过。
果然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两名身着北斗七星道袍的赫连家子弟笔直地站在自家门口。
小小的客厅里坐着年逾七十的大长老赫连晴和五长老赫连梅。
客厅的家具上各有一道驱阴黄符
不待赫连歆说些什么，赫连梅的反应最大，当即站立起来双目紧盯赫连歆和她身后的妤欢。
还是大长老拉过赫连梅示意她坐下，而又招呼赫连歆和妤欢坐下。
赫连歆冲妤欢点头示意，走到赫连晴的面前，向赫连晴和赫连梅行礼道：“大长老、五长老，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赫连晴说道：“你从未离开蓉城这么久，族里不放心，来看看你。”
赫连歆当即会意，回道：“封印的事，歆儿已经处理好了，有劳二位长老为此奔波了。”
赫连歆看向两人，赫连梅也终于将视线从妤欢身上移开，开口问赫连歆：“这位是…？”
赫连歆微微侧身，说道：“她叫妤欢，来自王姬墓，生前是西周的圣巫。”
赫连梅眉头深锁，大长老也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妤欢模仿赫连歆方才的行礼自我介绍道：“妤欢见过大长老、五长老。”
大长老伸出右手去扶妤欢，说道：“妤欢姑娘不必多礼。”她扶妤欢的手一顿，只稍一瞬恢复原样，脸上依旧挂着笑：“老身冒昧地问一下，妤欢姑娘怎会出现在王姬墓里呢？”
妤欢抿了抿嘴，回道：“事隔多年，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那请问妤欢姑娘这几千年以来都一直是待在王姬墓里吗？”赫连晴继续问道。
妤欢点点头：“一直，从未出去过，直到阿歆的到来，方才跟随阿歆至此。”
赫连梅忙问：“这么说来，姑娘你与少家主已经日夜相处四月有余？”
妤欢与赫连歆相视一眼道：“是。”
赫连梅却当即沉不住气：“姑娘是极阴之躯，这样日夜与一凡人相处，可知后果？！”
妤欢当然知道什么后果，她心里一慌，看向赫连歆。
赫连歆拉过妤欢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看着赫连梅说道：“梅姨不必担忧，我们也并未一直待在一处，妤欢的事，歆儿自会处理好，劳大长老和梅姨费心了。”
赫连梅看向赫连歆，反驳赫连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短短三四个月你…你会三番五次出现差错，就是因为她吧！”赫连梅以眼为刀剜向妤欢。
赫连歆反驳：“我身上为什么三番五次出现状况，想必梅姨比我更清楚吧。还请梅姨不要把自己未经证实的想法强加于她人。”
“歆儿，你…你就是这样看你梅姨的？你就是这样用赫连家交给你的东西来审视赫连家的？你——”
“够了！”大长老赫连晴制止赫连梅，她站起身来看了眼妤欢后，拉起赫连歆，让赫连歆背对着她，检查起赫连歆体内的封印。
见封印完好，大长老这才松了口气，她给赫连梅使了个眼色后就将妤欢叫了出去。
妤欢抓住赫连歆的手臂，赫连歆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只稍片刻，妤欢便走了进来。赫连梅出去，她回头看了眼赫连歆说道：“纵使她道法再精深，她也只是个凡人。”这话是对妤欢说的，赫连梅瞥了眼妤欢后，消失在门框外。
赫连歆看向妤欢，妤欢嘴角挂着笑，眼尾轻佻。
赫连歆问妤欢大长老对她说了什么，妤欢只道：“她告诉我，不能与你夜夜笙歌。”每次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时，妤欢都会带着深入眼底的笑。
赫连歆不信，因为那晚妤欢煮的鸡蛋面，咸了。
翌日清晨，赫连歆醒来时，不见妤欢。
打完一套太极后，妤欢还是没有回来，厨房里的厨具是冷的，妤欢不在。
直到赫连歆打开门，却见到一浑身湿透的女子靠在自己房门旁。女子脚底已经堆积了一摊的水渍。
见赫连歆出来，女子连忙开口：“阿歆！你出来了。”
赫连歆凝眉，摘下眼镜一看，女子体内正是妤欢！
妤欢一把抓住赫连歆的手臂：“阿歆，我出不来了！”
原来，妤欢今早路过浦江的时候遇到一落水女子，她去救了，但是没有救到。
女子死了，是被水下恶鬼缠死的。
妤欢本欲离去的，却不想被女子的身体吸了进去，再出不来。
妤欢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赫连歆，赫连歆站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女子容貌清秀，自是比不得妤欢容貌的清艳双绝，却是比现在满地的胭脂俗粉好看太多。
在妤欢进浴室清洗之前，赫连歆已经做法试图将妤欢从女子体内驱赶出来，然而无果。
妤欢说道：“阿歆，我去的时候，她在剧烈地挣扎，那些水鬼缠着她，它们抓着她的手，她的脚，还有她的头发，它们不放过她。我本来不想参与人间之事的，但是她真的很可怜，我在她的体内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妤欢望向赫连歆，赫连歆扳正她的头继续给她吹头发，说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必定有人在幕后操控。
赫连歆给妤欢拍了照，发给荣叔去查这名落水女子的情况。
徐茗茗，二十岁，深市本地人，是一名深大教育系大三学生，家境贫困，学习成绩优异；半年前唯一亲人奶奶因病去世，三个月前与交往两年的男友分手，此后抑郁不堪多次自杀未遂；据江边监控显示，妤欢救她之前，她是自杀跳河。
唯一奇怪之处就是，她与她的男友一直关系很好，这突如其来的分手着实诧异；她的男友裴杰，也是贫困人家的孩子，学习刻苦，与徐茗茗互相扶持，是同学老师眼里的榜样；而分手后，裴杰退学，再无去向消息。
事毕后，赫连歆将妤欢带进东来古董店，去查妤欢出不来的情况。
赫连歆知道妤欢这具身体里应是被种了锁魂符，但她没有在这身体里发现任何符的痕迹。种符的方式很多，解符的方式也很多，而这种不留任何痕迹的种符方式，赫连歆还真是想不到。
中午，荣叔发来短信说：“裴杰失踪”。
下午，赫连芸萱给赫连歆打来电话，问赫连歆怎么没有去上课。赫连歆简单地回了两个字：“有事。”正欲挂掉电话，手机那边的赫连芸萱忙道一句：“你什么事这么忙，竟然肯让妤欢一个人跑出来？！”
赫连歆一愣，看向身边正翻阅一本古籍的“女子”。
“喂？”
赫连歆回道：“她有没有做好？”
“做什么？”赫连芸萱反问道：“一身鬼气也不知道遮掩，四处招惹，现在好了，一群道士追着她不放，都闹到教务处了！”
赫连歆微微侧过头去，调小音量，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呢？”
“被千沐晗带走了。话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竟然让她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嘟嘟嘟…”
赫连芸萱那边突然挂掉了电话，赫连歆凝眉。
回头看清，妤欢顶着那女子的身体正看向她：“阿歆，怎么了？”
赫连歆摘下眼镜，一笑道：“没事，你那边找到什么办法了吗？”
妤欢皱着眉，摇摇头，她气馁地将书放回原位，靠在书架上，手里幻出一个圆镜，照了照，问赫连歆：“阿歆，她好看吗？”
赫连歆看去，回道：“这不是她好不好看的问题，是你与否的问题。”
妤欢收回圆镜，反问赫连歆：“换了个样貌，阿歆…就不喜欢了吗？”
赫连歆一愣，“这不是样貌的问题。”
妤欢不放过，再问：“阿歆，你是不是只是喜欢那个样子的妤欢？”
赫连歆颦眉，妤欢当即跺脚：“你就是个贪图美色之人，阿歆，你怎么能是这样的？！”
“不是的。”赫连歆解释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单纯的样貌问题，而是一场尔虞我诈的心机谋算，知道吗？阿妤。”
妤欢冷哼一声，双手叉腰，不去看赫连歆。
赫连歆无奈地去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样貌只是躯壳，不论阿妤是什么样，都不影响我喜欢躯壳里面的阿妤，是不是呀？别生气啦。”
妤欢这才嘟着嘴看赫连歆。
赫连歆道：“我们回家吧，想吃松花粥。”
“哼，不给你煮。”妤欢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赫连歆小心地给赫连芸萱发去短信：“？”
对方立刻回了她一句：“干嘛？”
赫连歆凝眉，那边的妤欢已经在催她了：“阿歆，快点啦。”
赫连歆手里提着瘦肉和松花，从糖果铺出来，妤欢抱着大包小包的棉花糖奶粉黄油，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别跑！”
“妖孽别跑！”
“站住！”
“孽障！”
赫连歆抬头望去，一群黄袍道士正向她们这个追赶而来，赫连歆心里一咯噔，一把拉住妤欢的手，回头却见妤欢嘴巴微张，眼睛睁大，纸袋落地，撒了一地的棉花糖……
“妤欢！”
赫连歆接住软倒在地的妤欢，一把摘下眼镜，只见女子体内的妤欢，魂魄有些模糊，妤欢在颤抖，她很痛苦地看向赫连歆。
“阿歆…”
“你怎么了？妤欢，妤欢你怎么了？”那群道士已经将赫连歆和妤欢围住。
一名道士说道：“她这是被鬼附了身！姑娘莫怕，我等这就收了她！”顿时数把插着黄符的桃木剑指向妤欢。
赫连歆一手护住妤欢，一手劈开四周的桃木剑，她没有去看这群道士，冷冷说道：“我乃蓉城赫连歆，这事我来处理，各位道友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原来是赫连少家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既然少家主出手了，这事也就没有我等用武之地了，若少家主有什么要求，纪尽管开口，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群道士，收剑作揖。
见道士们离去，赫连歆忙问妤欢怎么样了，妤欢只道：“阿歆，我全身都疼。”
赫连歆眉头当即深锁。
妤欢又立刻说：“走不动，要阿歆抱！”
“好，阿歆抱。”赫连歆当即捞起妤欢双腿一把抱起她，却见妤欢搂着自己脖子，脸颊微红，满眼笑意。
赫连歆一愣，这才知道自己被妤欢逗了。
赫连歆松了一口气，无奈笑笑，转头看了看满地的棉花糖，冲躲在门口看戏的糖果铺老板说道：“给老板添麻烦了。”
老板当即笑嘻嘻说：“没事没事，两位小姐走好。”
“走？”
一个陌生又镇静的声音传来。赫连歆回头看去，那群刚离去的道士再度返回，他们不敢与赫连歆对视，纷纷低下眉眼，除了他们身前的那一名站得笔直的黄袍道士。
只见那名道士一步步走近赫连歆，冷穆地说道：“少家主有礼。凡是驱魂捉鬼，就是我们大家的职责，这等小事还是尽快处理吧。”
众人见到赫连歆竟与这恶鬼如此亲密接触，不禁面面相觑。
那人又道：“我们追了这恶鬼整整一天，从圣茶公寓到深市大学，再到这小小的菜市场，我们这几个人今日为了收这恶鬼跑了半个深市。还希望少家主能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他双眼视线直直地落在赫连歆怀里的女子身上，妤欢不禁往赫连歆怀里缩了缩。
赫连歆心知有些事该来了，便回道：“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正欲说话，赫连歆抢先不给机会，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我赫连家的人做事需要向你交代了？诸位是听不清我方才所言，还是听不懂？”
赫连歆看向那群道士，那群道士一阵沉默，一名年轻的道士站出来说道：“少家主所言我们自是不敢违抗，只是在下不明少家主明知这名女子体内附有一恶鬼，又为何还与这女子如此的…亲密？”
一群道士顿时窃窃私语。
妤欢悄悄地冲那人吐舌头，对他不屑。赫连歆抱紧妤欢，看向他反问道：“有问题？”
年轻的道士不想赫连歆这般光明正大地反问，一时语塞。那名为首的道士又道：“想必少家主也知道，恶鬼强占活人之躯，一躯二魂，对活人之魂损害极大，非死即灭，还望少家主赶紧做出决策。”
众位道士逐个附和：“少家主赶紧动手吧，人命等不起啊。”
赫连歆算是明白了。绕了这么大一圈，目标是她。
幕后之人不仅知晓妤欢的存在，还深刻地了解她与妤欢的交集。这件事，要么是妤欢被置于众矢之的魂飞破灭，要么就是她所代表的赫连家置于风口浪尖。
一个恶鬼的消失，造不成多大的风波，但若是一个家族的名誉，就全然不是这般单纯了。
赫连歆冷笑道：“既然知晓人命关天，在收了她体内鬼魂之前，是不是得先将鬼魂驱逐出人身？”
“这是自然。”众道士异口同声道。唯有为首那名道士微微一愣，见赫连歆看着自己，他也道：“少家主这是什么意思，我等视人命关天，定是不会伤害这姑娘半分的。”
“所以，我现在带走她，还有何问题吗？”赫连歆不缓不急道。
道士一顿。
赫连歆瞥了他一眼，抱着妤欢就走了。
赫连歆背对着那群道士，听见有人在说：“千道长，人家少家主做事自有人家的道理，你我又何必如此多事。这都追了一天了，累死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千道长？哪个千？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