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参救驾来迟…”
妤欢扶起赫连歆，赫连歆颦着眉说：“没事。”摆摆手示意跪在一旁的小参起身。
小参低着头，去捡起那颗带血的雪花酥和发夹，又捡起银丝边的眼镜。妤欢接过眼镜替赫连歆戴好，
赫连歆没忍住咳嗽，咳出了血来。
妤欢眉头深锁：“对不起，阿歆，我来晚了。”
赫连歆冲妤欢摇了摇头：“幸好，阿妤来了。”她一说话，胸腔就痛极了，看来真被那昧生打惨了。
妤欢作势就要去抱赫连歆，赫连歆当即婉拒：“没事，我还能走。”她冲妤欢微微一笑，坚强却不过两秒，又是一阵咳嗽。
妤欢满眼心疼：“阿歆，在我面前，不用这般……”
赫连歆一顿，她喉间火辣辣的，脑海里是妤欢一身红衣出现在白光里，白光照亮了吞噬她的黑暗，红衣击退了对她不轨的恶鬼。
“我说了我能自己走。阿妤，请不要质疑我。”赫连歆冷下了脸色，靠在墙上，不再去看妤欢。
赫连歆看向自己手里的剑，不是桃木剑，是王姬墓里的剑。剑随心动，从她手里消失。
“好，我扶阿妤。”妤欢这么说着就要去扶赫连歆，却被赫连歆给推开了。
妤欢不解：“阿歆！”
赫连歆偏要自己走，但无奈她被昧生多次击飞撞墙，事后又力战群鬼，着实力竭，现在连走路也不稳当。
此刻突然眼前一黑，妤欢立刻接住了她。
“阿歆，不要怪我。”
妤欢打横抱起赫连歆，走出暗室，外面是秋末的黄昏。
千家两位家主，带着一众千家人战战兢兢地等候在屋外。见妤欢抱着昏迷的赫连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黑袍之人，顿时不明所以。
千彰正欲开口，就被妤欢告诫：“我希望三日内，千家主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妤欢回眸看了眼已经恢复成书房模样的暗室，转身立刻。
走后片刻，书房立刻爆炸开来，不少还未走开的千家人都因此受到了重创。
第二天，赫连歆醒来，却发现除了胸腔有些闷痛外，其余全好了，就连还是青紫的膝盖也不疼了。
看到妤欢醒来，小参兴奋地冲客厅大喊：“圣巫大人，小姐醒了！”
眨眼间，妤欢幻作一团黑气出现在赫连歆眼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妤欢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阿歆。赫连歆一边告诉妤欢这不是她的错，一边想着这事要不要告诉赫连家。
千、赫连两家几百年的恩恩怨怨不对符，千家自是会封锁消息，现在就看赫连歆的意见了。
妤欢告诉赫连歆：“千彰现在在客厅，阿歆要见见他吗？”
赫连歆没有说话，妤欢又道：“他说监控里是阿歆误闯了千家密室，说阿歆是误入了千家迷阵。”
这么一听，赫连歆心里的疑问更甚，这才与妤欢一同去到客厅，见到千家家主千彰、千序，还有千沐晗三人都在客厅里站着。
千彰见到赫连歆无恙，笑脸相迎道：“幸而赫连少家主无恙，否则千家真是天大难恕的过错啊。”
赫连歆径直坐到沙发上去，千彰这么说话的态度，她也不是不知，无非是因为妤欢。
赫连歆便道：“误入贵府密室，是我不对，所以就算我在阵里丢掉性命也不能怪到千家主头上。”赫连歆看向千彰，一字一句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千家主告诉我实情。”
赫连歆示意千彰坐下一同详谈，千彰看了眼赫连歆身后的妤欢，见妤欢没什么反应，这才与赫连歆相对而坐。
赫连歆开门见山道：“黑血鬼昧生早在百年前就被三家联合消灭了，对吗？”
千彰脸上带着不解，赫连歆问道：“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千家密室的阵法里？还有……”
千家三人脸色大变，惊疑地盯着赫连歆，只见赫连歆继续说道：“千家千百年来对外宣称扶持人间光明，为什么还要在迷阵里圈养那么多红血鬼？如果千家当真渡不了这些阴灵，何不送去我赫连家？我相信，千家主不是这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千百灵体的人。所以，千家主对众百家可有解释？”
千彰却反问赫连歆：“少家主可确定是黑血鬼昧生？”
赫连歆点头，千沐晗反应最大：“不可能！千家不可能做这种包庇祸源的行当！”
赫连歆不语，看向千彰，千彰凝眉沉声道：“少家主，此事事关重大，千家一定会给百家一个交代。但在我调查清楚这件事之前，还请少家主留一分薄面…”
“没问题。”赫连歆道，端起小参端来的茶水，细细一闻。
千彰留下给赫连歆的补品后便拉着千沐晗走了，千沐晗还欲把赫连歆问个清楚。
千彰等人一走，小参抱怨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没有给出那间密室和迷阵的由来，白白让我们家小姐受了伤，这也不能怪我们圣巫大人出手毁了那密室和结界。”
赫连歆望向身边站着的妤欢，又听小参继续说：“小姐，那是什么阵法，连我都破不了，甚至连感知都没做到。”
听此一话，赫连歆一愣，道：“连你都不能识破？”
小参使劲地一点头。
妤欢说道：“若非我之前在你送我的发夹上留下了一道我的气息，不然我可能也不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找到。”
听罢，赫连歆突然想到沾了血的发夹里涌出一道黑气替她抵挡了昧生的一击。
太多疑问了。
赫连歆手里的茶都凉了，她问妤欢：“你可知一个名叫洛明的人？”
妤欢沏茶的手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赫连歆：“洛明？他是一名神医，亦是…公主的好友。”
万生那柄古剑的剑鞘是他亲手做的……还有，万生与她的本命剑意合二为一，成为了她实实在在的本命剑？
赫连歆不解。
不是不解，是不愿承认。
有些事情，人或许会弄错，而实实在在的物品，一旦认主了，就是亘古不变。
赫连歆沉默地看向盘坐在白绒绒的地毯上煮茶的妤欢，她此时白衣袂袂，清尘出绝。
赫连歆脑海里是那日那个如天光乍破里一身红衣，带着光明行走在黑暗里如鬼魅一般的妤欢。
妤欢唇角轻启道：“这般看着我作甚，阿歆莫不是…春心荡漾了？”她说这番话时，依旧在摆弄着面前的热茶，只留给赫连歆一个侧颜。
妤欢眼角带着笑，可赫连歆分明看到这份笑未入眼底。
这是妤欢，又好像不是妤欢。
赫连歆撇开眼去，说道：“阿妤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妤欢倒茶的手一顿，洒出一滴热水来，又不着痕迹地抹去。
赫连歆视线落在厨房门口，而她余光却将妤欢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妤欢给赫连歆重新沏了茶，还未递给赫连歆，赫连歆就率先起身去了厨房，看着小参忙碌的身影，交代事宜：“今晚小参你就收拾一下，明天去白云集团报到，后天就出发去暮云岛。这事情事关千百万人命，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参盛出青菜粥给赫连歆，赫连歆喝了两口就没要了，没什么胃口。
三日后，小参早已离去，千家那边查不出缘由，可以说是没有一丝头绪。
千家是大家，赫连歆相信千家主的为人，但是她不保证千家内部没有问题。这是千家私事，赫连歆不插手，反正黑血鬼昧生已经真真切切地死在了她的手里。
赫连歆与妤欢坐上了回深市的飞机。
赫连歆本是想闭目养神，奈赫妤欢看她时的目光太过直白，赫连歆不得不假装自己睡得深沉，结果竟真的睡着了。
从千府出来后，妤欢总是这样时常偷瞄一眼她——她的脸。
赫连歆知道，妤欢在看她的眼睛。在千府密室的阵法里，妤欢一定看见了她双目通红，一道横跨双眼间的血痕让她堪比鬼魅。
不知道歆文公主的双眼间有没有这样一道血痕。
赫连歆内心里百转千回。
那日赫连歆问妤欢是不是喜欢歆文公主，妤欢没有告诉她明确的答案，可是她的行为反应却告诉了她答案。
“阿歆，我们到了。”
赫连歆在妤欢叫唤下醒来，竟一觉睡到深市。赫连歆看着近在咫尺的妤欢，一瞬间觉得她们之间隔得好远。
赫连歆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拿了行李，拉上妤欢的手走出飞机。
千家最后给出的解释是——千家内部出现了内鬼，为此千家重心整顿上下关系网。一时间，千家产业几乎滞停一周，包括千沐晗千序在内的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同超度的被调查。
千沐晗因此半个月未去学校。
而从豫州回来后，妤欢变得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她不再痴迷学生街上的店铺，也不再嚷嚷着让赫连歆做雪花酥和奶糖，更多时候，她只是安静地跟在赫连歆身后，或是眺望远方，或是煮茶弄花。
她还是会时不时偷瞄赫连歆，每一次这样，赫连歆的心都会咯噔一下。
“阿歆，我们什么时候去雪山之巅看日出啊？”妤欢端着一个果盘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果盘上面摆放着各色的水果切块。
赫连歆一顿，她气回周天，存于丹田，看向妤欢问道：“阿妤，为什么你一直执着于看日出？还是雪山之巅的日出。”
赫连歆一问完就后悔了。
妤欢愣愣地说：“阿歆，不是你答应我的吗？”
赫连歆眯了眯眼：“我有吗？”赫连歆站起身来，走出修行圈来到妤欢的身边，微微低头在妤欢耳边低声说道：“是歆文答应你的，对吗？阿妤。”
妤欢当即睁大眼睛看向赫连歆，赫连歆从妤欢身边走过，径直进了浴室。
待赫连歆一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后，妤欢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赫连歆吹头发。直到赫连歆吹完头发，妤欢才问赫连歆：“阿歆，你还是不信我。”
“我信你什么？”赫连歆反问，“信你与歆文清白无二，还是信你对我不做他想？”
“信我分得清你和歆文！”妤欢虚握着拳头半掩于袖，赫连歆看见妤欢的手在颤抖。
“你在说谎。”赫连歆说道。
妤欢一愣，当即否认：“我…信我，好吗？阿歆，我不能…我…”妤欢站起身来，欲哭无泪。
赫连歆撇过头不去看妤欢，脑海里涌现出那个打破结界一身红衣带着救赎出现的身影。赫连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再次回头看向妤欢时，嘴角带着如同往日那般宠溺的笑容，说道：“我信。”
妤欢对这话却是明显地一怔，她对赫连歆的行为举动越发捉摸不清。不管怎样，她愿意相信就好。
赫连歆一边走向妤欢，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让妤欢去洗漱准备睡觉，“明天周三，还要去学校上课。”
次日，妤欢没有跟着赫连歆去学校。
此后，两人都有了自己的事情，一个忙于金融研究，一个不知道在忙什么，两人见面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分别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赫连歆再次路过学校门口的那家妙妙屋糖果店时，两个女孩子提着棕色纸袋有说有笑地从店里出来，她们正在谈论糖果店新出的雪花酥。
赫连歆犹豫了下，迈步走进了深大。
赫连芸萱已经多日不见赫连歆身边那只漂亮的妖鬼，觉得赫连歆终于是想明白了，便再一次问赫连歆：“什么时候回去，爸爸他很想你。”
赫连歆不理会赫连芸萱，继续在电脑上敲自己的论文。
赫连芸萱也不恼，反正这几天她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着：“我跟爸爸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我知道他的所有性格和习惯，我摸得清他的情绪和想法。回去吧赫连歆，别再让他担心了。他也只是一时气话而已，为了你好。”
赫连歆拿起一旁的参考著作，一边查阅一边回复赫连芸萱：“我知道，我也没有跟他置气。妤欢还需要我，我暂时还不能走。你回去后，多帮我照顾一下父亲，再帮我跟他说一句抱歉。”
赫连芸萱气馁地趴在桌子上，赫连歆一愣，妤欢也总喜欢这样趴着。长长的头发顺着脊背铺散下去，鎏金一般绚美。
赫连歆收拾东西走人，再一次路过妙妙屋糖果店的时候，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两个装满糖果的纸袋子。
一回到家里，赫连歆就把纸袋放在茶几上，今日赫连歆回来得早，才五点过，妤欢还不在家里。
往日都是妤欢煮粥或者下面条给赫连歆，今天赫连歆亲自自己去煮了松花粥，尝了尝，还不错。刚好，妤欢也回来了。
见到赫连歆煮的松花粥，妤欢有些小惊讶。
赫连歆尽量随意地去关注妤欢的表情，见到妤欢对这个粥表示赞美后，赫连歆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吃过晚饭，赫连歆洗完碗出来后，看到妤欢正在摆弄纸袋，里面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雪花酥都被她倒了出来，正兴高采烈地在那里分门别类。
妤欢见到赫连歆正在看她，便举起一颗黄色的雪花酥向赫连歆招手道：“阿歆，这个芒果味的雪花酥好好吃。”
赫连歆走过去坐在妤欢身边，妤欢给赫连歆投喂来一颗芒果夹心的雪花酥。赫连歆微微皱了一下眉，吃掉。
妤欢忙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芒果味很浓郁，赫连歆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怎么都不跟我去学校了？”
妤欢一愣，只一瞬，脸上恢复笑容问赫连歆：“阿歆这是不开心了吗？阿歆生气了？”
赫连歆不语。
妤欢忽地亲了一口赫连歆的侧脸，“不要生气啦，亲亲你。”
赫连歆当即顿在原地，心跳猛地跳动，真不知道妤欢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妤欢望着赫连歆，见赫连歆久久不语，她才道：“阿歆，你应该说，么么哒。”
赫连歆一愣，随即扑哧地笑出声来，她的阿妤回来了。
妤欢不明白赫连歆为什么突然就笑了，但她听见她的阿歆在对她说：“么么哒。”
妤欢展颜一笑，靠在赫连歆的肩上。
既然如此，赫连歆便道：“想去雪山？我考虑考虑。”
妤欢眼里的光一瞬间亮了，又忽地暗了下去。赫连歆揉了揉妤欢的头发，说道：“对不起，我的错。”
妤欢没有动静，赫连歆低头去看她的时候，妤欢猛地抱住赫连歆：“阿歆，你吓死我了！”
赫连歆抱住妤欢，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地安抚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替代品又如何。
“歆文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陪在妤欢身边的只有赫连歆，也只能是赫连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