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郊区外的森林里的五具尸体全部挖了出来,经过检测对比,心脏是李三的,其余四肢分别是与他有关系的四个女人的。

同时,那片森林里还挖出了另外几具尸体,经法医检测对比,都是深市近十年来的几起无头案件的重要线索。

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结束了。赫连歆不觉得,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没有发生,却即将发生。

一夜辗转反侧。

次日一早,赫连歆很早地去了学校,她告诉自己,无论傅卫鸣再发生什么,都是他的选择。

在图书馆看了一上午的书,遇到了赫连芸萱,赫连芸萱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赫连歆想了想回道:“等父亲气消了再说吧。”

其实赫连歆心里放不下警局的傅卫鸣,说准确点,是放心不下他所执着的事。

赫连家的职责是什么,铲除恶鬼,超度亡灵,维持人间秩序,还人间一个太平安宁。

她去到警局的时候,徐警官正焦急地在打电话,一见到她来,忙挂掉电话,拉着她就是一边说一边恨不得飞奔起来:“赫连小姐你可算来了,傅卫鸣自杀了!他还画了个阵!你快去看看吧!”

赫连歆一看,满地的血,割腕死的,左手腕已经包扎起来了。他身下是一个血阵,很简陋的圆圈,而傅卫鸣就蜷缩在血圈里。

赫连歆观摩了半晌也没看懂那是个什么阵,直到她看到傅卫鸣裤脚下掩盖了一半尸体的符鼠才猛然反应过来……

“死多久了?”她问。

“四个小时了。”

“去金珠沈家!”

“哪个沈家?”

“沈锡白。”

警车开路,却被同样手持真枪的安保人员拦在了金珠区的大门。富人居住区,即使是警察也不能随意进入,所幸里面的负责人记得赫连歆,看到赫连歆后立马放行。

徐警官看着身边的赫连歆夸奖道:“赫连小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连眼比天高的金珠区安保都对你恭敬有加?”

赫连歆一笑,道:“不是我是什么人,你应该问,赫连家究竟是什么家。”

“赫连家究竟是什么家?”

赫连歆一顿,回答道:“问赫连洲吧。”

警车禁止在金珠区内鸣笛拉警报,安保人员带路,直接进入到金珠区更里面的区域,这里道路更加宽广,活像回赫连祁的别墅一样。

最后,警车停在了一栋极大的别墅院子大门前。

赫连歆不用摘眼镜也看见了缠缠绵绵的黑气萦聚在天空,一摘下眼镜,眼前的宅子瞬间就如一个鬼宅般黑暗。

傅卫鸣为了给他姐姐报仇,当真不惜一切代价。

大门锁着,赫连歆下车后径直向着一旁的高墙冲刺,一个漂亮的起跳成功翻越过高墙,这一行为惊呆了一起来的众人。

赫连歆从一旁厨房打开的窗户翻了进去,就看到已经化为红血厉鬼的傅卫鸣正掐着昨天那个美艳少妇的喉咙,生生将人举了起来。

地上倒了一众的仆人,各个要么瞪大双眼张着嘴冒黑气,要么脖子处黑气死死缠绕。

傅卫鸣木讷地转过头来看见赫连歆这边是个活人,他手里还照旧提着那少妇,欲置她于死地。

他双目纯黑,怒目而睁,乌唇黑脸,头发枯燥凌乱,皮肤炸裂渗血,指甲又黑又长……

赫连歆扔出黄符纸,手拿铜钱短剑就向傅卫鸣刺去。

那少妇的脚蹬了几下便不动了,傅卫鸣不解仇般将她使劲地往餐桌角扔去。

赫连歆大惊,忙转换了铜剑的使力,扔出铜剑,勉强接了少妇一下,但还是撞在了餐桌上,不过应该没太大问题。

那边的傅卫鸣似是认出了赫连歆,他看着她一味地笑,大笑,狂笑。

“嘭!”

沈家的门被安保人员打开,众人一见屋里这么个怪物,举枪立刻射击,无果。

徐警官大叫:“赫连小姐,快过来!”

赫连歆回复道:“不用了,他已经……”话未说完,只听“嘣!”的一声,方才还在狂笑的傅卫鸣顷刻间爆炸成一团血雾。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局里的“老人”反应及时,赶紧打电话救人。

看着一地的血雾痕迹,赫连歆还是忍不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每次行道完,赫连奶奶都会悄悄地叹气,赫连歆不明白,也不懂,后来赫连歆懂了的时候,奶奶不懂了。

关押室里的阵法是固魂转魄的阵法,魂魄离体后会立刻带着生前执念化为厉鬼,加上又是自杀,这样的好处是很短的时间里就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后果就是六个小时后的魂飞魄灭,永无轮回。

傅卫鸣,只为了替姐姐报仇。

赫连歆走向那个怀孕的少妇,却见她左手无名指有一个蝴蝶的纹身,栩栩如生,好似蝴蝶即将就要飞出来了。

赫连歆凝眉,她很确定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是个活人。

最后,徐警官告诉她,怀孕的那个是徐家小姐徐涟,怀孕六个月,胎死腹中。所有人里,只有沈锡白的母亲死了,其余仆人全部幸免于难。

傅卫鸣也一定没有想到徐涟腹中的孩子已有六个月大,能救得了母亲了吧。

而男主角沈锡白却因工作的事情逃过一劫,他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个警衣白卦在他家里进进出出。

黄昏降临,警察和医生忙里忙外,赫连歆正欲离开,就被徐警官抓住,让赫连歆跟一身高定西服不知原委的沈锡白解释一下发生的事情。

赫连歆与沈锡白站在顶楼空旷的阳台上,楼下是紧张的医务员。

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成熟的事业男人,赫连歆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赫连祁,她低笑了声问沈锡白:“信鬼神之说吗?”

沈锡白不解地看向她,轻蔑道:“不信。”

赫连歆不以为意,回道:“你可以不信神,但可以试着信一下鬼。我说杀害令堂的就是鬼,你信吗?”

黄昏的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多加了一层轻薄的秋衣,同时也让沈锡白满脸金箔。

沈锡白想起仆人说的话和监控里的画面,便沉默了。

这时赫连歆又问:“知道卫念卿吗?”

沈锡白想了想:“有听母亲提起过,是位风水大师,小涟还请他看过家里的布置。”

赫连歆大致了解了:“可是你的生意相比于几年前越发衰落了吧。”

沈锡白不语,确实如此,无论他怎么做,有些资金一旦投入下去就宛若沉了海。

赫连歆又道:“卫念卿不认识,那傅卿卿呢?”

沈锡白当即脸色一变,迟疑地看向赫连歆:“你是什么人?难道…难道这件事跟卿卿有关?不可能,卿卿已经死了。”

他的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动,更多的还是谨慎,但赫连歆还是看出了他眼里的少许惊慌和那一闪而过的惊恐。

是真不信鬼神之说吗?还是傅卿卿三个字就足以让他惊慌失措?

赫连歆淡声道:“杀害令堂的是卫念卿,他想给傅卿卿报仇。为了复活傅卿卿,他杀了人,又在监狱里自杀,死后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化成厉鬼替傅卿卿报仇。”

说到这儿,赫连歆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沈锡白,他此刻已经站回阳台边上,双手握拳撑着阳台。

赫连歆继续道:“傅卿卿跳楼的时候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沈锡白的脸色终于大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歆,“怀孕,一个月?!”

赫连歆点点头:“卫念卿,就是傅卫鸣,傅卿卿是他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沈锡白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们当时就吵了一架,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就想着晚上再来哄她,可是晚上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却被告知卿卿她跳楼了。监控里显示是卿卿自己跳楼的,我以为她想不开…”

“谁?!谁害了卿卿?!”他眼里充斥着红色的血丝看着赫连歆,活像要把赫连歆生吞了般。

赫连歆淡淡地回答道:“还不明显吗?令堂去世,令夫人胎死腹中……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的家务事,自己处理好吧。”

她转身向楼下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事业和家庭只能选一样的人,背影在夕阳的衬托下,虽暖却愈发孤寂。

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整天跟鬼怪打交道的人经历多了,可每次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一下。

以前,奶奶跟她感慨;现在,她又跟谁去感慨。

待她回到圣茶公寓的时候,许途已经等她许久了,说是赫连祁让他来接她回去的。回屋里换了身衣服后随许途回了赫连祁的别墅,而妤欢还是没有回来。

赫连祁看赫连歆的脸色还是不好,一顿饭吃得很闷,连赫连芸萱都没有开口说话。

吃完饭,赫连歆见赫连祁还没有原谅她的意思,就起身准备回圣茶公寓,这时赫连祁才说了句:“你要什么是我赫连祁给不了的,非要去那金珠干什么,嗯?”

赫连歆不解地看向赫连芸萱,赫连芸萱冲她摊开双手表示无可相助。

但总归是知道今晚赫连祁要她回来是什么意思了,赫连歆便回道:“这几天在警局帮忙,进了两次金珠区,没做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赫连祁没有再说话了,赫连歆也径直离开了。

独留赫连芸萱一人风中凌乱,她最想不明白,一个不说留,两个都不说留。

走出赫连家,赫连歆突然发现,等妤欢回来后,这里好像便不能再回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妤欢才能回来。

翌日,赫连歆刚打完八段锦就有人敲门,从猫眼看去,竟是沈锡白。

赫连歆面色不悦,她倒是小瞧了这个沈氏集团现任掌权人沈锡白了。

一开门,沈锡白就说:“赫连小姐,这么早打扰你,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卿卿没有来?我看了家里的监控,傅卫鸣都来寻仇了,为什么卿卿没来?这八年来,我们家里从没发生过什么怪异的事情。”

赫连歆将沈锡白请进屋里,说道:“傅卫鸣想要复活傅卿卿,就一直锁着她的魂魄。在复活过程中,出现过意外,导致傅卿卿的魂魄受了伤。几天前,傅卿卿很不幸地被道士抓住了,我去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魂飞破灭了。”

沈锡白纯色很白,赫连歆看见他头发有些枯燥,衬衫也起了褶皱,有黑眼圈,想来一夜未眠。

赫连歆突然说道:“那天令堂和令夫人也在,驱魂的地方是靠近金珠区进门处的一栋小巧的小洋楼。你若是想知道详细过程,可以去问问令夫人。”

沈锡白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十指交叉,嘴唇紧闭。

良久后,沈锡白猛地抬头看向赫连歆:“赫连小姐,卿卿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赫连歆看见他眼里的期望与傅卫鸣当初让她去救他姐姐时眼里的急切如出一辙。

她当即开口回道:“没——”妤欢却忽地从赫连歆脑海闪过,硬生生止住了她要说的话,赫连歆垂下眉眼,目光落在了角落,低声道:“没有余地了。”

沈锡白再度消沉了下去,落寞着走了。

赫连歆去到书桌上,写道:“沈锡白的事业成功了,可是他失去了傅卿卿整整八年。傅卿卿的弟弟为了给姐姐报仇,自杀化为厉鬼,要了沈锡白母亲和未出生孩子的性命。沈锡白问我还能不能再见傅卿卿的亡灵,可傅卿卿已经魂飞魄散了。”

写罢,赫连歆看着窗外烈日当空的天气说道:“如若下雨,我便帮他吧。妤欢,你何时可归?”莫要像那傅卿卿一般,八年不见。

许是老天爷也可怜世间众人吧,当天夜里又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第二天早晨,赫连歆起了个早去了金珠区,沈家仆人告诉赫连歆,沈锡白的母亲今日入土,葬在和宁公墓。

赫连歆来到和宁,竟然看到了赫连祁和赫连芸萱,还有陆露和陆伯父。

赫连祁看见了赫连歆,但他照样没有给赫连歆好脸色看,赫连歆也没有过去与他们打招呼,而是径直去找了沈锡白。

对于赫连歆出现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沈锡白也是非常的意外和惊喜,因为他知道一定是这位赫连小姐带来了好消息才会亲自过来。

赫连歆一看到沈锡白就问他:“可有傅卿卿生前贴身之物。”

沈锡白有白头发了,他当即就要喜极而泣般,连连说着:“有有有,就在这里,衣冠冢。”

沈锡白将赫连歆带去了和宁山的山顶,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墓碑上写着:“爱人傅卿卿之墓”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干净纯粹,眉目清秀隽丽,小巧可人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赫连歆不禁说道:“我最开始也以为她会去报仇雪恨,可是她没有。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她很善良,她原谅了所有人。”

沈锡白回道:“我知道,正是因为她的善良纯洁吸引了我。她那么相信我,可我偏偏把她向死亡引去。”

赫连歆在这个小小的墓土四周,以朱砂画符,符文繁琐,又摆上黄符蜡烛红香,花了挺长时间。

“沈先生,我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我。”

随后,阵法启动。

天空中片片乌云积聚而来,天气由晴转阴,一个小时后,天空开始飘雨,淅淅沥沥犹如春雨般滋润,又像冬雨般阴冷。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去,两个小时后,赫连歆站了起来,这时两人才惊觉赫连歆身后站了个人。

赫连歆回头看去,是小参。

他正为赫连歆举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

赫连歆将伞推向小参,小参不依,赫连歆便也作罢,转而面对上沈锡白:“抱歉沈先生,我…”

“赫连小姐请不要说抱歉,能再试一次吗?我不想放弃她。”他眼里的赫连歆是他最后的希望。

赫连歆叹了口气,点了三炷香,重新压了黄符。

小参道:“我给小姐护法。”

香烟燃尽,一阵风将纸钱吹得漫天皆是,烛台下压的黄符全湿。

整个墓的周围,阴风阵阵,唯独不见归来人。

赫连歆站起身来:“沈先生,抱歉,我尽力了。”

魂飞魄散的亡灵若是真能再现,那地府的秩序该得多乱。

如若人死而能复生,那人间的秩序又该多乱。

生死有常,不得强求。

“我知道了,多谢赫连小姐。”沈锡白支走了身边撑伞的人,自己一个人跪坐在傅卿卿的衣冠冢前。

“如果她还活着,我们的孩子也该七岁了,一定比这个石碑高,她会甜甜地叫我爸爸,她一定像她妈妈,弯弯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她…她一定跟她妈妈一样漂亮……”话未罢,男人已是泣不成声。

细雨微风下,墓碑旁边的一朵雏菊被细雨微风打得动了动。

细雨绵绵里,赫连歆好似看见一缕淡得不能再淡的人影儿,她跪在了掩碑痛哭的沈锡白面前,亲吻了他的额头。

赫连歆愣住,不敢眨眼,怕是虚幻一场。

细雨遮挡着视线,就算赫连歆不眨眼镜,那一缕极淡的人影儿也照样消失在赫连歆眼前化作三颗白点。

再看去,十月之时,何来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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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
连载中木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