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歆缠着妤欢外出,妤欢再三推辞,最后还得是巫随远和析木津族长出面,她这才应了赫连歆的请求。
赫连歆和妤欢启程离去的时候,姚昕跟在赫连歆身后泪眼汪汪,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不懂事般的抱着赫连歆的腿不撒手,她只是目送赫连歆和妤欢渐行渐远。
她说她要一个人把妤欢姐姐院里的樱桃吃完,一颗也不给赫连歆留。
赫连歆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此行之路,尽是山高路远的乡镇之地,无一不是墨隐卫早先打探过的,为的就是避开赫连席的眼线,但同时又不能与赫连席的探子离得太远,不然谁来替赫连歆解决崔家的眼线。
还真是个费力气的活儿。
自长安城北上,晴空万里,所幸沿路绿植清水,倒也不觉得有多炎热。
不得不说,周国在析木津的管治下,真的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严谨。
尤其是赫连歆几年前推出郡县管理制度后,小镇官员由析木津姚氏直接任免,间接就是周王直接任免,而任人唯贤是姚氏官员最基本的要求之。
赫连歆所路过的数十处乡镇的父母官,无一不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一心向朝。
凡路过的小镇,无一不配有一凰女祠,所幸灵祠内挂着的画像已经逐渐被世人美化且集百生面化了,不然赫连歆这江湖历事不会这么低调容易了。
每一座灵祠旁边都必定还会有一家写着“药上生尘”的百民馆。
偶有露天的戏台,一身戎装唇红齿白的戏子拿着木剑在台上咿咿呀呀地歌唱着凰女的功绩。
自西疆战事了却,民间戏剧再生《栀山战役》《木剑将军》《雪地白将》(永靖三日)《前永靖后西平》《挺进祁城》《武威郡》......
不乏还有歌颂妤欢事迹的,《圣巫大人》《百日金城》《卷土重来》《蛊毒》等等。
赫连歆兴致大起,还写了一篇戏文送去梨园,取名为《歆欢》,以蛊毒试药为主,记叙了王姬和圣巫之间的相护扶持。
赫连歆一边回忆一边沉浸其中,乐得哈哈大笑,而妤欢眼里隐藏的情绪让赫连歆生生止住了大笑。
她又看不懂眼前人了。
.......
“公主,这天色看起来今晚又是一场夜雨,我们得加紧赶路,不然就得露宿野外了。”司徒兰望了望前方不见尽头的村路说道。
赫连歆穿着一身金茶色的公子装,手里把玩着一把镶金的折扇,嘴角挂着肆意的笑,尤其是那一双时常落在妤欢身上的眼睛,活脱脱一个纨绔贵公子模样。
赫连歆收起手指展开的折扇,望了望前路,长叹一声:“啊!真的是太辛苦了!司徒,你明日去找一辆马车来吧,你家公子要不行了。”
说着,赫连歆娇柔地将手搭在妤欢肩上,连带着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
妤欢微微皱眉,她拉下赫连歆搭她肩上的手,嫌弃道:“最初说走路的是你,说坐车的也是你,后来说要走路的还是你,现在说要坐车的依旧是你,你到底是出来做什么的。”
赫连歆不以为意,慢吞吞地打开折扇,“当然是出来悬壶济世的。”
妤欢瞥了眼他,迈开双腿,不想再看见这么个人。
赫连歆忙追上去,委屈道:“可是师姐,我们这一路走来,太平无忧,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好吧。”
“不需要我们?”妤欢忽地站定,幸好赫连歆反应快,才没有跟她撞上,只听妤欢道:“那回去吧。”说着,妤欢作势就要转身走回头路,赫连歆忙稳住她的双肩:“不行!”
妤欢不悦地看向她,赫连歆眼珠转了转,道:“小角方才来说,前面的小镇不太平,师姐,我们必须去。”
赫连歆话音一落,司徒兰也不禁多看了眼她。
好说歹说,这才将妤欢哄好,见到妤欢快步向前走去,赫连歆连忙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侧替她扇风。
司徒兰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初见到她家公主讨好似的跟在圣巫身边,她都还会愣怔许久,大为震惊,但相处的这数个月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人紧赶慢赶,可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小镇——宜君县。
天色虽然暗了下去,但也不至于整个小镇主街上空有几位行色匆匆的人吧,而且还是个几乎走几步就有一个魂帆的主街,街角还尽是被雨水弄得肮脏不堪的白色铜形纸钱。
带着几分闷热的晚风席卷着一阵莫名的诡异,仿若空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哭泣。
赫连歆从那魂帆收回视线,随口说道:“这是哪家人的谁去世了啊,备了这么多魂帆纸钱,还真是舍得,必定是富可敌国的家族。”这话虽然多有夸张的程度,但那魂帆确实不是便宜之物。
赫连歆话音一落,妤欢也看了眼那魂帆,又看看一脸惬意的赫连歆,她抿了抿唇到底是不发一言。
司徒兰径直带着赫连歆和妤欢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小角和小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小二神色有些慌张地站在门处等候,见到赫连歆等人的到来,这才松了口气,忙关上客栈大门,还特意加上两根粗大的门闩,做完这些后才将赫连歆等人带上楼去。
赫连歆不禁问及原由,那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赫连歆,又看看她身旁的妤欢,这才开口道:“几位客官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们宜君县啊这一个月以来频频出现怪事。”
言及此,他回头偷瞄偷看了眼身后的司徒兰和两位黑衣人,似是确定了什么,这才继续说道:“我看几位客官衣着不凡,必定不是普通人吧。”
“说重点,什么怪事?”赫连歆瞥了眼他,迈步向楼上走去。
那小二顿了顿,继续道:“冤魂复仇!”
一个月前,方府大小姐方梦晴在家里离奇死亡,死亡原由是被人挖了心。
方小姐的闺房之中没有留下任何外来入侵的痕迹,唯有方小姐尸身下的一滩血迹而已,府衙根本无从着手破案。
而方小姐的尸骨停在堂前还未下葬,却在第三天的一个晚上尸骨离奇失踪!
府里的仆人还大吼着看到了大小姐的冤魂,嚷嚷着大小姐死不瞑目,这是回来索命找替死鬼来了。
为此,三个家仆还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方老爷立刻去找了道士来看,那道士说:“大小姐根本没有死。”
“大小姐被人夺了心脏,尸身不全,地府不收,便将她驳了回来,只要替小姐找到一枚心脏方小姐就能死而复生。”
“呵,荒谬!”赫连歆嗤笑道,“若是因尸身不全就可以死而复生,那这战场上岂不是不需要行军布阵,也没有生离死别了。”
小二忙道:“公子慎言!自从咱们王姬颁布《修道》一书后,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赫连歆撇撇嘴,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小二瞅着赫连歆,犹豫道:“小人瞧着公子莫名的几分眼熟。”说罢,他视线又落在妤欢身上,赫连歆忙轻咳一声:“你继续说,又发生什么了?”
小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一边赔罪一边继续道:“客官猜那方小姐的尸骨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哪里?”
“在一名穷书生那里!道长说,这是方小姐自己选的。所以啊,在方小姐头七那天晚上,道长真把那书生的心给挖了出来赔给方小姐,不出三天,方小姐果真跟个常人一样了但是....我们镇上的怪事也就出来。”
“几乎每晚都会有人被挖心致死!有人就说亲眼看到挖心的人是方家大小姐!”
“哎哟哎哟,不说了不说,吓死我了!”小二安抚着自己的小心内脏,还不忘交代一句:“所以几位客官晚上的时候可千万别打开窗户,更不要随意出门。”
他顿了顿,看了眼的赫连歆身后,这才讪讪笑道:“小店为了诸位客官的安全,已经把窗户给封了。”
赫连歆一怔,忙回头看去,果然,每扇窗户都被一根精致的细木条封死最先见到屋里窗户紧闭,赫连歆只道是关窗放尘。
又听小二道:“若是几位客官有什么事要外出,还请务必在亥时前回来。这..到了晚上戌时后,小人会亲自给各位客官的房门上锁,还请各位客官谅解。”小二憨笑着。
不待赫连歆有什么反应,司徒兰当即就亮出了长剑,“尔等胆敢!”
小二顿时被吓得一惊,但他很快就站定脚步,认真道:“我们这儿也是为了各位客官着想,小店绝无加害之意啊!”
司徒兰可不听他解释,又将手中长剑逼得离那小二脖子近了几分。
小二腿有些哆嗦了,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小店是镇长直接管理的,还请诸位相信本,本店的诚心。就...就算公子把我杀了,我...我也会给你们上锁的!”
“知道这是谁吗?就想上锁!”司徒兰威胁道,却被赫连歆制止,司徒兰这才愤愤地收了长剑,恶狠狠地看向小二。
小二眼睛不敢去看司徒兰,赫连歆轻笑着安抚他,道:“不必惊怕,我这位朋友就是脾气大了点,其实心是好的,不会伤害你的。你晚上要锁就锁吧,这样我们晚上睡觉也能安心些,你说对吧。”
小二偷瞄了司徒兰一眼,结结巴巴道:“还还是,公...公子明事理。”
赫连歆打开折扇,从扇子里幻出一锭银子来,慢悠悠说道:“你们家的厨师还在吧?”
小二盯着赫连歆手里的银子迟缓地点了点头,只听赫连歆说道:“把你们这儿所有招牌菜都上一遍,我这几位朋友舟车劳顿,早就饿了,还麻烦你拿几壶好酒,再多盛点米饭来。”说罢,赫连歆将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当即腿脚利索地接过银子,“好嘞!客官稍等,好菜好酒马上就来!”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跑出了屋子。
见小二走远,司徒兰迟疑地开口道:“公...公子,今晚当真要由着他锁门?”
赫连歆挑眉,“锁啊,为什么不锁?不锁的话,他不会安心的。再说了,我们被锁了又不是出不去。”
很快,一桌好酒好肉被一一端了上来,赫连歆忙招呼众人吃饭:“多吃点,晚上还要干活儿呢。”
桌上的饭菜被席卷而尽,酒也被司徒兰沿着屋内的墙缝尽数倒了出去,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时至夜晚,小角懂事地将门锁捣鼓开,赫连歆直夸他:“失业后可以当个专门开锁的师傅。”
妤欢被赫连歆留在隔壁屋里,司徒兰外出寻路,寻道问佛之处,而小危则被赫连歆留在客栈内护妤欢周全。
赫连歆径直地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小角隐在暗处。
屋外的天气格外闷热,此时早已过了戌时,半夜的晚风夹杂着莫名的烦躁,赫连歆不禁在心里吐槽:“还是挨着师姐凉快。”
思及此,赫连歆忽地想到,今年待在妤欢身边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往年那般清爽了。
许是赶路的原由吧。
夜色浓浓,月亮同小角一样隐在暗处。
赫连歆像是没见过世面般,时常摸摸这里,又去摸摸那里,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就连地上的纸钱都要捡起来看上一看。
黄色的纸钱,方形的,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刚扔下去不久,闷热的晚风呼呼地吹,却愣是掀不起地上的一张薄纸。
赫连歆眯着眼向四处看去,看不真切,便随手取下身侧屋角的一盏昏黄的灯笼来照明,这才看清街道上多出来的一路黄纸。
赫连歆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正要抱怨两句,耳边就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哭泣声音。
赫连歆循声而去,就在小巷的转角处看到一身着白色里衣之人,那人身形有些瘦小,一头墨发规规矩矩地披散在肩后,垂下的手指惨白,指甲纯白色的奇长。
这么个奇怪的人正站在巷子边上,朝着人家窗户里使劲地看,恨不得整个上半身都伸进去似的。
而那细微的哭声就是从那屋里传来的。
赫连歆习惯性地转动把玩起手中物品,发现转不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里拿着的是个灯笼。
可她方才拿的灯笼分明是个黄色的灯笼,怎么此刻成了白色的了,赫连歆不以为意,她提起灯笼向前方举了举,叫了声:“喂!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啥呢?”
那白衣人身形一僵,缓缓站直身子转了过来直面上赫连歆的审视。
赫连歆颦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