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守门天兵走到微宁面前,面无表情,“跟我走吧。”
“去哪儿?”
天兵并不答话,只是带路。
微宁只好跟着。
到了地方,还不及道谢,那天兵依然走远。
“玄清殿。”微宁指着门匾,念出了声。
好熟悉的名字。
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年轻神君走了出来。
微宁揉了揉眼睛,确实正是刚才一起的那个玄仙。
这人好生有趣,自己先回来,却让天兵送自己回来。
年轻神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仙子快请进。”
微宁气结,没见你路上这么有礼貌。
“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是吗?”她说完,也挤出个不如不笑的笑容。
年轻神君却并不以为意,依旧温和有礼,“对,仙子以后就是玄清殿的人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仙子?”
微宁不禁觉得好笑,一路上那么久都不问,现在反而来问。
但仍客气道,“微宁。”
神君点了点头,便往前引路。
却听到后面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微不可查的不满,“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啊?”神君像是刚回过神来,“抱歉,微宁,你唤我风来便好。”
竟然还会道歉了。
微宁连名带姓自信出口,“施风来。”
风来脸上带有些疑问,试探着问,“施风来?”
“那个漂亮仙子不是叫你‘施’吗,既然不是名,那便是姓了。”
风来略一思索,便笑着摇了摇头,“天上诸仙,大多没有姓氏的,尤其是由人飞升成仙的,前尘往事都已忘却,又怎会记得姓名,后来取名也只是取名罢了,并无姓氏。”
微宁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随即浅笑,“想不到啊,你也有耐心的时候。”
风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给微宁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物品,一应俱全。
风来早已离去,微宁躺在床上,思绪一片混乱。
天界行走,不知会不会遇上那几个讨厌神仙,唉,遇上了又怎么样呢,自己不过是个地仙。
风来这人也好生奇怪,在下界时冷淡,到了天庭却温和起来,不过他这张清俊的脸,确实温和适合他一点。
这玄清殿的主人也不知是谁,风来是玄仙,品阶太低,不可能是一殿之主,应该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还是一会儿找风来去问问,虽然路上可恶,但在天上还是有所收敛,不,是大大收敛。
自从被抓到地牢,就没有好好睡过觉,纵使这地方陌生,微宁也在纷乱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思绪也随之如梦。
梦里手中的册子随风翻页,每一页都是“亦玄天神,杀妻证道”。
微宁想翻找关于玄清殿的只字片语,可用尽了力气,手也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就在放弃的时候,风却停了。
册子被合上,露出封面:《玄清殿往事》。
“亦玄天神,杀妻证道。”
“玄清殿往事。”
微宁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真造孽啊!
怎么就被安排到这个鬼地方,侍奉这个一个鬼神仙!
她忽然想起在路上对风来说过的那些话,怎么说之前,就忘了问问他和亦玄关系如何?
如果亦玄知道了,得杀了自己吧。
思及此。
她匆忙跑出房间。
——————
主殿里
月华已经从下界赶了回来,一口喝下风来给倒的茶,便开始大倒苦水,
“师父也真是,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不就到魔界救几个地仙嘛,还非得自己亲自去。”
“他明明刚闭关结束,连天庭都没有回,便直奔过去了。”
风来又往杯子里斟满茶水,开解道,“想来上神也是怕你遇到危险,只身潜入魔族,不是小事。”
月华一饮而尽,漂亮的眸子映着烛火像是会发光,此刻却藏着些委屈, “还有,你什么时候跟师父说说,他去下界办事,不方便用自己真身,可以理解。”
“可能不能别再幻化成你的样子啊?”
“你都不知道,对着你那张脸,我真叫不出来‘师父’。”她的声音甚至要带上了哭腔。
风来却在一边笑个不停,笑完了才正色说,“以后你不想叫就不叫,上神不会为这等虚礼计较的。”
微宁跑进来时,正看见风来和月华,再无其他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一步一挪尴尬地走到风来面前,小心翼翼开口,“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风来正要起身。
却见月华蹙着眉问,“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风来看了眼月华,朝微宁笑了笑,说,“月华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说不定她也能帮上忙。”
微宁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心虚,“你能不能……别把我在路上说的话告诉亦玄?”
“啊不,是亦玄上神。”
月华“哼”了一声,“师父也该计较点儿虚礼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直呼师父名讳了。”
微宁的脸瞬间通红,只敢盯紧自己的脚尖。
风来用眼神给月华示意,让她客气点。
又回头和微宁确认,“咱们在路上说的话?”
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实在不记得咱们都说过什么了。”没做过的事怎么记得。
微宁眼睛里尽是不解,“怎么会?”
月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语气好了许多,眼神却锐利,“他的意思是,你们路上说了那么多话,你指的是哪些话不要告诉师父?”
微宁吞吞吐吐地不敢开口。
月华循循善诱,“师父回来,总要问他路上的事儿的,你不说,他哪里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风来朝月华摇摇头,意思是不必问了。
她当时对话的人就是上神,既然上神把她带了回来,想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不快,或者是即使不快,也不以为意了。
此时又何必横生波折。
但他又很了解月华,不能告诉上神的话,自然不是什么好话,可越是不好的话,月华便越要知道。
果然,月华眼神一凛,一手拉过风来,一手拉着微宁的胳膊,“既然你不和我们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到师父那里说。”
微宁被拖到了门口,才使劲挣开,嗫喏着,“我说。”
“就是,说去魔族当奸细的事儿,还有骗魔族公主的事儿。”
风来的神情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而月华的眼神更像是要杀人,冷笑着,“还有呢?”
微宁想了想,他干都干了,还不能让人说吗?自己有什么好理亏的。
于是便壮起胆子,“当然还有,他骗魔族公主感情,最后还亲手杀了她,杀妻证道,所以才成为……。”
还没等微宁说完,月华便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她脖颈中,冷笑着,
“看看,师父是救了个什么东西?还这么不远万里亲自把她带回来。”她声音中已有一丝哽咽。
“她倒好,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编排师父!”
“还当着师父的面说给师父听!”
月华说罢,便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中,手中的剑也哐当落地。
风来把剑从地上捡了起来,帮月华收好。
宝剑锋利,微宁的脖颈出已渗出血迹。
她却感觉不到疼,呆呆地站在那里。
月华的话回响在她脑海中,
“当着师父的面说给师父听。”
她猛地醒悟过来。
不敢用自己真容,不敢报出自己的姓名,是早知自己恶名在外。
不是“施”,而是“师”,师父的师。
月华仙子之所以没叫全,是因为对面人的脸不是师父的脸,而是好友风来的脸,所以她叫不出来。
一个玄仙也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去分给众人。
天界诸仙中,身上却有魔族之物的人必然不多,而亦玄曾入魔族,必然是其中一个。
走向玉京大殿的背影变化,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他在恢复真身。
在下界时无剑,是因为风来不佩剑,后来他身上多了剑,是因为他是武神,真身是携带武器的。
所以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亦玄,只是幻化成风来的模样。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眼前的风来温和,而他疏离。
风来才看到微宁脖子间的血痕,惊呼,“微宁,你受伤了。”
微宁恍惚中对上风来的脸,温和有礼。
的确,已经找不到路上那人的一点影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不疼。”
风来还是拿来药膏递给微宁,
“月华她不是故意的,我替她道歉。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你以后既是玄清殿的人了,就算不替玄清殿说话,也不要相信外面那些对玄清殿的中伤。”
月华的语气里却尽是不耐烦,“你还和她废话什么!还不赶出去?”
下一句却是对微宁说的, “这位仙子,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尽快滚出玄清殿!”
“不然,我真难替你想象,你该怎么面对师父?!”
话音刚落。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的男子缓步而入,宽大的袖子随风摆动,袖口上的暗纹泛着银光。
月华和风来早已迎了上去,微宁却不知道自己该迎过去,还是该站着不动。
随着男子慢慢走近,容貌渐渐清晰,他的面容清俊如月,眉骨高耸,眼眸深邃,薄唇紧紧抿着,透出一些严肃来。
看清来人样貌,微宁瞪大了眼睛。
寒月映清波,疑似故人来。
六百年了,竟能得见。
她的眼圈有些红红的。
亦玄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睛,落在了白皙脖颈间那抹刺眼的红。
“脖子怎么了?”声音带着些疲惫,却依旧冷淡。